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岭医食学院，一所只招录再生人的特殊学校。

于243年创办，以医学和食品相关专业为主的专业类大学。学校设施完善，为学生提供饮食、住宿、娱乐等需求，占地面积约四万亩左右，内含公交、地铁等交通，所有消费均采用捐献点数支付方式。

朦胧夜色下，满树黄绿叶随风扇动。

王安雅双手背于身后，努力降低着存在感，半敛的眼睛如激光灯射向她前方10米左右的人。

灯光所落之处，是同样显得鬼鬼祟祟的张落。

她最近举动太怪异，夜里总是偷跑出去，不……

王安雅细想，回忆到上个学期张落突然说要回家，从那天后，她就经常独自在晚上跑出去，只是近日频繁到让她也起了疑。

王安雅深度怀疑她是有相好了，才会在这么深的夜晚、连手指都快看不清的暗黑中跑出来，还编造各种谎言欺骗她，肯定是与哪个贱人幽会。

她扣掉一块树皮，指甲渗出嫉妒的血液。

“臭张落，坏蛋！”

王安雅被自己的臆想气得落泪，瞧着张落向一个拐角走去，就要消失不见，抹掉眼泪，匆匆跟上前。

只不过，有人的幽会地点会在定在养殖场吗？难道这里出了什么晚间参观活动，还是说张落那个坏蛋和这里的员工好上了，好得她晚上把她扔在寝室独自一人，自己出来潇洒。

王安雅想，张落哪哪都优秀，就是眼光差、审美差，无论挑衣服还是挑男人，她唯一做对的就是和她做了朋友，否则今天她还得穿那上红下绿的老土穿搭。

王安雅每天睡前帮张落搭配明天要穿的衣服，都说人靠衣装马靠鞍，张落也不例外，她长得漂亮，就要穿与她适配的衣服。

但王安雅如今一想，忽然发现自己做错了，如果张落穿的邋里邋遢，就算是珍珠也会被掩盖光泽，那时，是不是就没那么多人喜欢她，是不是就没那么多人做她朋友，最后就剩她一人喜欢她。

在张落不明白为什么所有人都讨厌她时，她只需要伸开手臂抱抱她，她就会感激流涕，属于她一个人了。

张落在前走着，虽然不知道王安雅为什么跟踪她，不过无所谓，她爱玩就随她玩吧。

轻松避开守卫后，她在反方向弄出点声响，确保王安雅也能躲开他们才继续向深处走。

空气中夹杂的粪便味道让王安雅很不好受，明明是智慧养殖场，却一点不知道多喷洒点空气清新剂，她一度想要掉头放弃，心里念着张落，不知不觉又坚持下来。

也不知张落花了多少时间，在隐秘的一处角落发现一个半人高小门。

眼见她熟练撬锁钻进门去，王安雅躲藏在后面心脏跳得厉害。

怕跟丢了她，没细想原因，连忙静步到门口，矮身挪动。

脚下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血液，和残留的饲料混成半干的泥浆，爆发出一阵恶臭。

王安雅捂着嘴强忍，晚上养殖场不运作，里面不比外面亮，晕乎乎站起来，王安雅发誓下次她再跟来，一定要带上手电筒和防毒面具。

“谁在那！！”

安保人员的声音响起，手电筒的光在偌大的工厂里扫射，王安雅吓得蹲在原地不敢动，一会儿才惊醒，她又没干什么坏事，直接走出来就是，有什么好怕的。

她刚威风凛凛地站立，就被人捂住嘴巴，腰也被死死扣住，她挣扎着被拖行一段距离，以为自己就要命丧于此时，心里还惦记着至少让她和张落再见一面。

“安雅，是我，别出声。”

她的愿望很快成真，王安雅一瞬间欣喜，转过身回抱她，忍不住想问她为什么要来这，张落竖着手指向她“嘘——”，王安雅才乖乖抿紧唇。

两人重新找到门，王安雅不适应这个狭小犹如子宫的通道，且光源一步一步逼近，有好几次她感觉这光已经打在了她的背上，她从来没有这么一刻害怕光，全身的汗毛都刺猬似的竖立，手指冷得发抖。

砰——

过于紧张，她出去的那一步撞掉了金属大锁，安保大叫呼喊同伴，张落朝后往一眼，利索地钻了出去，拉着王安雅向灌木丛奔去。

烧烤店弥漫着烤肉的香气，凌晨两点依然生意爆火。

室内满员，她们只能落座于冬日寒风下的室外的椅子。

王安雅坐在这，身体仿佛还在养殖场，额头冷汗直下，瞳孔惊惧地颤动。

陈落倒是习以为常，淡定地撸串。

吃到一根没熟的大蒜，她递给王安雅。

王安雅神情茫然，接过，下意识咬了一口。

“呸，呸，店员呢，怎么烤得！都没熟。”

“抱歉美女，店里太忙了，待会儿我给您重上一串。”

生大蒜辛辣感刺激着味蕾，王安雅吐吐舌，怨念地望向张落：“你怎么不点肉，我不喜欢吃蔬菜。”

“肉很脏啊，你也别吃了，跟我一起改吃素。”

王安雅提议：“要不我们明天去菜市场买菜？我们很久没有一起做饭了。”

“只要是肉就脏，你不会喜欢蚕食同类的。”

王安雅吞了吞口水，后背瞬间出了一身冷汗，黏腻着皮肤：“你，你在说什么，张落，说清楚一点，我不明白。”

答案就在水面之下，王安雅却不敢去探伸。

太过荒诞，太过丧失人性，只有小说电视剧才存在的元素，她不敢相信现实也有，亦或者，她在逃避。

为什么潜入养殖场，为什么养殖场夜晚还有安保人员，为什么要隐瞒她。

厨师拿着新烤好的大蒜上来，为表歉意，还赠送了几根肉串和两瓶饮料。

张落牵住他，眨眨眼。

“对不起，客人，给你造成了不好的用餐体验。”

王安雅顿时站起来指着他大骂：“你还不放开她！性骚扰啊，变态，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子，有资格碰她吗？声音也难听得要死，别是乌鸦精转世吧，我要是你我就去跳楼！”

周空扯了扯手，没能从张落手里抢回对自己手的控制权，她坐在位置上笑盈盈地看他，仿佛在期待一场好戏。

“放开。”周空冷声道。

“你怎么在这上班，明天有精神上课吗？”

“不关你的事。”

“好凶哦，对女孩子要温柔点，知道吗？”

张落依旧厚脸皮地拽着他，一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架势。

“好好回答我就让你走。”

周空惜字如金：“有点数。”

“打工也能赚点数，我说你怎么最近点数涨得这么快。”

张落放开他的时候周空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心底猜疑她又打什么鬼主意，直到她的视线完全离开他，落在别人身上，周空才意识到她在信守承诺。

信守承诺，这个词用在她身上好奇怪，周空手里空落落的，不是滋味地回到后厨。

烧烤店一直忙到凌晨三点，后厨沙漠般干燥，油烟一个劲往人脸上扑，周空唇周的畸形伤痕反复催促他快离开这里，对普通人可以忍受的热度，对他来说，就像有人拿着一块烧红了的煤往他身上烫。

持续的疼痛让他一度想撕掉这层没用的皮肤。

反反复复的水疱，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消散不去的肿痛，畸形的面容……这些痛苦将会伴随他的一生，直至死亡。

学院夜生活丰富，周边不少餐饮店都还在营业，学生精力旺盛，口腹之欲重，这一条路上是重油重盐的肉类美食，香气扑鼻，哪怕没有夜宵的打算，路过的人也忍不住进店吃两口。

学校也没有常规的晚归处罚，攒够点数，甚至可以在外租房，只要按时上课，按时进行掌绞，完成每个学期的捐献指标，可以说，国家为补偿再生人，竭尽所能为他们提供天堂般的条件。

周空脱了工作服，拎着手里的药袋，一刻不停地向外走。

“诶周空，外面好像有人等你。”

服务员喊住他，他其实并不喜欢和这个满脸绷带的人相处，外貌……就算了，性格还阴沉，很少在休息的时候和他们聊天，除了身材很好，只看背影时，倒三角腰背让人难以挪开眼睛，此外别无优点，要不是外面有个美女拜托他，他可能这辈子和他说不上一句话。

周空愣了一下，低声道了句谢谢。

服务员嘟嘟囔囔：“走这么急干嘛，总不该是女朋友吧，不可能不可能，眼瞎才看得上他。”

周空走到门口，一眼就能看到她，外面太冷，戴起羽绒服自带的帽子，毛茸茸地围了脸一圈，

他打算趁她不注意偷偷走了，观察片刻，发现她小鸡啄米似的，头一点一点，好像等他等得打瞌睡了。

风一吹，身体被吹倒半分，张落重心不稳的吓醒，惊魂不定地看看周围，不到半分钟，又揣着手睡了回去。

周空戳醒她，“别在这睡，会感冒。”

张落迷迷糊糊睁眼，看清是他，立马扬起笑容。

“你怎么脸上有血？”

“你怎么戴着口罩？”

两人异口同声。

张落反应过来，愣了一下，随后才抬手抹掉鼻血。

“可能是刚刚打瞌睡的时候，有人在我旁边死了，溅了我一脸血。”

周空:“……”

张落问:“有绷带为什么还要戴口罩？”

周空将口罩拉上去一点，嘴唇遮得严严实实。

“冷。”

“哦，那我们去开房吧。”

“？”

以为她又在逗他，周空镇定道:“我回宿舍，你也早点回去。”

他说完，转身就就要走，手心却被轻轻拽住。

十分钟后，出现在酒店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