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老师，别忙活了，快来吃饭！”

池意将一盆毛血旺放在长桌中间，想了想，他又把它往左边挪了挪。

“诶，别往我这儿放啊...”张校长起身，又把瓷盆往右边挪了挪，“沈总一会儿夹不到了都！”

“他不吃辣。”

“我不吃辣。”

此刻，池意真想给自己一嘴巴子。

张校长顿了顿，重新坐下，看着身旁的沈回，问道：“沈总不是江城人吗？”

沈回没立刻答，转而看向池意，见他没开口打算后，才望向张校长：“嗯，7岁时，才跟父母从北方举家来到江城。口味上，一直没改过来。”

“校长，你现在记性越来越差了，之前带着我们通读沈建发展史时，不就看过了吗？”徐闻抱着箱豆奶，一一分发到长桌上，“沈建的前身是渤庆实业，后来在创始人沈渤舟先生，也就是沈总爷爷去世后，沈总父亲沈江和其兄长沈河，因股权...啊！”

“你当你小说旁白呢？”池意猛踩了徐闻一脚，“少说两句！”

池意悄悄打量着沈回的神情，见他并无太大反应后，才放下了心。

沈回从小被当成沈建接班人，被极为严苛的教导长大，就是因为他的父亲曾深陷兄弟二人为争夺集团权力，反目成仇，骨肉相残。

沈回的不苟言笑，沈来的恣意洒脱，也全都源自此。

和沈回在一起的四年里，池意是最能感受到，在无数个被集团事务和风波侵袭的深夜里，沈回到底肩负着怎样的压力。

沈回要做的是扛起整个沈建，整个沈家；沈来要做的是远离权力中心，安心做他的沈少爷。

听上去很美好，但是——

“我从阿来手里夺走了权利，所以，除了沈建之外的任何东西，我都得给他...包括同年，包括父母，也包括...”

“还有什么？”

池意趴在沈回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杂志，见他半晌不说话，才抬起头，看见沈回沉沉如深海的双眼。

“没什么。”

“说话说一半啊你，没意思...”

池意捶了他胸口一下，起身未遂，被沈回再次拽入怀中。

“因为没再打算「让」”沈回说。

池意没来得及读懂沈回眼中的深意，就被他压倒在了柔软蓬松的冬日被褥中。

*

“坐。”

沈回指尖的忽然触碰，让满脑子都是回忆往下、颜色废料的池意浑身一僵。

“我我，再去把电饭锅拿出来！”

池意仓皇离开。

沈回望着他的背影，轻轻用大拇指拂过方才触碰过对方的指腹，双眸垂下，似乎还在不舍那残余的温度。

“抱歉，来晚了。想着晚上天冷，煲了汤。”

莫望山将一盏盏汤盅放好，顺势就坐到了沈回身旁的位置上。

沈回扭头看他。

莫望山：“沈总，怎么了？”

池意抱着口电饭锅，傻乎乎跑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深情」对视的二人。

霎时，沈回顿感背后发凉。

他侧身看向池意，刚起身——

“沈总别客气！快快快，快吃！”

张校长的手搭上沈回肩膀，二话不说就给「客气」的沈总给按回椅子上。

砰！

池意将电饭锅重重搁桌上，满桌碗碟杯筷都抖了抖。

他咬着牙，用脚踢开靠背木椅，坐在了莫望山左手边。

孤零零坐在四人对面的徐闻：“...你们是要审判我吗？”

沈回：......

池意：......

张校长推了推眼镜，昂头看着都快缩桌角去的池意，说道：“池老师，要不你坐对面吧，你那儿都夹...”

“夹得着！”

池意蹭地一下站起来，一筷子夹走沈回面前的半碟清炒小菜。

沈回眼睛都不眨一下，淡定从兜里掏出手帕，擦去溅到脸颊上的油点。

一顿晚餐，就张校长吃得最香，就连徐闻都品出了不对味儿，尤其是——

池意：“咳咳咳！”

沈回放下筷子，俯身侧头：“呛到...”

“张校长最近腿脚不好，这个...大补。”

莫望山用公筷叉起猪蹄，起身放到张校长碗中，完全挡住沈回的视线。

徐闻：“嘶......”

池意放下筷子，环胸靠背。

沈回放下汤匙，靠背望向。

“下月，荷兰国家芭蕾舞团改编的《群鬼》将来江城，沈总打算去看吗？”

莫望山问着，同向后靠去，恰好挡住沈回的视线。

徐闻：“啧......”

尴尬，莫名的尴尬。

-

叩叩——

“谁？”

“沈回。”

沈回刚搭上门把手，就听见内里传来反锁的声音。

沈回：。

“我睡了。”

池意声音响起的同时，屋内灯光熄灭。

“这扇木门的防御力，还没有你躲上床，裹紧被子强。”沈回说，“毕竟，我不会对它手下留情。”

隔着木门和毛毯，传来的沈回声音，听着有些闷闷的。

池意拽下毯子，一个翻身下床，鞋也没穿，疾步走到门前，打开了门锁。

“踹坏了，也是你...”

池意的话被沈回的嘴唇堵住。

黑暗中，沈回抱住池意后腰，一手捧着他的脖颈，从门缝挤进来的瞬间，就将池意按到了门后。

咔嗒！

门应声而锁。

——但沈回的亲吻还在继续。

池意脸上被印下一个又一个吻，额头、眉毛、眼睛，不像沈回按住他双手那般用力，一个个吻极其轻柔，甚至让池意觉得有些发痒。

池意的指甲深深剜进沈回手背。可他却像是毫无察觉，依旧用嘴唇温柔地确认着池意的存在。

“发什么疯。”

“你觉得呢？”

相思病，病到发疯。

沈回微微弯身，双臂一捞，将池意搂抱到腰间。

胸膛紧贴，池意埋在沈回肩上不肯抬头，认命地接受，下一秒自己的后背就会落入到床铺上。

“嗯？”

书台灯亮起，坐在桌前椅上的池意，看着沈回已经打开了他笔记本电脑。

“你电脑还是没有设置密码，这个习惯不好。”沈回唤醒屏幕后，低头看向他悬在半空中的赤脚，“和你不爱穿鞋一样。”

在池意反应过来前，沈回已经将他的拖鞋拿了过来。

“要你管！”池意急急忙忙穿上拖鞋，整个人斜向一边，“吃饱了没事儿干！也是，心情好，吃得都多些...”

沈回将右臂撑在桌上，支着脸，看向他。

“池池，你这样，会让我后悔刚刚开灯的决定。”

“什么意思？看见我这张脸，你很失...”

哒！

台灯熄灭的瞬间，沈回再次吻了上来。

“...再耍流氓你就给我出去。”

沈回按亮台灯，嘴角还噙着一抹笑意。

“好了，看看比赛复盘吧。上场人民街小学用到的是菱形中场，拿到了绝对的控球权。你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就是他们不仅充分掌握了中路，还针对你的双前锋进行了干扰，所以，才会造成……”

沈回突然停下，看向盯着自己出神的池意，用一个微微挑眉询问：“我说错了吗？”

没有，和我想说的一模一样。

“一般般咯！”

池意摸了摸鼻子，双手抱胸，满脸不屑道：“给你个机会，继续讲。”

沈回轻咳了声，虚虚握拳，捂嘴掩笑，点头道：“谢谢池教练给到本人这个机会。”

桌前窗外，万里无云，月亮好似暖烘烘太阳般挂在高处。

月光洒下的树影间，一哥盘在杈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吹得苏青青心惊胆战，目瞪口呆的风，也吹进了二人面前的窗户。

沈回起身关小了窗户，拿起床上的毛毯，折返披在池意身上，继续坐下，听着他的总结。

“你看，对面15号后卫的走位，明显就是朝着黄旋去的，这防守强度，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防大罗呢。”

“这个只能说明，他们对你们球员信息和资料很了解，我比较好奇的是他们的战术布防。”

池意扭头看着他，认真道：“你怀疑，我们球队的战术外泄了？”

沈回犹豫片刻，点点头道：“没错。但，这只是怀疑。”

“不用怀疑了。”池意打了个哈欠，“就是真的。”

沈回怔住。

“那天，跟你打完电话之后，我手机上就弹出了这个...”

池意翻出截图，递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一条系统询问，是否同意从池意的笔记本上粘贴。

“是什么？”

“我试了试，粘贴出一个文档名：小组赛「3」。”

呲——

沈回站起身，椅子在地上拖动发出刺耳声响，他拿出手机，拨通出一个电话。

“沈回。竹湾小学的监控...我知道，在监控系统布置好前，立刻派一队安保过来，好。”

沈回放下手机，却依旧站在原地没动。

“是空的。”池意笑出了声，“我不喜欢用电脑存档，都是纸质锁在柜子里呢。”

见沈回还是没动，池意伸手把他拽了下来，说道：“这也说明了，最近一次有人想要偷战术，也是比赛后，所以，可以排除是泄密的原因了。”

沈回扭过头，静静看着他。

“你干嘛还这么看着我？都说了，没有战术...”

“那这也是盗窃未遂，而且...”沈回停顿片刻，“他这次可以进你的办公室，那下一次呢？”

池意感觉自己整颗心都往下陷了一分，搭在桌上的手指，不自觉地朝着沈回的手靠近，直到他终于鼓起勇气，轻轻勾上沈回的小拇指。

“那你就更不能派安保过来。他们第一次没得手，肯定会还有下一次的。”

“池意，这不是在玩警察抓小偷的游戏，你的安全才是...”

沈回的话被池意一个轻柔的吻打断。

“现在，可以不讲这些了吗？”

池意凝视着沈回的双眼，是那么清晰地看见他眼中的柔情，从眼前的镜片中透出。

“还不够。”

沈回说。

池意笑着慢慢凑近，在二人鼻息交缠时，他的背部和后脖先一步感受到了沈回的温度。

亮着台灯和笔记本电脑的书桌前，沈回搂着他，一点点用嘴唇和舌尖，告诉池意，到底怎样的亲吻才算足够。

池意偏着头，塌着腰，贴在沈回身上，他大半的身体已经离开了翘起的椅子。

接着，沈回将他轻而易举地抱坐到了腿上，而池意的手，也放上了沈回的胸膛。

“沈回，告诉我...”池意看着他，用鼻尖轻蹭着他的脸颊，“只要你告诉我，无论是什么原因，无论发生了什么...”

池意的心跳几乎就要震破他的胸腔。

他似乎能听见自己血液的声音，那是只要被沈回触碰，就会因他而为之沸腾的声音。

沈回看着他，收紧抱住他腰间的双臂。

“告诉我。”

“池池，要一个人去承认自身道德的卑劣，是需要拥有不亚于摧毁他意志的决心。”

“只要你爱我，我都听你的。”

池意在告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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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