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五章

这年自那天晚上过后,就提早入了秋,王员外断了子孙根的事,很快便被渲染得满城风雨,有人说是他前些日命下人打死了条狗,引来了狗儿的报复,也有人说,是他运气不好,被下山觅食的豺狼当成了食物,但对诺大的醉问天来说,只不过是少了个小金主,多了些闲暇打趣的笑料,和往日换姑娘一样,都无非是新人换旧人而已,没有太大的区别。

据说王员外后来组织成立了支打狼队,但进山没多久,就全都逃了回来,从此没了下文。

至于合欢,这臭小子倒还算聪明,每日从不忘装扮一番才出门,大家伙都只当他被糟蹋的没了人形,连花妈妈远远看了也直称可惜,平庸、不起眼的脸蛋再也没为他招来什么是非。

而我,则久而久之,养成了习惯,每天一到中午就会醒来,然后把合欢踹出去晒日头,学点皮毛功夫,巴望着某一天能自己住一屋,或是能攒够五十两的赎身银。

就这样,度过了平静乏味的秋天,冬天,春天。

吱吱,吱吱快救命,蓦的想起这臭老鼠,居然临老发.春,最近勤于追逐嫣红房里养的那只波斯猫,不到入夜是见不到它大爷的,不过,这种背弃带来的苦楚也远远赶不上我现下被条古铜色长臂紧勒着胸,喘不过气的痛苦,而背后那具明显抽高结实不少的身躯对我的愤怒加不满依旧是无知无觉,尽情贴靠享受着我冰凉身躯带来的快.感,还不时发出刺耳的声音:“好凉快,像,冰块,无水,恩恩。”

为什么他长的是个头和力气,而自己光长胸其他啥都不见长呢,再也难振以往的雄风,可以随意的把他任踹任推,但绝对不意味着我能任他又搓又揉的,阴恻恻的盯着那条手臂看了会,张大嘴就往上咬去。

可才要咬上,咕噜一翻,合欢就抽离开去,让我的嘴顿时扑了个空。

他蹭的坐起身,揉揉眼,套上靴子就往外走,道:“无水,我,我去练功,晒太阳了。”

“别,别去了,给我回来,死小子。”我痛捶着床板,欲哭无泪的喊道。

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自作孽不可活啊,他要再练下去,夏天,被他当作降温的冰块,冬天,准逃不过被他一脚踹下床的凄惨命运。

扑哧,恩?我一怔,掏掏耳,怎么感觉像是隐约听见了合欢在屋外的偷笑声。

原从门口铺满房间每个角落的红毯被撤了去,光洁的大理石地面纤尘不染,透着清爽的凉意,一旁摆放的镂空雕花紫檀桌椅上,苏绣装饰的坐垫换成了用今年开春最好竹子织编成的垫子,冬日常燃着的名贵龙泉香也换成淡淡薄荷香,氤氲满室,沁人心脾。

花无痕上身只穿了件浅紫色薄衫,下着了条月牙色细绫折裙,懒懒的蜷缩在贵妃椅上,身后两个小丫鬟正为她不紧不慢的打着扇,风吹开她丝丝垂发,露出白晰微熏的脸庞。

“小水儿,你那凉凉的小拳头,捶打在我这腿上,舒服啊。”她半眯着眼,惬意道。

妈妈暧,你是不知我是人身蛇胎啊,要知道了准吓死你,坏坏的想着,我嘴上却忙回道:“能给妈妈捶腿,真是水儿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呵呵,”花无痕一颔首,意兴盎然道:“你可知我为何给你取名叫无水?”

张开眼,见我不解的摇摇头,她巧笑倩兮道:“妈妈第一眼瞧见你,就觉得和你投缘来着。风过水无痕,当时立刻就想到给你起这名了。”

啧啧,这才叫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我得多跟她学着点,第一眼?我那小脏脸还是合欢那家伙给洗干净的,还有什么风过水无痕,明明是银过手无痕吧,还不如给我起个叫银啊金啊什么的,虽如此想,但我却做感动状的眨眨眼,低头殷勤的继续捶着她的腿,颤声道:“谢谢妈妈,水儿就知道,妈妈是极疼我的,水儿只要在世一日就必要好好孝敬妈妈。”

话音刚落,只听屋外传来一个极为恭敬的嗓音:“花妈妈,竹先生来了。”

噌,她直起身,接过丫头递来的外衣披上,又抬起手将散发捋在耳后,道:“快请。”

竹先生,难道来的是她的相好,我转着眼珠乱想着,说也奇怪,来了快一年光景,虽常见花无痕和金主们嬉笑打闹,但真没听说她把哪个男人请进她的屋子呢。

眼前的这张俏脸此时已沉凝如水,蛾眉微蹙,与刚才嫣然而笑之态全然迥异。可她没喊停,我也就乐的继续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捶,伸长了脖子,顺着她的视线朝门口方向张去。

冷,连我都不禁一抖,来的男子银发黑衣,灿亮如丝的银发用一条黑带子齐额勒着,黑带下的面庞却不似银发所显示的那样苍老,英挺成熟的面容,清矍修长的身形,散发着冰冷和压抑的气质,让人望而却步,心生畏意,他一进门,对花无痕的招呼视若无睹,顾自冷冷道:“花无痕,我要的人呢?”

“来人,把她们都叫进来。”

很快,十来个年轻女子鱼贯而入,面向着男子垂首齐刷刷立成一排。

哇,好大的胃口,我挖挖鼻孔,偷偷的改跪为坐,就听花无痕吩咐道:“你们,都把手伸出来。”

银发黑衣男子缓缓而行,冷扫过每双伸出的手,不一会,便又快步回走到花无痕面前,不悦的沉声道:“继续找,三个月后我还会再来。”

“是。”花无痕忙低头应道。

我看的傻了眼,不禁有些起好奇这人的身份,他是谁,竟连花无痕都要如此低声下气。

“冰人”一转身,唰的却又回过来,指着我道:“你,把手伸出来。”

我本能的把拳一缩到胸前,瞪大了眼,仰头道:“我,我的手不好吃。”

“伸出来!”

我犹犹豫豫的把手伸出,“冰人”扫了眼,眼里刹时蹿起了两簇火苗,一把擒住我的手,摸了又摸,反正在我看来,他就像是只饥饿多时的狗儿找到了可心的肉骨头,发狂似的纵声大笑起来:“哈哈哈,总算让我找到了,哈哈哈哈。”

“无水,你去收拾下东西,马上和竹先生走。”

“不,花妈妈,小水儿哪都不想去,只想服侍您,您就留下我吧。”

“能跟着竹先生,可是你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啊。你是个伶俐人儿,有些话我不说你也该明白。”

耳边响起花无痕的话,切,明白,当然明白,我恨恨的将脚下一块小石子踢的远远的,叉腰冷笑着自言自语道:“和他走,没门。”

对了,开溜,虽说以往摄于这花无痕的势力,不敢贸然行动,但事到如今,我可不要和一个爱吃人手的妖怪走,罢了,大不了这辈子就不做人了,收拾了包袱这就投靠狼兄弟去。

心念一定,我奔回房,收拾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卷成一个包袱,又拎起正呼呼大睡的吱吱也一并塞进,往屋外探头探脑查看一番,忽然一拍脑袋,想起了藏在屋后头树下的积蓄,忙转回打开后窗,翻了出去。

我刚埋头挖到一半,突然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声音和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脚步声,不由的停住了动作。

“少主,请和我回去吧?”是个没听过的陌生嗓音。

少主,那是哪根葱啊,不过能挑在我房里说话的,难道是,合欢?!不管,继续挖。

“龙叔,不要再叫我少主了,我如今不过是这醉问天的小小龟奴。”合欢开始变声的嗓音微微沙哑,低而阴沉,不带任何温度与感情。

“我知道少主受了不少苦,但大小姐命我来带你回去。花无痕那边,我已付了五十两黄金,如今少主已是自由身了,其实连衣物都大不不必收拾。”

五,五十两黄金,我满手是泥的捧着挖出来的二十几两积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不住的用脑袋去磕树身,郁闷死了,早知道,早知道就绑了这家伙向他家里要赎金了,可恶,真可恶,害我白白错过了这大金主。

合欢冷嗤一声,踱到窗前道:“既然她把我扔进这里任人糟践,何苦又要我回去。你去告诉她,我不想再见她,也不会离开这里。”

笨蛋,换我早扑回去了,先离开这再说,然后有冤报冤,有仇报仇,怎么一同厮混那么久,还学不到我一半的聪明,我停止撞树,朝他所立的位置投去个鄙夷的白眼。的

“难道是这有什么人让少主放不下吗?”

算了,再见了,臭小子,以后大家祸福自担,各不相关,我没有再听下去,蹭蹭手,塞好积蓄,蹶起屁股,蹑手蹑脚爬绕到树后,兹溜一下飞也似的离去了。

拍拍还窝在包袱里呼呼大睡的吱吱,不免嫉妒它的好命,我挠挠头,怎么同样以前是做畜生,运气却没它一半好呢,难得的有了做人的机会,还得被逼着重新做回畜生。

等等,我猛的往后一仰,险险的收住脚步,只怪我光顾着感怀抒情,竟没看到“冰人”大叔就站在前头几步开外,那一双眼瞪的比狼大的还大,比狼二的还绿。

看来是逃不掉了,深吸口气,我抬头挺胸走到他跟前,把手一伸,一闭眼,把牙一咬道:“拿刀砍去吧,手你带走好了。”

没了手,好歹还有脚,只要能活下去,只是,你今天要了我的手,总有一日我会想法要了你的命,哼。

“你不愿和我走,所以宁愿把手断给我?”他闷哼一声,清冷的声音中隐含了些许不易察觉的怒气:“可惜,我要的是你的人,不要你的手。”

啊,那得换一招,迅速睁开眼,我拼命的眨,想眨下一滴半滴的眼泪来,见他无动于衷,砰的跪倒在地,抱着他的大腿,仰起头,楚楚可怜道:“先生,您大慈大悲,好人有好报,我家老头子还在外面等我给他送终呢,求您别带我走,让我尽完最后一点孝道。”

“啪。”我的眼角旁缓缓滚下了一滴硕大的“泪”。

“下雨了。”他抬手摊开手掌,冷冷一笑的睨着我道:“难得你如此善心,我或许可以考虑带你和你家老头子一起走,如此不就不妨碍你敬孝道了吗?”

暗咒一声,我胡乱用袖子一抹脸,悻悻道:“可,可他老人家身子骨不好,不能远行啊。”

“那就没办法了,难为我今日心情好,想做回你口中说的好人。”他一弯腰,眼疾手快的一把揪住转身欲逃的我的后领,冷冷宣告道:“从今起,你的命就是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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