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圣明，六皇子居功自傲，陷害兄长简直是皇家之耻，臣启奏严惩六皇子殿下。最好收其兵权，重罚其手下党羽。

这种不孝不悌之辈又怎可服众？”文官行列中一个年轻官员站出来铿锵有力地说道。

殿上众人有些吃惊，出列启奏的居然是最近风头正盛的言官张锦雨。这位年轻的探花郎可是深得秦家的器重。

可以说，张锦雨能走到今天的高度，能站在朝堂上直接跟皇帝谏言都是秦家托举的结果。

张锦雨大张旗鼓地对六皇子声讨，让人很难不联想到秦家的态度。

六皇子很懵也很受伤，因为前几天这个满腹经纶的张大人才对他施放过善意。他甚至认为这位年轻的张大人应该是支持他的。

可此刻这个张锦雨居然是第一个跳出来声讨他的人。

而且，张锦雨的话说的极重，很有些要一棒子把他打死的架势，不但要鼓动皇上收他兵权，还要剔除他的左膀右臂。

就连五皇子都还没说如此狠话。

可就在六皇子还在消化张锦雨给他带来的震惊时，又有人给他敲了一击重锤。

“老臣启奏，六皇子年轻气盛可也不能如此平白污蔑五皇子殿下。六皇子年少时就曾忤逆陛下，私自出宫多年，即便他身上有些军功，也不能如此残害手足兄弟。梁国大军如果掌握在这样一个人手中，可不是大梁之福。”

这话音一落，众人更是惊地下巴都掉在了地上。因为这次开口的居然是刘国公。

刘国公自持镇守北疆多年，总以武将之首自居，在朝中自是举足轻重，可以说，即便是梁皇想要动刘国公都得掂量掂量。

一时间朝堂上安静的可怕，就连刚刚还要重罚刘霖给六皇子一个教训的梁皇都陷入沉默。

张锦雨和刘国公的联手，似乎为他们在朝堂上占据了主导位置。文官阵营与武官阵营的联合对六皇子的攻击，这让六皇子的支持者们都为六皇子捏了一把汗，有些人甚至暗自庆幸，自己没有把宝压在六皇子的身上。

而五皇子的支持者们则各个欢欣鼓舞，仿佛从龙之功已经近在眼前。

经过短暂的静默后，又有几个五皇子的忠犬支持者跳出来声讨六皇子。一时间，六皇子仿佛成了一个十恶不赦坏人。

众人仿佛集体忘记了六皇子曾经为国征战，还为梁国征讨了东郡的诸多蛮夷部落。

一时间，朝堂上出现了一边倒的情形。有些大臣只是单一攻击六皇子，但某些五皇子的支持者可不能错过这个讨好五皇子的机会，开始借机给五皇子歌功颂德。

朝堂上满是对六皇子的贬斥和对五皇子的褒奖。

可令人奇怪的是坐在高高龙椅上的皇帝脸色却有了变化。梁皇由满脸怒容，逐渐变成一副沉思的模样。

尤其是在刚刚大殿之上，几乎超过半数的朝臣都在尽情奉承五皇子，赞美他仁德睿智、温文尔雅，似乎五皇子已是皇位的唯一继承人，且为帝位所选的天命之子时，梁皇的表情出现一丝绘莫不明的玩味儿。

朝堂需要平衡，任何一家独大都是大梁的不安定因素。梁皇早在自己的青年时期便深知这个道理。历经多次政治博弈与权力斗争，作为一国之君，他的眼光早已不只局限于眼前的局面。

然而，今天的局面却令他感到一丝不安，虽然还没到威胁的程度，但已经让九五至尊不舒服了。

五皇子是他的亲子，聪慧孝顺，是梁皇宠爱的儿子，他也深得许多臣子的推崇与喜爱。但这些公然的赞扬和支持，像是一股潜在的压力，不仅让梁皇隐隐地感到一丝失衡，还渐渐在他心中种下了一颗不安的种子。

与其相反的正是六皇子的存在。六皇子一直以来似乎性格刚烈，做事果断，军功卓著。

多年后重返皇城的六皇子屡次在宫廷内外表现出其与众不同的风采，然而他的言辞激烈且行动冲动，表现出他在政治斗争中的短板。这一次六皇子与五皇子的矛盾，令朝臣们的站队愈加明显，也让梁皇不得不考虑到制衡一词。

梁皇并不老迈，他可以说是正值壮年，他会积极培养自己的继承人，但他绝对不想也不能看到一个足以威胁他统治的继承人存在。

不论任何时候，梁皇都必须以绝对统治者，决策者的身份出现。哪怕他的儿子再优秀也必须百分之百地服从他的统治。

可此刻的梁皇仿佛看到一个隐形的统治者站在朝堂之上，近乎半数朝臣在支持他，其中不乏朝廷重臣。

梁皇坐在龙椅上，目光审视着自己的两个儿子。

五皇子一直保持着温文尔雅的姿态，态度谦和且从容不迫。他的言辞中充满了对朝臣的敬重，并且展现出强烈的治国理政的意向。

当然五皇子对自己父皇也是尊敬的，那个曾经被人戏称为花孔雀的毛头少年早已经蝉蜕成一个有能力且有足够影响力的皇子。每一次的言谈举止五皇子都带着一份理智和谋略，既不显得张扬，也不显得低调，仿佛天生就适合做一个领导者。

相比之下，六皇子的形象则截然不同。他不拘小节，能跟底层将士勾肩搭背，时常发言过于直接，甚至有些没眼力劲儿，这让不少朝臣，尤其文官阵营对他产生了反感。

而这些反感的情绪，随着刘国公和张锦雨的助推，愈加激烈地扩散开来。许多人开始强烈要求，严惩六皇子的鲁莽言行，以此来让其他皇子都引以为戒。

“六皇子若不能自律，又怎能承载大梁的江山？”某位文官张口即来，言辞激烈，“这种胡乱攀咬皇兄的行径，不仅是对兄弟情谊的不尊重，亦是对大梁国法的藐视！”

一旁的刘国公的下属武将更是附和道：“皇位之事，岂能容忍有如此不堪的行为！六皇子若再不收敛，恐怕连皇家的声誉都将蒙羞。”

梁皇听到这些话，心中的不满与不安逐渐浮现。他很清楚，自己如果听信了这些人的话，打压六皇子，就是给五皇子造势。

放眼当今朝堂，五皇子的荣光甚至比早夭的三皇子更胜。大皇子和四皇子虽然有些小动作，但根本无法与其匹敌。

唯一算是能跟五皇子一较高下的就只有凭借军功的六皇子。如果六皇子被打压，那几乎没有皇子可以制衡这个冉冉升起的五皇子。

若此是梁皇真正下定决心打压六皇子，是否就意味着五皇子的登基之路无可阻挡？而自己作为大梁皇帝，是否也将为自己打造一个强有力的替代者？

一想到替代者这个词，梁皇的心底不安又厚重了些许。

朝堂上，文官武官的言辞愈发激烈，似乎想要将六皇子从高位拉下，抹去他所有可能威胁五皇子的任何机会。而五皇子则站在一旁，始终保持冷静的微笑，他的沉默不语，让人更加深信他将会是那场争夺战中最后的赢家。

梁皇终于带着一丝耐人寻味的口吻开口了：“五皇子，你在朝中举止得体，深得朝臣的青睐，你的确让父皇感到骄傲。”

五皇子闻言，立刻恭敬地低下头：“父皇过奖，儿子仅是遵循父皇教诲，行事小心，惟愿能为大梁国贡献一份力量。”

梁皇轻轻点了点头，心中却愈加复杂。他确实宠爱这个儿子，但他也不允许这个儿子脱离自己的掌控。

他暗自思量，五皇子的品行虽然不错，但他并未真正经历过多少风雨，若一味抬高他，或许会让他过于膨胀，失去了应有的谨慎。毕竟，许多时候，过分的赞美与捧杀无异，反而会带来灾难。

朝堂之上，众臣对五皇子的恭维赞美声不绝于耳，而六皇子的沉默仿佛是一个新手小白被老玩家虐懵了一般。

看着刚刚还意气风发的儿子身处颓势，梁皇不得不做出上位者最终的抉择。

“子不教，父之过。刘大人你虽然重视长子的教导，但也不可荒废对幼子的教导。刘霖年幼就随皇儿在军中历练，自是缺失了正统教育。

好在你和六皇子都还年幼，朕命你们两今后办差之余，好好在上书房跟大儒们学习，正一正你们两个身上的兵痞气。

但有错还得罚，刘大人你没有管教好自家幼子，闹了今天这么一出儿，该罚！罚你一年俸禄，并在今后要勤加管教家中子弟。

至于老六你吗。。。当将军打打杀杀管用，在这朝堂上可不是直来直去你给我一刀，我劈你一剑那么简单。就罚你抄十遍孝经，抄不完不许出门！”梁皇忽然开口道。

梁皇一开口，大殿内几乎所有人都懵了，唯有年轻的言官张锦雨勾了勾嘴角，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表情，紧接着张大人的脸上又浮现出敬佩又夹杂着几分惋惜的表情。只是这都是瞬间发生的，并没有被任何人捕捉到。

皇帝陛下已经开口，这事基本上就算是翻篇了。只是梁皇的抉择出乎大多数人的算计。五皇子几乎没办法保持自己360度无死角的俊美笑脸。

梁云朝还不是前世那个夺嫡之争最终的获胜者，也不是多年朝堂磨砺的铁腕君王，他此刻还只是一个深受父母宠爱的聪明少年。

五皇子僵硬机械地抬头看向宠爱自己的父皇，他的计划中，今天就可以直接锤死碍眼的梁云忘。可结果却完全背离了他的计划。

而更让五皇子崩溃的是，梁皇让六皇子今晚入宫，要亲自教导他，以免他走向歧途。多少皇子挤破脑袋都不能得到梁皇的亲自教导。

曾经梁皇的亲自教导只属于过得宠的五皇子，现在六皇子后来者居上，看来六皇子是极得圣心的。

一众朝臣又都开始在心中打起自己的小算盘。

懵逼的可不仅仅只有五皇子，就连被梁皇公然袒护的六皇子也是懵逼状态。

梁云忘刚刚甚至想到如果父皇要处置刘霖，他即便跪断了腿，磕破了头也要保下刘霖，有那么一瞬梁云忘甚至想要做那大逆不道之事。

可谁知道，挨了一顿骂之后，居然峰回路转，梁皇看似罚了他，但根本无关痛痒，最后居然还要把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导。

这是罚他吗，这是几乎所有皇子都梦寐以求的奖赏好吧？

直到下朝后，梁云忘被太监带进御书房，少年将军依旧没搞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难道这就是人常说的：圣心难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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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149 圣心难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