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氏很快被小宋嬷嬷带了进来。

没想到张氏居然穿着一身道姑的衣袍。文希昀都愣了，他们只知道张氏喜欢抄经拜佛，没想到这位这么虔诚。

这是成为居家修行的居士了吗？

张氏一副居家修行的居士摸样，穿着宽松的道袍，头上戴的也只是一帕素色头巾，腰间没有系腰带，也看不出女人的任何曲线。

文景看着这样的张氏不禁嫌弃地撇了撇嘴。

女人的面容倒是平和安详，少了许多曾经的愁苦，眼神清澈明亮，透露出一股深邃的内心修养和几分无欲无求的气质。

张氏进屋后跪地给文景和宋玉灵行礼。

文景甚至都没等到张氏起身就迫不及待地说道，“张氏，我看你没有儿子，决定把希淼记在你的名下，今后希淼就是你的儿子了。”

面对文景的先发制人，整个屋子除了文希淼兴高采烈其余人都或明或暗地翻白眼。

宋玉灵可没惯着文景，“张氏是府中贵妾，而且她也不是无后，文希娟不是张氏的女儿吗？

想要给人家塞儿子也要问问人家张氏同不同意。”

“女儿总归是要嫁出去的，算什么后。

张氏，希淼今后就是你儿子了，他自然会帮你养老送终的。”文景挥了挥手，帮张氏回道。

宋玉灵却压根没理会文景，只是看向张氏。

张氏也没有顺着文景的话出声，这让文景十分尴尬，文景不禁瞪起眼睛，“她一个妾有什么可说的，难道我这个一家之主还做不了主吗？”文景大声吼道。

“贵妾可不是贱妾，老爷不要搞错了。

实在不行咱们请张家小大人来问问，大梁律法上是怎么写的。

张氏，你弟弟探花郎小张大人在监察院担什么职来着？”宋玉灵轻声问道。

张氏低着头谦卑地回道，“回夫人，妾身的弟弟在监察院做文案，正六品。”

文景滞了滞，他知道张氏的亲爹张大人并不关心张氏，否则也不会把自己的嫡女送来给他当妾。但张氏的弟弟却还得给几分面子。

监察院本就是监察百官的机构，如果让张氏的弟弟抓到把柄，免不了又是麻烦。

“行行行，张氏你自己是个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喜欢修道，也不会去打搅你，再说你这岁数了看样子也不能再生养了。

将来希娟出嫁了，你自己孤苦伶仃的，我让希淼做你的儿子可是为了你好。”文景略带不耐烦地看向张氏。

在他看来，他让文希淼给张氏做儿子就是张氏占便宜，这是对张氏天大的恩惠，张氏应该感恩戴德才对。

张氏没有顺着文景的话说，而是又跪了下来，“老爷夫人，妾身不想把二少爷记在我的名下。”

“什么？

张氏，老爷我可是不会再去你的房里了。”文景吃惊的同时威胁地说道。

文希昀知道文景已经根本没有生育能力了，这男人还真是无耻，明明是自己不行了，还威胁不去张氏的院子。

张氏并没有被文景吓到，她本就不奢求文景的宠爱，而且这么多年来文景早就把她和女儿文希娟给忘了，给文希娟医病，资助她弟弟，送希娟却学堂读书的都是夫人。

对张氏有恩的也是夫人和大小姐，文景这个老爷只是把张氏丢在院子里让她们母女自生自灭罢了。

现在想要给儿子提身份了，文景才想到她，张氏也不稀罕文景的宠爱。

“妾身现在只想给夫人，大少爷大小姐祈福抄经，老爷就算是去了妾身的院子，恐怕妾身也不会让老爷满意。

而且，妾身已经打定主意，等到希娟小姐出嫁，妾身就会在家庙出家修行，为夫人小姐们潜心祷告。”张氏抬头直直地看向文景。

文景直接愣了，这是文府第二个敢忤逆他的女人。

“贱/人，老爷跟你说是给你脸面，你这给脸不要的贱妇！”说着文景就要动手。

小宋嬷嬷连忙上前一步挡开文景即将扇在张氏脸上的巴掌，“老爷还请自重！”

文景被小宋嬷嬷隔开气的咬牙切齿，男人阴着脸扭头看向宋玉灵，“宋氏，这就是你们宋府教养出来的奴才，主子说话也敢插嘴。”

“我们宋府讲求的是个道理，是是非。

再说小宋嬷嬷是我的奴婢，她的主子，只有我！”宋玉灵直接回道。

这话几乎是在文景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贱/妇！”也不知道文景的这句贱/妇到底骂的是谁，但在场众人没有一个敢吭声，就连文希淼也不敢直面顶撞宋玉灵。

“老爷夫人，妾身不想过继二少爷是有理由的。”张氏打破了屋中的僵硬。

众人都低头看向还跪着的张氏。

“说，说出来，让你家老爷听听。”宋玉灵冷声吩咐道。

“回禀夫人，妾身不想要丧心病狂杀人不眨眼的人当儿子，养这样的儿子不是积福，而是造孽。”张氏冷声说道。

“你胡说！

我考取功名，学富五车，你居然敢诋毁府里的少爷，你这妾室到底居心何在？”文希淼面对张氏还是有几分底气的，毕竟他是文府少爷，张氏再怎么说也只是一个妾。

“我是否是诋毁，二少爷听我说完就知道了。

二少爷纳妾本是件喜事，就算那姑娘身份普通，毕竟也已经委身于你。

如果二少爷实在不喜欢那姑娘也尽可以休了她，放她自由，但二少爷却为何要要害她性命？

这不是草菅人命丧心病狂是什么？”张氏质问道。

提到自己那个已经被抬出去的平妾，文希淼脸色阴沉了起来。

他被文希浩文希昀兄妹算计，不明不白地就在娶妻之前纳了一房妾室，这事被传的沸沸扬扬。

妾室进门，没有理由他又没办法把那女人赶出去，而且那女人本就贪婪地为了钱财而来，自然也不会离开文家。

文希淼和弟弟文希涌为了尽快处理这麻烦直接把女人溺死在文府后院的荷花池中，之后又谎称女人跌入池中自己溺亡。

女人被抬进文府第二天就又被抬了出去。

只是第一次是坐着粉轿，第二次是裹着草席盖着白布。

因为只是一个妾，还没有产下子嗣，所以女人没有资格记入族谱。现在女人死了，文希淼就又成了大好青年一枚。

至于女人的娘家，那庄头本就是文景的人，文希淼又给了他一百两银子，银子和权势的双重夹击下，女人死了也就死了。

只是文希淼和文希涌动手的时候，被张氏瞧见了。

张氏已经禀告了宋玉灵，只是宋玉灵虽然看不上文希淼的手段，但这家伙毕竟也姓文，如果把他的丑事捅出去，自己儿子的名声也会受损，所以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

现在张氏再次提起，宋玉灵看向文希淼的目光满是鄙夷。

“你，你，你胡说！

那，那女人是自己失足落水淹死的！”文希淼还在嘴硬。

“是吗，不是二少爷您亲手把她扔下荷花池的吗？

还有三少爷手里拿着竹竿，看到那女人浮上来就打下去，直到那可怜的姑娘溺毙？

二少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妾室淹死，脸上还笑的出来，这样的人，妾室可不敢当儿子养。”张氏大声说道。

文希淼还要狡辩，文景却大吼了一声，“够了！”

文景冷冷地看了文希淼一眼，“没用的东西！

张氏，你要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宋氏，别忘了你的儿子女儿也姓文！”

面对文景明目张胆地威胁，宋氏虽然恼怒，但他说的也是事实。宋玉灵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女儿，也不会把文希淼残害妾室的事情捅出去。

“带着你狼心狗肺的儿子滚出去！别脏了我的眼睛！”宋玉灵对着文景和文希淼吼道。

文景也没脸再待下去，怒气冲冲地离开宋玉灵的院子，文希淼懊恼地跟在文景的身后灰溜溜地逃了。

直到文景走后，宋玉灵狠狠地摔了只茶碗，“竖子！”

“娘，您不必为了一个庶子气恼，早晚都是要分出去的。”文希昀连忙安慰宋玉灵道。

“夫人。”张氏忐忑地看向宋玉灵。

“张氏起来吧，本就是他自己养的好儿子心狠手辣，你不要那小子也是对了。

别将来再反咬你一口。”宋玉灵抬手让张氏起来。

“张姨娘，你最近最好都待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要轻易出来。

还有告诉希娟妹妹也要小心出入。”文希昀看着张氏说道。

“大小姐难道是怕。。。”

张氏惊了惊，文希淼残杀妾室，那是因为那女人无依无靠还只是个妾。

她可是文府的贵妾，父亲弟弟都有官职，而且文希娟还是文希淼的妹妹。难道文希淼还敢动她们母女？

“小心使得万年船吗！

你别忘了你今天忤逆了父亲。

不过你放心，我会找两个会武的丫头跟在希娟妹妹的身边，至于姨娘的院子，还请母亲多多照看。”文希昀对宋玉灵说道。

宋玉灵也没想到这一点，但想想文景的心胸狭窄，还真不一定干出什么报复张氏的事。

“好，小宋嬷嬷，你多派几个人去张氏的院子伺候。

对了，张氏既然喜静又潜心修道，给她的院子开个小厨房，今后不用从大厨房提饭菜了。”宋玉灵吩咐道。

张氏虽然不觉得在文府里自己这样的主子会有危险，但她还是谢过了宋玉灵和文希昀的好意。

文景又一次在宋玉灵面前吃瘪，而且没想到居然连妾室张氏都敢忤逆他，在文府他真是没有任何地位，一次又一次在宋玉灵的面前丢脸，让文景的怒火熊熊燃烧。

文希淼害怕地追上文景，“父亲，您听我解释！父亲。。。”

啪的一声，文景转身就给了文希淼一巴掌，“蠢货！”

文希淼被文景抽的一愣，他捂着脸只感觉脸上火辣辣的疼。

“这点事情都做不好？那女人明明进了你的院子，在自己院子里弄死不行吗？你却偏要弄的人尽皆知，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货！”文景骂道。

文希淼也懊恼，他就是怕自己院子里有宋玉灵的耳目才会把人弄出去弄死，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了。

不过万幸的是，宋玉灵为了自己儿子的名声也不会把他的丑事公之于众。

李氏悄悄躲在暗处等待文景父子，她知道文景想要借着史小姐的婚事提携自己的儿子。

虽然不是提携她自己，但毕竟是提携她的儿子，将来她的儿子出息了，孝顺的还是她。

原本满怀期待的李氏看到的却是文景满脸怒气地从主院里冲出来，她不敢靠前，毕竟一看就知道文景此刻正在气头上。

紧接着他的儿子文希淼也灰头土脸地跟着出了主院，李氏还没搞明白缘由，就看到文景回头给了文希淼一巴掌。

看到自己亲生儿子被打，李氏坐不住了，她连忙赶过去，“老爷这是怎么了，发这么大脾气。

都怪妾身的身份低，才让二少爷处处被人瞧不起？

但那张氏也是的，就算二少爷是我这个贱妾生的，但他毕竟是老爷的血脉，是老爷的亲儿子。”李氏看似凄苦地说着。

文景原本还气恼文希淼的愚蠢，被李氏带了节奏，又不免开始怨恨起忤逆他的张氏。

文希淼毕竟是他的亲儿子，而且文希淼弄死那个妾也算是他授意的。但张氏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妾罢了，居然敢忤逆他的话。

李氏拉着文景的袖子，看似凄凄惨惨地说着一些贬低自己身份的话，但句句都是暗指张氏因为投靠了宋氏，就不敬文景，不把文景当成一家之主的弦外之音。

文景的怒火也一点点地被引到张氏的身上。

但文景还是有理智的，张氏可不像卢氏。

卢氏虽然是平妾，娘家有钱，但卢家只是商贾之家，只是平民，文景抬抬手就能碾死整个卢家。

可张家却是官宦之家，张氏的父亲就有官衔，虽然官职不高但毕竟也是官身。张氏还有一个中了探花郎的弟弟。

据说这个张锦雨在监察院里干的风生水起，好几个监察院里的大佬都对他褒奖优佳。

想要动这样的张氏，文景还是得掂量掂量。

李氏眼睛滴溜溜地瞄着文景的脸色，文景虽然脸色还不是很好，但已经不像刚刚那么恼怒了，而且文景的怒火此刻应该集中在张氏的身上。

文希昀让乔山找了两个会武的丫头。

孙红姑训练出来的那批会武的女孩子们大部分跟着孙红姑姐弟去了北郡，有些不想去的则留在了都城，放在乔山手下。

文希娟虽然不知道大姐姐为什么给她丫头，但只要是文希昀给的她都开开心心地接着。

文希淼没有在史艳事件上占到便宜，还揪出他残害妾室性命的丑事，最近他不敢露头，天天躲在院子里温书。

李氏还是了解文景的，她告诉文希淼，文景自己是状元出身，所以更加看重考取功名。文希淼只要在举人考试中取得好成绩，就还能得到文景的欢心。

文希淼也知道只有自己给文景长脸，文景才会更加器重自己。为此他也十分用功地准备举人考试。

文家也开始紧锣密鼓地为文希浩准备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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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59 草菅人命，东窗事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