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猩红边缘12

无妨。

对谢鸣的试探她早有准备。

“当然没问题。”

应言回答得干脆,仿佛他的提议正中她的下怀,“你先还是我先?”

“你先吧。”他微微歪头,日光在他肩头镀上一层浅金。

“我先整理一下思绪看从哪开始讲起。”

“我叫应言。”

应言没有推辞,直接开始介绍自己,“如你所见,我出生在C65区滩涂区最外围。”

“我的母亲是拾荒者,我的父亲是无业游民,他们在见面后的第三个月就同居在了一起,十个月以后生下了我。”

应言抬起右手,用手指梳理了一下被海风吹到脸颊旁的发丝。

“家里的收支基本靠我母亲捡垃圾来维持,我的父亲心血来潮时也会出门帮忙捡,但大多数时候他都在家里吸食劣质的神经缓释剂。”

她抬起眼看向谢鸣,“而你知道的,即使是最便宜的神经缓释剂也远超普通营养液的价格。”

“所以后来家里入不敷出了,而就在我三岁那年,我的母亲又生了重病。”

她的嘴角带起一丝嘲讽的弧度,“而我的白痴父亲在那个时候终于意识到他必须凑钱给我母亲治病了,不然的话这个家就彻底完了。”

“于是他开始在中心城区和滩涂区来回往返倒卖垃圾,但这并没有什么用,滩涂区的黑诊所根本治不了辐射带来的重病,他们只会给我的母亲打止痛针。”

应言说到这的时候深吸了一口气,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所以,一年后,我的母亲去世了。”

“之后的日子里我和父亲相依为命,直到我七岁那年,我的父亲如往常一样去中心城区的街道倒卖刚捡到的二手电子元件。”

应言说到这的时候看向了谢鸣,“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他死在德克斯特和蓝火帮的街道火拼中,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

“再然后,我就和滩涂区的乔恩神父一起生活了,我是他领养的第一个孤儿。”

应言缓慢地叙述着,像是在回忆那段过去的日子。

“他教会了我在滩涂区生活所需要的基本技能,我在他那呆了几年,然后就出来单干了。”

“没了。”她双手环臂,看向了谢鸣,“到你了。”

谢鸣嗯了一声,此刻的他背对着短暂出现的太阳,脸庞完全隐没在阴影中,只留下一个深邃的轮廓。

应言试图从阴影里捕捉到额外的情绪波动——但她并没有成功。

他仿佛戴着一张精心雕琢的面具。

然后谢鸣开始了他的陈述。

“我出生在中心城区的旧街道,那里以前算德克斯特的地盘,现在划给蓝火帮了。”

“我随的母亲的姓氏,因为她是外来人,只是和塞拉斯有了一段露水情缘,而我只是个意外产物。”

“生下我之后,我的母亲就理所应当地为德克斯特卖命了。”

“因为有综评不到一百的治愈异能,所以她勉强算半个雇佣兵,有时候会出外勤参加斗殴,但大多数时候她都在德克斯特做一些情报工作。”

“我的父亲塞拉斯是个胆小如鼠的蠢货,如果不是有德克斯特的姓氏,他大概早就死在旧街道的某个犄角旮旯里了。”

谢鸣嗤笑了一声,眼里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轻蔑,“多亏我母亲情报工作做的非常好,他才能勉强活下来。”

“本来日子就这样过下去也不错,但在半年前,我突然有了精神力并觉醒了治愈异能,德克斯特的一些人就对我们家下手了。”

他的叙述在这里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停顿,“他们找了个借口让我父亲怀疑我的母亲出轨,并造谣我是出轨的产物,然后我那废物父亲对此深信不疑,之后就和你听闻的事差不多了了。”

谢鸣看向了自己大腿上的义肢接驳口,“我借你之手断腿的原因也很简单,直接原因是我和塞拉斯大吵了一架和他断绝了关系,并离开了德克斯特。”

“但是德克斯特对叛出的人基本都是全盘射杀的态度。”

“但是塞拉斯只有我一个儿子,虽然我和他断绝了关系但他还惦记着我,所以他在我和德克斯特中间周旋了一下,德克斯特并没有选择直接杀死我。”

谢鸣顿了顿,然后垂下了眼睛。

“我的母亲谢漱死前清除了所有和我有关的数据,德克斯特那边对我的了解也不多。”

“所以只需要让他们相信我的确是个偷营养液都偷不利索的废物,除此之外还得让他们相信我的异能等级一直没有变化,他们就会放过我。”

他的手指轻轻点在左腿义肢上,发出轻微的叩击声。

“而众所周知,综评不到千的治愈异能治愈不了断肢,所以找个滩涂区的普通人打断我的腿并放弃治愈就是最简单的答案了。”

肯定不是这个原因。

他在临场发挥,掩盖自己真正的目的。

但无所谓,反正她也在说假话。

应言识趣地不再深究,将话题转向更实际的层面,“我们需要具体商量一下彼此的义务。”

接下来的事情就很快了。

两人三言两语就确定好了自己作为队友的义务和责任。

等这段商量完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了。

“后面你有什么安排?”

谢鸣的姿态很放松,仿佛只是随口一问,“我现在算是把德克斯特得罪狠了,估计还得在这边避几天风头。”

应言看着谢鸣回答道,“还是在滩涂区垃圾场捡垃圾。”

给蛛网打工是暗地里的活,她明面上只是个在滩涂垃圾场捡垃圾的拾荒者而已。

“那能不能带上我?”谢鸣摆了摆手。

“我这两天都没有收入,去找临时工又怕被拖工钱,黑市好像会坑陌生人。”

应言并没有相信他的鬼话。

鉴于刚刚在监控里看到的画面,应言猜测谢鸣现在在罐笼区这片活动基本都是为了铁颚这个角色。

所以到底是什么原因,为什么谢鸣会如此在意这个人?

应言这会儿沉思了几秒,决定待会儿回去再好好看耶伦整理的谢鸣资料。

就她和谢鸣相处的这点时间,她就已经摸清了这人满嘴谎言没一句实话的本质。

“可以。”

应言虽然心底是另外的想法,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乐意的样子。

“我一般在上午和下午都会去捡垃圾。”

谢鸣很自然地问出了下一个问题:“那我们怎么联系?找地点碰头还是加联系方式?”

“脑机加一个联系方式。”

应言看着谢鸣,“别担心,我用的是帮派那边查不到的账户。”

谢鸣点头,于是两人迅速交换了联系方式。

“后面有好时机的时候我会联系你的。”

谢鸣笑了起来,云层盖住了太阳,光影正好覆盖了他的五官。

而应言这个角度只看得见他覆盖着阴霾的深绿眼瞳和冷硬的脸部线条。

“再见。”

谢鸣偏过头朝她挥手,日光又重新覆盖了他的脸庞。

他虹膜上的那层阴霾仿佛消失了,只留下了澄澈的光泽。

应言微笑着朝他摆手。

谢鸣回头,并没有看见这位新队友的表情。

因为她卷曲的长发被风吹得飘了起来,正好盖住了她的脸。

——

眼见谢鸣离开了,耶伦立刻在应言的脑机里滔滔不绝起来。

“这居然就谈好了。”耶伦感叹道,“我看你去找他的那个架势还以为你俩最后会打一架呢。”

“你从哪看出谈好了?”

应言停下了脚步,“原来你甚至都没发现我俩刚刚都在说假话吗?”

“啊?”耶伦如果还是人形大概这会儿他已经瞳孔地震了,“假话?你们不是聊得挺愉快吗?甚至还给我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他努力搜索数据库里合适的词汇来描述刚才观察到的互动。

“聊?”应言顿了一下,“其实用‘演’这个字比较合适。”

“演?”耶伦疑惑道,“所以你之前陈述的那些,关于你母亲生病、父亲死在帮派火并里的经历也是假的?”

他的语气还是有些小心翼翼,似乎担心触及什么不该问的。

“假的。”应言回答得干脆利落,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至少一半都是演的。”

“好吧,真搞不懂你们。”耶伦沉默了几秒钟,似乎在重新处理和分析刚才记录下的所有对话数据,“你的情绪波动和你刚刚的话的匹配度很高,还有谢鸣,他讲述母亲时的那个停顿和细微的肢体语言……”

耶伦停顿了一下,然后问道,“所以到底哪一半是演的?”

应言回答道,“后半部分。”

“我刚刚那个经历主要是要和德克斯特扯上关系所以才那么编的,毕竟德克斯特火并误杀的人太多了,他也没有渠道去查我的父亲是不是真的那样死掉的。”

“了解我和我的家庭的人早在前两年爆发的污染生物潮中死绝了,唯一活着的邻居也在两个月前失踪了,他也查不到什么。”

应言想了想又补充道,“除非他去问乔恩神父。”

“但乔恩神父那人比谁都多疑,肯定不会告诉他实话的。”

“好吧。”耶伦停顿了一下,但还是没抑制住自己的好奇心,“所以你后面的真实经历是什么样的?”

“你居然还在在意这个?”

应言疑惑地问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会重点关注我是处于什么目的编的故事呢。”

“我们不是合作关系吗?我还要靠你跟谢鸣搭上关系呢,所以得了解一下你的过去。”

耶伦解释了一句,然后继续找补,“不然我怎么相信你?”

“你说得对。”

应言当然知道耶伦其实就是对她的经历好奇故意找的借口罢了,她本来也不打算隐瞒自己的经历,于是她直接说道:

“不过这也没什么可以隐瞒的,我的经历和大多数在边缘区长大的底层人的经历差不多。”

“实际上我的父亲在我母亲生病后就染上磕药了。”

“他根本没去赚钱,家里所有的钱都是我捡垃圾赚的。”

“你知道边缘区最劣质的神经缓释剂吗?”

应言比划了一下,“那种嗑一次脑子就出一次问题的高浓度缓释剂,那段时间他每天都要来三瓶。”

“两周过后他的脑子就差不多坏掉了,一点事情就暴跳如雷,然后对我和我妈动手。”

耶伦这下真的沉默了,他只是好奇并不是想掀开她的伤疤。

“抱歉,我不该问的。”

“你道什么歉?”应言的反问甚至带着不解,“这又不是你造成的。”

对于她来说,过去只是既定的事实,重复叙述并不会带来额外的痛苦。

如果能用复述一段过往换取对方一定程度的放松或信任,在她看来是一笔划算的交易。

但很可惜这在边缘区不作数,因为示弱一般情况下都意味着别有目的。

“后来有一天他一次性磕了太多,大概那次是真的把脑子磕坏了,他回来的时候带了条不知道哪里捡的纤维绳,想用它勒死我母亲。”

应言一边回想一边陈述着,“所以我先手杀了他,那时候我才七岁,杀他确实挺费劲的。”

“我把叉子插进他的眼球,然后拿刀抹了他的脖子。”

“我费了一晚上的功夫才把他的尸体装进了尼龙袋里,借了邻居时然的推车准备把他的尸体运到猩红之海的岸边。”

“时然当时还不是孤儿,她和她的母亲相依为命。”

“我确定他们当时肯定听到动静了,但是她们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借了我推车。”

“然后把他的尸体扔进了垃圾堆,也算那个时候运气还行,第二天就碰上猩红之海下雨了,上岸的污染生物把他的尸体吃的一干二净,还省得我去遮掩。”

“这件事只有我和母亲和她们母女知道,就连乔恩神父都以为我父亲是意外去世的。”

应言讲完了自己的过去,而此刻她也快进入罐笼区了。

“你做得对。”

耶伦沉默了半天才开口,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应言,他又重复了一遍。

“这不是你的错,你做得真的很对。”

“你这是想安慰我吗?谢谢你。”

应言揣摩着耶伦话语里生硬的关切意味,略显意外地挑了挑眉,接着又解释道。

“不过你可以放心,我从没认为是自己的错,我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章讲小言的过去,下一章再讲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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