无纠心里揣着两个老父亲的大秘密，不敢多说话，只一个劲儿扒饭。
清机和璧珩随口闲聊着，这种时候他作为璧珩的爱人也应当去看望一二的，但这周末正好赶上清机值班，请不来假，只能作罢。
用餐至中途，清机发现身边的无纠含着一口饭，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睛也半阖，很没精神的样子。
他伸手托着无纠的下巴，这小孩儿居然也没清醒，就这么搭着清机的掌心，慢慢闭上眼睛打起了瞌睡。
“怎么困成这样？”璧珩放轻了声音。
清机是知道昨晚无纠没怎么睡觉的，大半夜被吓得灵魂出窍，回家的时候都快三点了，又写作业写到五点，估计也就睡了一个多小时。
“你去跟他班主任请个假吧，今天晚自习不去了。”清机试图把无纠嘴里的饭给抠出来，“明天不是要带他去雾灵观么，顺便把补习班那里的假也请了。”
璧珩应声，这就取了手机给两边的老师请假。
无纠是没有周末的，他的课余时间被安排得很满，不是清机和璧珩要鸡娃，而是这小孩儿中文实在太差。听说还行，读写的问题很大，大到影响了其他科目，看不懂题干，老父亲们只能周末把他丢补习班卷一卷，不然真得留级了。
清机把无纠叫醒，让他上去洗个澡直接睡觉吧，已经给他请假了。
无纠还惦记作业问题，璧珩说下晚自习的时候会去给他取，无纠才慢吞吞地从餐桌下来，打着哈欠上楼睡觉。
一夜好眠，翌日清早无纠精神饱满的在被窝醒来，才刚刚六点。
他出去倒了杯水溜达一圈，璧珩和清机还没醒，无纠便自觉地去书房练字，看手机的时候发现微信有好友申请，点开一看，是凌琛从班级群加的。
无纠犹豫一会还是同意了。
谁知凌琛已经醒了，立刻发消息来：【你怎么又请假？生病？】
无纠回道：【没有，昨晚太困了，我爸爸让我去睡觉。】
凌琛：“……”真是慈父多败儿，谁家高中生困了就能去睡觉啊。
凌琛没再理他了，无纠也不在意，放下手机继续写字帖。
五分钟后接到新消息，凌琛：【开门，我在你家门口。】
无纠吓了一跳，连忙跑出去，就看到穿着一身长袖长裤运动服的凌琛满脑袋汗地站在院子大门外，冲他呲牙笑着。
“你怎么来了？”无纠打开院门，不知道要不要请凌琛进来，他还记得清机爸爸不让自己跟凌琛玩。
凌琛也没打算进去，两手揣兜里说：“晨跑路过啊，中午看电影去不？”
“不了。”无纠摇头，眼睫带着些刚睡醒的懒散，“我爸爸今天要带我去枫山的雾灵观。”
“枫山的雾灵观？是玉皇宫吧，枫山还有别的道观？”凌琛一个秦城土著确定自己从没听过什么雾灵观，枫山或者说秦城最有名的宫观就是玉皇宫了，又大又气派，信众无数，办个法会都是人山人海的。
他不知道无纠就更不知道了。
凌琛道：“你爸该不会是要带你去拜什么魁星神保佑你学习进步吧？别去了，没什么用。”
无纠气得瞪他，“你说什么！”
凌琛哈哈大笑，“我不是说你学习烂，虽然你是挺烂的，不过我是说玉皇宫基本跟个旅游景点差不多，里面的道士都是领工资的，没什么真本事。”
“我又没说要去玉皇宫，我是说雾灵观，我爸爸在那里有朋友。”无纠无语地瞪着凌琛，像只气鼓鼓的小狗。
凌琛两手摆动起来开始原地踏步，“那行你去吧，回来后跟我说说，我来抄你英语作业。”
说完就慢跑着走了。
无纠被他搞得莫名其妙，他又不欠他的英语作业，怎么老来抄他的！
不过听凌琛的意思，他似乎也是相信鬼神存在的。
也对，他身上有道灵威丰沛的护身符，也不知道从哪请来的，首先肯定不是玉皇宫，毕竟凌琛一副很瞧不起玉皇宫的样子。
无纠没有多想，回书房继续练字。
早餐后等清机去上班了，璧珩才带着无纠前往枫山。
路上无纠问起玉皇宫，璧珩给他解答了，玉皇宫基本也就是像凌琛说的那样。
虽然也是正规的道教宫观，不过没什么历史，是跟政府合作的一个项目，所有权在政府手里，加上旅游公司的开发，建得气派恢弘，来枫山游玩的游客不管是否有信仰，都愿意进去烧一炷香，参观参观。
这种非常自由的宗教气氛是无纠没有感受过的，在他的认知里只有入教和不入教。
无纠也是后来才摸清楚，华夏人也并不是很坚定的无神论，虽然大家不信有鬼，但都很愿意信有财神爷。
“那雾灵观呢？”无纠好奇问道。
“雾灵观是私人所有，还有些历史传承，以前有过和政府合作的机会，被清微给拒了，他一心修道弄不懂这些。”璧珩说着，已经开车到了枫山脚下。
大概是因为赶上周六，来枫山游玩的人很多，无纠下车后乖乖跟在璧珩身边，伸手拉着璧珩的衣摆，怕自己走散了。
父子俩没有随着人流进入山道，而是走了一条青砖小路，和游客们渐行渐远，且越往里走越僻静。
枫山就是因为枫树多，十月份的时候漫山红枫，游客更多。
但是走着走着脚下的小道逐渐变宽，周边开始出现一些桃树和竹子，枫树越来越少。树林尽头出现一座古朴高耸的山门，赭红垣墙痕迹斑驳，爬满了枯枝和干涸青苔，显然年代相当久远。
“这个叫做山门，古时候宫观寺庙为了避世静修，多建于山林之中，所以会在正门外设山号，立山门。”璧珩领着无纠走在林荫下，清越声音静静为他解释周围所见，“枫树阴气重，容易蕴藏鬼魂，最初建立雾灵观的人应当是因为这一点，才把附近枫木都砍了，栽了桃树和竹子，平衡阴阳。”
无纠正听的认真，惊讶道：“枫树里会有鬼吗？”
“有这个可能，枫鬼又称枫子鬼，或枫人。一些游魂附于枫木以逃脱阴差拘役，时间久了有些被附了游魂的枫木还会长出人脸来。”璧珩的声音温柔有力，无纠却听得不寒而栗。
他连忙小跑两步挨在璧珩身边，有些害怕地抱着他的手臂，“那、那它们会杀人吗？”
枫山这么大，到处都是枫树，这得藏了多少鬼啊！
“那倒不会，枫鬼成不了大气候，顶多吓吓人。”璧珩说。
无纠这才放下心，但抱着璧珩的手臂还是没敢松开。
过了山门不远，桃林中便显现一座有些破旧的小道观来，璧珩领着无纠拾阶而上，敲响了侧门。
无纠好奇地打量这座道观，他也是第一次见到道观，游过玉皇宫的人可能会对雾灵观嗤之以鼻，觉得老破小，但在无纠眼里很神秘，很气派。
白墙黑檐，门楼的屋角高挑飞扬，门头、门楣都是栩栩如生的精致雕纹，虽然老旧还有些风化痕迹，但就是给人一种庄重大气的感觉。
檐下龙飞凤舞的三个字——观灵雾。
璧珩似乎是知道无纠的心声，纠正道：“倒着念。”
无纠一下有点脸红，对哦，老师明明说过古文都是从右往左读的。
这时侧门从里面被打开，还没见到人就听到一道男声匆匆说：“这几日观中有事不接待善信，请回吧。”
无纠探头去看，见到一个面貌年轻看起来就比他大几岁的小道士，穿着一身青蓝道服，模样清爽皮肤白皙，个子也很高，就是眉宇间横亘着一股哀戚。
小道士看到门外站着璧珩后，眼神惊讶，随后砰地就把门关了。
无纠：“……”
没等无纠反应过来，墙围内又响起那小道士着急忙慌的声音，“钟先生来了，快开中门！”
随后门楼正中的大门响起开栓声，两扇漆红大门被缓缓打开，又迎出两个年纪大一些的道士，热情又尊敬地邀请璧珩进去。
“钟先生您怎么来了？”小道士和另两位道士纷纷向璧珩行作揖礼。
璧珩声色清朗，神情温和地开口，“我带孩子来看看清微。”
“孩子？”小道士一脸茫然，这个时候才发现躲在璧珩身后的一道小影子，“？”
无纠探出脑袋和小道士对视，两人都很茫然。
璧珩一一向无纠介绍。
小道士叫温酒，是清微道长的入室弟子，也是未来雾灵观的观主。另两位年长一些的道长一个叫洪文青，一个叫贺正元，属于同道，在此修行，观主要给他们开单钱的。
通俗点来讲，清微道长是老板，温酒是继承人，两位道长是员工，单钱就是他们的底薪。
璧珩又向三人介绍无纠，“这是无纠，我的孩子。”
道长们：“？？？”
钟先生和其爱人清机先生结婚才四五载吧，哪来这么大的孩子啊！
道长们还在震惊的时候，就看到这个模样乖巧漂亮的小少年双手合十，向他们礼貌地行了个佛教的合掌礼，“大家好。”
道长们：“……”
这孩子是来道观踢馆的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