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声从他颈侧游移至耳边，忽然停了一瞬。
“咦……”
就是现在！
楼寻手背倏然金光大盛！灵力源源不断地从手背阵盘涌入他灵池，爆破阵以他为圆心散开，阵盘一阵套一阵，瞬间炸开！
周身无数机械铁臂即刻灰飞烟灭！
黑红的浓雾炸云包裹住他周身五米，激起无数电子光屏闪烁，整个实验室红光蓝光交替数次，触目惊心，人仰马翻。
“怎么回事！？”实验室内霎时乱作一团，尖叫声此起彼伏。
“灵力控制装置出问题了吗？！怎么会有敌袭！”
“谁带进来的！武装系统呢！明月！”
“明月！控制住灵力池！”
他们没能等来人工智能的回应。
灰黑的浓雾瞬间飞出无数金色阵盘，阵芒如同飞箭般钉入设备屏，人工智能的声音被硬生生截断，只有噼啪的电流炸响！
云雾散开，莹润的护阵如镜面般碎裂——只见白衣人如燕飞身而出，手心一合！
所有阵盘全数炸开，金光连现，全方位设备屏电力骤停，整个实验室泼天般的白炽光迅速黯了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中央区的莹蓝灵光。
中央区与其说是区，不如说是一个圆形的台，仅有十几厘米高，绑着许多手脚被制的少年。
从天花板管垂下来的机械管联通他们后颈，吸取着他们的灵力，而四散的灵力溢满整个圆台，被台沿蓝色的霓虹灯带一照，像是片浮空的海。
楼寻侧眸，发现大半部分少年都垂着头神志不清，如同被吊着的人偶娃娃，但也有少数几个清醒的，各个都睁大了眼睛，看着楼寻的目光里满是希冀！
“救……救星！”其中一个少年猛地往前挣扎扑腾，后颈机械管被他扯长几米，忽而他话音一转，歇斯底里喊道：“——快跑！！！”
和他撕裂声音一起传到楼寻耳朵里的，还有震耳欲聋的密集枪声。
楼寻猝然侧身，闪开无数机动枪发射来的子弹，一手撑地稳住身形。激光子弹在灰色地板上留下数个弹孔。
实验室墙体钢板已经塌陷下去，一排排自动化机枪在白衣工作人员的控制下齐齐对准了他，下一波攻击蓄势待发。
“怪物！杀了他！！”有人凄声喊道，“控灵装置已经开到最大了！他怎么还能用灵力！”
“左排准备！！”
还没等楼寻掌心成阵，一个女声怒意磅礴喊道:“我看谁敢动他！？”
楼寻闻声一愣，没来得及停下的激光脉冲掠过他袍角，霎时暴起火焰，他毫不犹豫地撕袖甩落，抬头看去。
炮声从他身后爆炸，除尖锐警报外，无人说话，所有机枪武装都安静下来，枪口冒出丝丝硝烟。
一个年纪极轻的女孩坐在悬空的电子屏幕上，穿着复古的唐裙，双螺髻柳叶眉，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眼里全是疯狂的喜悦，像是饿狼看见了一只肥羊，嘴角都要咧到耳根。
她低声喃喃：“谁都……不准动他。”
楼寻顿感不适，掌心微合，“……徐嫣然？”
“你知道我？”女孩挑起眉头。
不对。
瞬息间尖锐的阵盘从楼寻袖间被扫开，从女孩的身体上横切而过，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阵盘居然从女孩身上穿了过去，女孩身体透明了一瞬，闪出花屏，随后又恢复成了实体。
楼寻神色凝重起来，“你也是投影。”
“为什么说也，”女孩两手撑着下巴，目光露骨地看着他，明明是一副天真可爱的样貌，却给人疯狂阴森之感。
她朝楼寻眉眼弯弯笑着，“你见过其他投影？还是你很喜欢投影？”
“我知道你喜欢，我也很喜欢你。”她墨色的眼瞳逐渐转为莹蓝，电子流光在其间流动，“小哥，你一个活人，怎么会长成这副我最喜欢的样子呢……”
女孩双手向下一压，虚空中指令顿时下达！
紧接着，整个实验室猛地发出一声尖锐的嗡鸣，楼寻所有阵盘都在瞬间碎成一把流光！空间似乎都要被这声尖鸣扭曲，连墙壁上的枪械都被震歪了枪管！
“啊啊——”
所有人都立即捂住耳朵，这声音如同利箭贯穿楼寻的大脑，还来不及捂住耳朵，他先感觉到了灵力的阻塞。
这声音在加大控灵功率压制他的灵根灵脉！
不止他一个人如此，灵池旁清醒的少年半仙都要忍不住晕厥过去！
半仙尚且承受不住，更别提实验室内的凡人科学家，眨眼间就有人受不住开始七窍流血，大声求救。
“小姐！！嫣然小姐！！”有人大喊道，“控灵装置超出最大功率了！会死人的！！”
“小姐！！”
这一个个倒下去，在地上抱头挣扎，生不如死的研究员，女孩仿佛都看不到。
她只一心看着楼寻，手指轻巧翻转，下达指令，整个核心区内没有损坏的抓捕机械手臂都受她操控，如同利剑出鞘捕向楼寻！
见状，楼寻不假思索丢下拖慢速度的外袍，飞速朝旁躲避。袍袖如同在空中划出弧度，而后被机械手钉穿在墙壁上——只听极快地嘶啦一声，另一支袖子也烂掉了。
“啊呀，”女孩歪头，“用太大力气了。你慢点跑，真伤到就不好了。”
机械手臂一次又一次抓空，在墙壁上留下数个破碎的巨洞，而楼寻数次惊险避过，明显感觉到了体力不支。
控灵压得太狠，萧长宣给出的灵力支撑再丰沛也难免掣肘。
果然他一个人还是太冒险了。
萧长宣让他来找罪魁祸首，无非就是想让他断了徐家仿生人研究的技术支持，对主导研究的技术人员，要么活捉要么杀了。
但他可没说主导的是个人工智能。
楼寻毫无人情味地想着，技术人员被控灵装置反噬后大概也没能力继续做研究了。至于这个跟徐嫣然千丝万缕的大麻烦，让萧长宣自己来。
刚想神识传音，楼寻耳廓传来湿热感——他也在流血了。
“不要逃。”女孩的投影在空中花屏四闪，信号极其不稳定，她却浑然不在意，语中藏着极度怪异的期盼与疯狂。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想要验证一下……你是不是活着的灵力仿生……只要你是，旁边的半仙我都不要了。”
她从电子屏上款款走下，姿态端庄大气，手下凶残非常。
机械臂再次从楼寻身侧擦过时，仅是厉风就截断了他半缕长发。
“啧。”
楼寻抹了一把从耳孔流下的血，后撤避开再次往身前插的机械管臂。他身前身后都被机械臂挡住，唯一的开口就是中央，而女孩提着裙子，正笑着从这条道上走下来。
“你的灵力从哪里来，这样庞大的灵池储备，你为什么还没有入九重天？”她问道，声音里浮出几分喜悦，“难不成你是特地来见我的吗？我好高兴。”
嗡鸣声不减，楼寻懒得说话，他向神识另一方发出求救，冷眼看着这信号越来越不稳定的投影，突然明白了萧长宣听完狗血爱情史的心情。
“没想到你喜欢我。你长得这么好看，我也可以嫁给你呀。”
神识领域里求救传音如同泥牛入海，没有任何回应。
眼前女孩脚步轻快起来，离楼寻越来越近，她手轻轻一挥，机械手臂迅速组装出支干抓住楼寻的肩膀。楼寻脸色越来越黑，手背上的金阵光芒无声放大。
剑弩拔张，生死一线的气氛在他们二人中无声铺开——
“嫣然——！”
一声虚弱至极的嘶吼打断了他们，女孩脚步一顿，笑容凝固在脸上，转头看去。
只见一个四肢残缺的义体人跪在一群少年中间，扯着后颈的机械管，用扭曲的五官看着她，双唇颤抖。
他手背上徐家传阵忽闪忽灭，迸发出的火光正灼烧着他自己。
“饶他一命，饶他们一命……”他乞求道。
他身旁被抓来的少年傻了一瞬，随后怒骂道：“我草装什么好人！不是你绑我们过来的吗！？”
“……”
女孩抬指。
机械手臂顿时从骂骂咧咧的少年脸侧擦过，少年声音硬生生卡在喉咙里，战战兢兢地看向投影。
女孩方才欢喜的表情已经全部冷了下去，转瞬变了个人一般。
她平静地看着少年和义体人，不顾义体人挣扎，直接开权限断了他的义肢电源，阵盘也随之熄灭。
女孩冷声道：“徐生，你还没好，不要乱动。”
她话音未落，耳旁传来突然传来爆炸声。
楼寻可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他刚看见徐生手背上的阵盘就发现了——徐家传阵在控灵装置的压制下能用。
灵力阵霎时重新亮起光芒，楼寻不再用其他阵法，他身上的机械手臂被尽数炸开，徐嫣然顿时回神扫开所有武装机械！
然而下一瞬，黄金色的阵盘古符在徐嫣然眼前猝然亮起！
她下意识瞪大眼睛，像是忘记了自己没有实体，怔住了一瞬。
而一瞬对楼寻来说也足够了！
阵芒眨眼换位，倏然在徐生头顶亮起，徐生立刻就被阵法锁定！
“你敢！？”女孩尖叫道。
楼寻没有任何迟疑，阵盘火光逼近徐生，“关掉控灵，不然他死。”
“他救过你！”
“所以？”楼寻毫无触动。
女孩气得双唇发抖，像个受委屈的娇俏小姐，柳眉倒竖，丝毫不在意自己越闪越开的花屏，上下半身几乎截断。
“你怎么这样呢！？”女孩气得跺脚，脸却越发得白，“你！你明明答应好的！”
“答应你躲在棺材里不出来？”楼寻冷漠问，余光却见徐生虚弱地撑着身子，意味深长地朝机械管的尽头看了一眼。
那一眼隐晦而小心，除了楼寻，没有人注意到。
楼寻敛眸，自然而然地接上自己的话，“还是答应你顺着你意思烧了荒原，护住徐生？从头到尾，无论是萧长宣还是我，好像都没说过一个好字。”
“你在说什么？！”
“你爱精分还是怎样，我都不感兴趣。”楼寻操纵的火光离徐生只有丝毫之隔，他语气逐渐不耐烦，“关掉控灵，放我们出去，这就是我的要求。”
“他在说我们……”有少年的声音传进楼寻耳朵，被楼寻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后立刻噤声。
女孩看了一眼徐生，垂下眼，控灵装置的功率明显小了下来。
楼寻遵守诺言放开了徐生，阵盘从徐生头顶消失。
下一瞬无数机械手臂顿时护住徐生，控灵装置再度升高功率，女孩表情狰狞地对楼寻下了杀手！
“砰”的一声剧烈炸响！
金光阵盘闪烁在机械管尽头，天花板簌簌滚石连着所有少年后颈处的机械管掉落！
被藏在天花板上的控灵装置被毁，所有人灵脉瞬间疏通，楼寻迅速抬手，朝他袭来的所有子弹都被金色阵盘截在半空中！
刹那间反击迅速拉开序幕，古符游蛇般锁定灵池！
女孩意外极了——
“你就这么对我吗！？”她朝着中央喊道。
烟雾散开，露出徐生那张歪曲丑陋的脸。
他复杂地看着徐嫣然，没有说话。
而局外人楼寻身形一闪，落在中央圆台边沿，他两指起阵，鎏金阵盘释放着莹润的光泽，开始唤醒失去意识的半仙。
周遭清醒的少年半仙们顿时找到了主心骨，一窝蜂朝他围过来，楼寻环视过他们，并没有反对。
他两指按在太阳穴上，再度发出信号，然而神识领域始终没有回音。
他试了两次后便放弃了，转头却见徐生不知何时将目光放在他身上，又是那种在他身上找别人影子的眼神。
最后这个义体人收回目光，垂头向楼寻说：
“你杀了我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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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对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