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店里会比较忙。
秦桑忙了一整天,还是下午客人少的时候喝了一口水,中午饭忙到忘了要吃。
好不容易最后一桌客人走了,他去把碗筷收了,又拿着抹布把所有桌子凳子都擦了一遍。
擦干净了直接去后厨洗碗,客人少了,厨师他们都在外面抽烟。
秦桑把碗也洗了,筷子也做过消毒,才回到前厅,拿着课本坐在角落里做练习题。
冬天的步伐来的很快,外面冷风呼啸,冻入骨髓,人人都穿着厚重的棉袄,带着碍事却又保暖的围巾手套。
秦桑拿着手机拍了一张步伐匆匆的行人们。
张静抬头看他,把旁边准备好的信封拿过去放在他面前,丢下一句:“拿去买点衣服!”后又回到了柜台。
秦桑有些受宠若惊,从高一到现在张静再也没有给过他钱。
今天,这是怎么了?
秦桑想了想,拿起信封又走过去,“妈,我不缺钱,这个……”
张静还是不喜欢看他,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的很,“拿着吧,这段时间你挺辛苦的,天冷了买点衣服什么的,别说我苛待你!”
秦桑只好拿着那信封回到位置上坐下,把钱放到书包里,目光眷恋的望着张静。
张静连对他说句关心的话语气都是那么僵硬带着厌恶。
秦桑鼻尖有些发酸,难受啊,真是难受,还有什么比亲生母亲对自己不屑一顾、厌恶至极更让人难受呢?
低下头做着习题,直到“π”这个字体湿了被晕染开来,秦桑才发现自己哭了。
他用袖子抹把脸,再去看张静,她已经不在柜台那儿了,想来张静也不太想看到他。
秦桑在心里苦笑,收起习题,拎着书包走离开。
母子之间,如今连句正常的话都没有,说不难过是假的!
他们之前是住在上海,一家四口住在一个弄堂里。
父亲秦源还是个中餐厅里的大厨师,工资挺高,可以养活他们。
后来父亲跟母亲不知道因为什么吵起来了,父亲气的当天晚上拎着行李箱说去出差,然后就一去不回,他在去火车站的路上遇到了抢劫被一刀捅进了心脏当场死亡。
他们家的日子一落千丈,餐厅给了一部分补贴,但上海的消费实在是高,张静一个人拿着三千块的工资完全养不起他们,后来她就带着他们兄弟两个来了老家苏城开了这家中餐厅。
现在的掌厨是秦源的徒弟,又在餐厅里遭受了不平等待遇,干脆辞了工作跟他们一起来苏城,那掌厨本来也是个苏城人。
所以店里那些人除了掌厨,没人知道他是秦宁的双胞胎弟弟!
这些年张静辛苦他也知道,但张静厌恶他,他也清楚,所以能不向她要钱他绝对不会开口。
秦桑省吃俭用一大部分也是不想让她那么辛苦,他想,只要他有能力赚钱,能帮她减轻一些负担,张静说不定就会对他多一点喜欢,哪怕不是那么冷漠,哪怕是多一句问候。
然而这些年来依旧没有任何改变,张静一如既往的厌恶他。
他问过原因,得到的张静的一耳刮子,然后……
然后就再也没问过。
好与不好,其实也没什么关系,日子得过且过。
信封里有三千块钱,对秦桑来说是很大的一笔钱,他去银行把钱存到了卡里。
这张卡里已经有八万六千块,都是他这些年省吃俭用省下来的,怕是连秦宁卡里的零头都不够,一块手表的钱都不够。
“不对不对,秦宁是伸手朝别人要钱,我是凭借自己双手赚钱,他跟我完全没有可比性。”
这样一想秦桑心里又舒坦了不少,对欺骗别人感情得来财富的秦宁又多了几分鄙夷。
看啊,他可以凭借双手赚钱,而他只能靠着坑蒙拐骗去骗人家的钱和东西。
果然还是自己更了不起一些,秦桑偷偷地想着。
秦桑去店里买了一条围巾和一副手套。
给张静买的。
回到家,他直接把东西包装好放在礼物盒子里,放在张静房间门口。
晚上,他把习题做完,就接到医院的电话,说是刘爷爷摔伤了现在在医院,能联系的人只有他一个,问他晚上能不能过去照料一下。
秦桑当即就换衣服往医院赶去,还顺便去店里带了一些鸡汤和泡好的茉莉花茶、
开餐厅就是这点好处,吃喝不愁,想吃什么吃什么。
到了医院,刘爷爷腿上打着石膏坐在床上跟旁边的人唠嗑儿,不知道聊到什么地方胡子都快飞起来了,看着还挺开心的。
刘爷爷喝着鸡汤,脸上除了愧疚之外还有很多油,“小桑啊,不好意思啊这么晚还麻烦你!”
秦桑伸手戳了戳他的石膏腿,见他嘴角沾着油渍,又赶忙拿了纸巾擦擦他的嘴,笑着叮嘱道:“我倒是没事,倒是您,您这腿得好久才能恢复了呢,这几天您就别瞎动弹了!”
刘爷爷说他晚上听到黑虎在那儿鬼叫,还以为是有人来了起身看看,没想到被黑虎的铁链子绊倒了,磕到了台阶上才会骨折,其实也没有那么严重,就是上了年纪了。
刘爷爷住院那几天,秦桑白天去学校上课,下午闲着没事就会去医院看看他,晚上也会买些饭带过去,顺道儿去刘爷爷家照顾一下黑虎,他忙起来才会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但秦宁就不这么想了。
秦宁好几天晚上回去看不到秦桑抓狂的很,电话一个接一个的打。
他不知道秦桑到底在搞什么名堂,最近在学校里也很少堵到他。
这周五下午,秦桑上完经济课下楼遇到了来找秦宁的人。
意外的是来找秦宁的不是沈以则,而是方凌霄,方凌霄看到他,立马冲他扬手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秦桑觉得很别扭,这是他第一次用自己的脸、秦宁的身份去面对他,方凌霄买了奶茶!
“宁宁,我来接你!”他说。
秦桑知道,方凌霄可能也被秦宁攻占下来了,心情真是跌到了谷底了:“不了,我不想喝!”
“那你想喝什么,之前去的那家酒吧不错,你推荐的就是好,要不晚上一起去?”
秦桑没好气的拒绝,“晚上我还有点别的事情,可能没空,下次吧。”
方凌霄一脸失落,他拍拍自己的脸又讨好的跟“秦宁”走在一起,时不时的帮他把衣领弄一下,要不就把他书包整一下,“宁宁,马上圣诞节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啊,我给你……”
“不用了,我真有事儿等我忙完再说行么?”
秦桑实在是没办法接受这样围绕着秦宁转悠的方凌霄,气呼呼的快步离开。
他是真的生气了。
方凌霄在他印象中一直都是比较二百五的性格,今天却因为秦宁变得这么的……低三下四,真是把‘舔狗’二字发挥的淋漓尽致了。
难道这些人不喜欢秦宁就会死?
秦桑也真佩服秦宁有这样的手段,他到底是怎么做到让所有人都对他爱的死心塌地、惊天动地、死去活来的啊?
这手段都堪比宫心计了,宫心计最后赢家是谁来着,想了半天没想起名字。
秦桑对秦宁也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这他妈不去古代当个祸乱朝廷、祸国天下的奸臣都对不起他这个名号了。
学校里除了方凌霄和沈以则,还有一大部分人也都是秦宁的“信徒”。
真不知道秦宁给他们喝了什么**汤,一个两个的,烦得要死!
秦桑戴着口罩正往学校外走去,却又遇到了秦宁,准确来说是秦宁在堵着他。
秦宁双手抱在一起倚在墙上,目光阴冷的盯着他,那眼神就跟条眼镜蛇似的又毒又冷,反正这眼神他也只会给秦桑一个人,别人又看不见他这幅讨人厌的面孔。
秦宁冷着脸问,“你这几天都干嘛呢,给你打电话你又开始不接了?”
秦桑是挺忙的也挺累,只淡淡地扫他一眼,“你有事?”
绕过他,秦桑头也不回的往外面走,秦宁后脚跟了上去。
“晚上沈以则会过来!”
一句话成功的让秦桑停下了脚步,停了一会儿他说了一句:“知道了!”抬步往前走!
“这次倒是挺乖也不知道反抗了,还是你已经认命,或者是觉得沈以则可以满足你?”
秦桑说的咬牙切齿,“秦宁,你他妈要点脸行吗?”
秦宁一把拽住他的书包带子,强行逼着他停了下来:“秦桑,我说过你不许对我爆粗口说脏话,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
秦桑怒火中烧的瞪着他,拽了好几次书包都没能把带子从他手里抢过来,“你又想在学校里干架?”
上回干了一架,秦宁没少吃亏!
秦宁松开他哼了一声,秦桑就是仗着他在学校不会揍他脸,上次才会打他打的那么狠,想起秦桑上次说的那话,他心里还是不舒坦。
秦桑瞥他一眼,皱皱眉问:“你跟方凌霄在一起了为什么还吊着沈以则?”
“这是我的事情。”秦宁想到什么,眼睛眯了下,“怎么,你对沈以则有兴趣?”
“没有!”秦桑想也没想的说。
秦宁眯着的眼睛透着一丝危险的光,声音冷得很,“那就行,你只要负责跟他做,其他想法不要有!”
“知道了!”
走到学校门口,沈以则的车子已经在等,秦宁一见到他脸上就挂着春风般温暖儒雅的笑容扑了过去,看的秦桑一阵恶心鸡皮疙瘩掉了满地。
沈以则下车给他开了车门,瞥了一眼秦桑,眼底尽是厌烦憎恶。
“小桑,上车!”
秦桑白了他一眼,“我自己回去!”
见秦宁也要下车,沈以则急忙拉住要走的秦桑,“那个,你也上车吧,我送你们兄弟回去?”
“不必了!”
秦桑没好气的打开了他的手,想到晚上还要跟他……
又苦恼起来。
除了晚上他们能不见面就别见面了,他真的受不了这种刺激。
秦宁脸色黑了下来,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他捏着书包的手紧了紧,松了松。
没等到秦桑上车,最后他气的把车门一摔,这是强行把自己的怒气忍下去了。
避免被秦宁听到,沈以则声音放低,透着寒意,他说:“秦桑,我真没见过你这么不识好歹的人!”
秦桑心里默默的吐槽了一句,我也没见你过你这没喜欢倒贴的人,眼瞎还是脑子有问题?
沈以则又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转身,上车,离开,干脆利落得很。
秦桑同样一脸的嫌恶,要不是那车跑得快,他刚刚还挺想踹他们一脚。
“整的好像谁愿意做你们的车似的,都是烦人精。”
“小桑~~~”
某人委屈巴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秦桑认命的闭上眼睛装作没听到然后跨步快走。
“小桑小桑!”方凌霄个憨憨立马追上去拉住他,“小桑,你理理我啊……”
秦桑二十分钟前还在经济学院教室门口见过他,现在他又追上来了。
无语也无奈,此时此刻,非常不想见他。
方凌霄拧着眉,“你哥……跟沈以则是不是又和好了啊,我刚刚去找他,他对我好凶,他还坐沈以则的车走了,我……我真怀疑他是不是吊着我!”
秦桑觉得好笑,“你这煞笔二百五,他不会看上你的,之前估计也只是因为跟他吵架了,所以才去找你,你不过是个替补罢了。”
这个“他”自然是沈以则!
“我艹,我他妈的对他掏心掏肺他就这样对我,我不信,肯定还是我没做好他生气了,你哥生日是什么时候来着,他喜欢什么来着?”
秦桑的脸又黑了下来,“他的事我管不着,想知道你自己去问。”
“我请你吃饭,请你喝酒,或者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买,你就告诉我,我真挺喜欢你哥的!”方凌霄死乞白赖的拉着秦桑的胳膊不断晃悠,“小桑啊,咱两好歹也认识那么久,又是一个学院的,这次你真得帮帮我啊!”
闻言,秦桑停下脚步,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嫌弃的很:“我不会帮你,而且我什么也不想要,我只想要你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
这煞笔二百五,真够烦的!
方凌霄仍旧不死心,“小桑小桑,你就告诉呗,你说啥我都答应!”
“他生日重阳节还早着呢,回家洗洗睡吧,梦里啥都有!”
推开挡道的人,秦桑继续往回家走。
想了想又拐了弯儿。
现在天色还早,四点多,顺道儿去看看黑虎去。
这小狗崽子这几天也不怎么吃东西,可能是因为刘爷爷不在家它一个人。
哦不,一只狗孤单吧。
“重阳节,你两生日同一天啊!”方凌霄问。
秦桑倒是一愣,他居然还记得他的生日是重阳,难得呀!
“不是,你两同一天生日啊,小桑你们两个……”
秦桑无趣的瞥他一眼,“生日同一天很奇怪?”
“奇怪啊,你两同年同月同日生,那不是双……”
“行了,我还有事儿,别烦我了!”
方凌霄还是没有走,跟条癞皮狗似的跟在秦桑身后还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秦桑一脚踢过去,某人还跟嬉皮笑脸的说不痛。
方凌霄只知道他们两个是兄弟,但没想到是双胞胎,那是不是他的脸跟秦宁的脸一样?
只可惜毁了容,要不然他肯定也会是学校里的宠儿,方凌霄莫名的有些心疼他。
你想啊,明明是双胞胎兄弟,哥哥的脸完好无损毫无瑕疵美貌如玉,而弟弟的脸却被大火烧毁了容,弟弟看着哥哥那不得羡慕死啊?
但是吧……
秦桑好像从来都不羡慕秦宁有一张好看的脸。
方凌霄好久没跟秦桑说话,一时间想念的紧,之前因为他跟秦宁要在一起惹得秦桑不开心也没敢去找他。
他们两兄弟很多方面还是有些相似,这也是他喜欢跟秦桑当朋友的原因,虽说有些利用的意味儿,但他也是真心把秦桑当朋友。
方凌霄跟着秦桑来到这个小院子,说实话他挺嫌弃这儿。
屋子看上去又破又烂,院子里放着乱七八糟的东西,什么水缸、小土车、铁锤钻子的都有,唯一然他看得上的就是那只狗,全身黑色的拉布拉多,但是毛色不纯,不是纯种,脸看着也挺丑的。
秦桑正拿在给小狗盆里添水,那狗尾巴晃得方凌霄眼睛都花了。
他还第一次看到这么温柔的秦桑,不由得多看了几眼,才发现他的脸虽然被黑色口罩遮盖,但皮肤很白,侧面看睫毛很长,眼睛瞳仁乌黑漂亮,眼尾还有一颗不太明显的小黑痣。
方凌霄站在门口没有进去,双手一抱,靠在墙上冲着那只狗比了比拳头,“小桑,你跟老爷爷现在挺好的啊,他都能把他家钥匙给你了!”
秦桑说:“刘爷爷腿摔伤了,黑虎没人照顾我帮忙照顾几天。”
“噗!黑虎,这名字有趣儿,你不带它出去溜溜,狗是要遛的,不然会憋闷的厉害。”
“今天没空,下次再说!”
方凌霄“哦”了一声,摸了摸鼻子,院子里味道不是很好闻,有股狗屎尿骚味儿,但秦桑却一点不介意。
这一点他比秦宁好,比秦宁接地气。
跟秦桑在一起的感觉比跟秦宁在一起舒坦,他想!
黑虎喝了几口水绕着秦桑转了几圈,尾巴摇来摇去的!
秦桑温柔的拍拍黑虎的小脑袋,微眯着的眼睛暴露他此刻的心情很愉悦,说不定脸上还有很灿烂的笑容,“晚上再过来给你送吃的,你乖乖的等刘爷爷回家,知道么?”
黑虎听懂了似的“汪”了一声!
他又摸了摸黑虎的头,跟他告了别!
方凌霄有些恍惚,秦桑的笑声很好听。
应该说他的声音就很好听,笑声尤其欢快愉悦跟黄鹂鸟似的,而且他笑起来眼角弯弯的,虽然戴着口罩看不清脸,但弯弯的眼角也依旧让人痴迷,他的眼睛也很明亮,仿若星辰!
有时候他被这双眼睛看着,心跳还加速,砰砰砰的!
秦桑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反应,实在是忍不住的踢了他一脚:“二百五,回魂了!”
“啊?啥?”
秦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骂道:“你果然是个煞笔二百五!”
方凌霄尬笑,“我发现我还是蛮喜欢听你骂我的,好久没被你骂心里都痒痒!”
“二百五,回去了!”
“哎,好!”
方凌霄被骂了心情格外的好,屁颠屁颠的跟在秦桑屁股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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