州衙内的斗法之声愈发激烈,如同闷雷滚滚,震得脚下地面都在微微颤抖。火光与一种诡异的绿光交替闪烁,将半边夜空映照得忽明忽暗,其间夹杂着高廉气急败坏的怒吼和公孙胜清冷的叱咤。
我紧握着怀中温热的“净心神符”,靠在残破的古槐旁,心提到了嗓子眼。精神力透支带来的眩晕感阵阵袭来,但我死死盯着那火光冲天的方向,不敢有丝毫松懈。
突然,一道耀眼的金色雷光自州衙中心冲天而起,撕裂了弥漫的阴邪之气,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霹雳炸响!
五雷天罡正法!
是公孙胜动用了真正的神通!
雷光过后,高廉的怒吼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凄厉不甘的惨叫,那冲天的邪异绿光也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熄灭。
斗法声,停了。
笼罩全城的阴郁气息如同冰雪消融般迅速退散,连带着那令人心神不宁的压抑感也消失无踪。夜空虽然依旧黑暗,却恢复了往日的清朗,甚至有几颗星辰挣脱了乌云的束缚,洒下微弱却纯净的星光。
成功了!公孙胜赢了!
我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浑身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没过多久,一道青影自州衙内飘然而出,几个起落便来到了我面前。
正是公孙胜。
他依旧是那身青布道袍,在经历了如此激烈的斗法后,竟依旧纤尘不染,只是脸色比平日更显苍白,呼吸也略显急促,显然消耗巨大。但他那双眸子,却比星辰还要明亮,带着一种涤荡污秽后的清澈与威严。
“道长!”我挣扎着想站起来。
他伸手虚扶了一下,目光落在我汗湿苍白的脸上,以及旁边那半截倒塌的古槐上,眼神微动:“没事吧?”
“我没事。”我摇了摇头,急切地问道,“高廉他……”
“邪法已破,神魂重创,即便不死,也已成废人。”公孙胜语气平淡,仿佛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五鬼聚阴阵已毁,此地道脉将逐渐恢复清明。”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高唐州之危,总算解了。
“我们需尽快离开此地。”公孙胜看了看开始出现骚动和火光的州衙,“官府很快便会反应过来。”
我点了点头,强撑着站起身。然而,精神力透支的后遗症此刻全面爆发,我刚迈出一步,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向前栽去。
预料中的冰冷地面并未到来,一只稳健的手臂及时揽住了我的腰,将我扶住。
是公孙胜。
他低头看着怀中虚弱不堪的我,眉头微蹙,随即不再多言,手臂用力,将我打横抱起。
“道……道长!”我惊呼一声,脸颊瞬间滚烫。这个姿势……太过亲密了!
“勿要多言,抓紧。”他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他抱着我,身形如电,在夜色中疾驰,迅捷而平稳地避开了开始集结的官兵和混乱的人群,很快便回到了我们落脚的客店。
客店内,随行的几名喽啰早已焦急等待,见到我们归来,尤其是看到公孙胜抱着我,皆是一愣,但立刻反应过来,迅速收拾行装。
公孙胜将我轻轻放在房间的床榻上,对一名喽啰吩咐道:“去熬一碗参汤来。”
“是,先生!”
他则坐在桌旁,闭目调息,恢复着消耗的元气。
我靠在床头,看着他静坐的侧影,心中五味杂陈。今夜的一切,如同梦幻。独自面对鬼物的恐惧,音律克邪的成功,以及此刻……他怀抱的温暖与那不容置疑的保护。
参汤很快送来,我服下后,一股暖流散开,精神稍稍恢复了些。
“感觉如何?”他睁开眼,问道。
“好多了。”我低声回答,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道长,您……没受伤吧?”
“无碍。”他淡淡应道,目光落在我依旧有些苍白的脸上,停顿了片刻,忽然道,“你今日做得很好。若非你及时牵制木鬼,贫道破阵不会如此顺利。”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肯定我的作用。
我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和成就感,仿佛所有的疲惫与惊吓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回报。
“是道长教导有方。”我谦逊道,嘴角却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看着我脸上那抹浅淡却真实的笑容,眸光似乎柔和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淡然。
“休息两个时辰,天亮前我们需离开高唐州。”
“是。”
后半夜,我睡得并不安稳,脑海中反复回放着古槐下那狰狞的鬼影和州衙内冲天的雷光。但每当被噩梦惊醒,看到窗外静坐调息的那道青影,心中便会莫名安定下来。
天光未亮,我们一行人便已收拾停当,悄然离开了这座刚刚经历了一场超凡之战的城市。
出城的路上,明显能感觉到与来时不同。虽然街道依旧冷清,但那股令人窒息的阴郁气息已然消失,一些胆大的百姓已经开始探头探脑,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茫然与一丝微弱的希望。
我们顺利出了城,与在城外接应的喽啰汇合,快马加鞭,返回梁山。
数日后,我们安然回到梁山泊。与此同时,沧州那边也传来了消息:殷天锡被李逵打死(与原著略有偏差,但结果相同),柴大官人虽因此惹上官司,但有梁山暗中庇护,暂时无虞。高唐州知府高廉重伤昏迷,州衙乱成一团,再也无力追究。
聚义厅内,晁盖再次大摆筵席,为公孙胜和我庆功。
“先生神通广大,步姑娘胆识过人!此次高唐州之行,不仅替柴大官人解围,更是为民除害,扬我梁山威名!当浮一大白!”晁盖意气风发,举杯敬酒。
众人纷纷附和,看向公孙胜的眼神更加敬畏,而看我的目光,也彻底变了。不再是看待一个依附者的好奇或轻蔑,而是带着真正的尊重与认可。能以凡人之躯,辅助入云龙破除法阵,牵制鬼物,这份功劳,无人可以忽视。
甚至连智多星吴用,在向我敬酒时,语气也真诚了许多:“步姑娘奇术,屡建奇功,吴用佩服。”
我一一谦逊回礼,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坐在上首的公孙胜。
他依旧以茶代酒,神色平静。但在众人喧嚣的敬酒声中,他的目光穿过人群,与我的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
没有言语,没有表情,但我却仿佛能读懂那平静目光下,一丝极淡的、唯有我才能察觉的……赞许与缓和。
我知道,高唐州之行,不仅让我在梁山彻底站稳了脚跟,更在我与公孙胜之间,那座看似不可逾越的高墙上,凿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
他看到了我的价值,认可了我的勇气,甚至……在危急关头,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保护欲。
云龙已惑音,心意渐萌。
(第二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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