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又转回来，挑了个距离那拉金婵远远的地方坐着。

那拉金婵听着动静呢，她又不是耳朵不好，忍不住皱眉转头看他，还不滚蛋呢？等着李氏出来再和李氏搂搂抱抱吗？

幸亏宋大夫出来的早，不然那拉金婵这话就当真问出来了。

“弘昀阿哥并没有大问题，可能是晚上吃的有些多，小儿积食，内里蓄热，就躁动不安。”宋大夫说道，笑眯眯的：“若实在是不放心，奶娘给揉一揉肚子，或者给吃个山楂丸就好了。”

宋大夫笑眯眯的，光这副表情就能看出来弘昀并无大事儿。

所以李氏借着弘昀将胤禛给叫过来的事儿就很不正当了，那拉金婵睁开眼睛看李明珠：“伺候弘昀的阿哥是你挑的？这奶娘竟是连这么点儿小事儿都做不好，我看，还是趁早换了吧。”

她脸上略带了些厌倦：“回头打发了，我再去娘娘那边求一求，让内务府再给换一个好的。”

之所以她自己不找，是因着她记得，弘昀也是个短命的。既如此，她何必沾这腥呢？

李明珠脸色就变了，弘昀的奶娘是她挑选的，自然也就是和她一心一意的，就算是换了娘娘的人，但毕竟是隔了一层……

不等李明珠说什么，那拉金婵就又说道：“王爷，我瞧着李氏也不是多会养孩子的人，弘昐当年没站住，弘昀这奶娘也不中用，实在是不行，不如将弘昀给抱到别处养着？”

这是对李明珠的警告，要么呢，换一个奶娘，要么呢，给弘昀换一个养娘。

李明珠又不傻，哪儿能听不出这里面的警告来？她赶紧去看胤禛，胤禛虽说恼恨那拉金婵大闹，但提起来过世的弘昐，又想到过世的弘晖，再想到他自己之前也提过要将弘时给抱到正院去，顿了顿，就点头：“听你的。”

李明珠……确实是有些不太会养孩子。二格格到现如今健健康康的，那可不是李明珠的功劳，二格格两岁时候，因着李明珠要照看刚出生的弘昐，就让二格格单独住了。

胤禛这样一说，李明珠那脸色就彻底维持不住了，忙跪下：“求福晋别将弘昀给带走，福晋也是做额娘的，也知道对额娘来说……”

那拉金婵喊春华：“掌嘴，既然不会说话，那就别说了。”

什么叫也是做额娘的？她的弘昀弘时活着呢，她的弘晖没了，这叫都是做额娘的？

春华一点儿不客气，上去就是一大耳刮子，打的李明珠脑袋都歪了，脑子嗡嗡的半天反应不过来。

胤禛气恼：“那拉氏！”

那拉金婵转头看他，眼神沉沉，一点儿活人气息都没有一样，胤禛到了嘴边的责备又咽下——别和她计较，她没了儿子，李氏那话说的也确实是不过脑子……

那拉金婵问李明珠：“可会说话了？”

李明珠捂着腮帮子不出声，那拉金婵示意春华：“给李侧福晋看看，若是还不会说，就再来一下。”

李明珠赶紧哭喊道：“求福晋饶命，是妾身说话不过脑子，妾身不会说话，还请福晋饶命。”

那拉金婵笑了下：“看，早这样不就好了吗？非得要等挨打。还有王爷，后宅的事儿，您既然说是交给了我，那我办事儿的时候，您最好是别插手，别插嘴。”

那拉金婵招手示意宋大夫：“该拔针了。”

宋大夫躬身弯腰一溜儿小跑，天哪，今儿见识大了，四福晋一介女眷，竟然连四爷这样外面传冷面王称号的人，也敢挤兑，还说打谁就打谁，这威风八面……简直比四爷还牛。

宋大夫下手稳准，拔针一点儿血迹都没有。

那拉金婵起身下了软塌，伸手让春华来扶着：“回头娘娘赏赐了奶娘，你再将弘昀身边的送走，还有弘时身边的，你也要叫过来训训话，哪个伺候不好主子，哪个就趁早滚蛋。”

她一个眼神也不给胤禛，转身就往外走。

也不知道是宋大夫扎针太有效，还是她被人提醒了之后身体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现在只觉得眼皮子下坠，整个人昏沉的很，再不回去睡觉，怕是要当场躺下来了，为了不丢人，走的那叫一个飞起。

那拉金婵一走，李氏捂着脸颊就哭起来了，一边哭，一边用哀怨的眼神看胤禛，本来哭的也算是梨花带雨，但偏偏春华下了死力气，李氏脸上还带着个巴掌印。

这种情况下，再怎么梨花带雨，也总有几分让胤禛觉得牙疼。

李氏也不说话，就只是哭，胤禛心烦，起身：“你照顾好了弘昀，下次再有什么事儿，记得先叫了大夫来。福晋花钱请了大夫在府里坐镇，不就是为了你们和孩子的身体呢？”

福晋自己是嫡福晋，人家病了，是能请太医的。

但李氏和武氏宋氏几个，是请不了的，除非福晋开口。

胤禛说完就往外走，李氏赶紧喊：“王爷！”

胤禛头也没回。

他去了书房，本来闹腾这一天了，他该睡了。但偏偏这一口气憋在心里，翻来覆去睡不着，一会儿是那拉金婵形同疯婆子冲进来，一会儿是李氏跪在地上哀怨哭啼。

一直躺到了三更天，他喊道：“苏培盛，什么时辰了？”

苏培盛慌忙起来：“回爷，丑时末了，距离天亮还有一个时辰。”

胤禛起身：“走，去福晋那边看看。”他睡不着，凭什么始作俑者就能睡得好好的呢？他不好过，谁也别想好过了。

然而进了正院，嬷嬷们正要开口，胤禛却是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许出声，他自己蹑手蹑脚的进了屋子，掀开床帘，就看见躺在床上，睡得正香甜的那拉金婵。

胤禛伸出手，要往那拉金婵的脸颊上放，就见那拉金婵忽然张嘴：“1912年，隆裕太后代替宣统帝溥仪在退位诏书上签字，从此大清灭亡。”

字正腔圆，清晰明了，一字一句像是钉子，直接扎在了胤禛脑子里，让他想当做没听见都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