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赌一把
仙府之外，大奉王朝已是满目疮痍，人间炼狱。
连日的血腥消息，如同一把把尖刀，反复凌迟着楚渊焕本就紧绷的心弦。
他知道，这乱世之中，仙府这片绿洲纵然再美好，也终究只是风暴眼中的一叶扁舟，独善其身，无异于痴人说梦。
更何况，有些“老朋友”，可从没忘记仙府这块肥肉。
屏障之外，那只曾差点将美味吞入口中的“蚀魂蛛”，并未因为上次的狼狈而退却。
相反，那股深入骨髓的饥饿与不甘，如同毒液般在它体内翻涌。
它蛰伏在阴影之中，利用妖魔之间独特的感应，汇聚了更多同族。
这些妖魔虽然尚未完全成熟，却也继承了蚀魂蛛的天赋异禀——它们贪婪地盯着仙府，那生机勃勃的屏障在它们眼中，无异于包裹着鲜美血肉的薄膜，引诱着它们。
竹编工坊里，流民们熟练地编织着各种器物。
孩子们在学堂里朗朗读书声。
练兵场上，平安的吼声伴随着青壮们挥舞木棍的呼喝，在山谷中回荡。
炊烟袅袅，饭香四溢，一切都显得那么来之不易。
然而，这脆弱的和平，却在某个午后，被一声撕心裂肺的“报——！”彻底打破。
“报——！屏障外！妖魔！好多妖魔！”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呼喊，一道血迹斑斑的身影，跌跌撞撞地冲入了仙府腹地。
那是张大虎，平日里神采奕奕，此刻却衣衫褴褛，浑身浴血，左臂软绵绵地垂着，显然已断。
他脸色惨白，双眼布满血丝，一副见鬼了的模样。
正在清点物资的楚渊焕，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他。
几步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张大虎。
“大虎！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楚渊焕声音沉稳，努力压下心底的惊涛骇浪，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张大虎的颤抖。
张大虎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似乎被巨大的恐惧堵住了喉咙。
他拼命地喘着粗气，眼睛瞪得老大，指向仙府的西方，声音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一般：
“妖……妖魔！是蚀魂蛛！好多！好多啊！”
“它们……它们在外面屠杀流民！还在撞击屏障！屏障……屏障快撑不住了！”
话音未落，远方突然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巨响，如同山峦崩塌，又如同巨石撞击，整个地面都开始轻微的颤抖。
紧接着，那笼罩仙府的翠绿色光幕，也肉眼可见地荡漾起一圈圈波纹，如同水面被重物砸中，摇摇欲坠，就连光芒都暗淡了几分。
“什么？！”
楚渊焕脸色大变。
他虽然见识过蚀魂蛛的强大，但......这种规模的震动，还是头一次。
平安眼中闪过一丝暴戾，手中的斧头高高举起，发出低沉的咆哮，眼看着就要往外冲。
“平安！”
楚渊焕一声厉喝，制止了弟弟的冲动。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情报系统每日送来的消息中，虽有妖魔作乱的记录，但从未如此近距离、如此大规模地逼近仙府。
楚渊焕迅速扫了一眼主殿内的青壮和那些胆战心惊的读书人、匠人们。
然后看向张大虎，沉声问道。
“外面有多少蚀魂蛛？你看到多少流民被困？”
张大虎眼中尽是绝望。
“数不清……起码有十多头！它们有半个屋子那么大，八条腿像刀子一样，张开巨口就吞人！”
“流民……流民成片成片地倒下，都被困在屏障外围，想冲进来……可它们根本不给人靠近的机会！”
十多头蚀魂蛛！
楚渊焕的心脏猛地一抽。
之前一头幼年的蚀魂蛛就让仙府上心惊胆战，如今竟有十多头？
想必是之前那只，心怀不甘，去搬了救兵。
他脑海中瞬间浮现出之前情报系统里关于蚀魂蛛的记载——这种妖魔嗜血凶残，尤其喜爱吞噬生灵的魂魄和血肉，对恐惧和绝望有着近乎本能的敏锐，能从中汲取力量。
现在，屏障外尸横遍野，恐慌蔓延，正是蚀魂蛛力量暴涨之时！
“走！我们出去！”
楚渊焕没有丝毫犹豫，当机立断。
“出去？！仙人使者！外面……外面可是有妖魔啊！”几个闻讯赶来的青壮，看到张大虎的惨状，又听到那阵阵巨响，脸上都露出了惊恐之色。
楚渊焕深邃的眼眸扫过众人，声音掷地有声。
“屏障能护我们一时，却护不了一世！你们难道没看到它在晃动吗？！”
“妖魔屠戮生灵，恐惧助长它们的力量，而我们对厚土山神的信仰，也在恐惧中渐渐消散！此消彼长，这屏障早晚会被它们撞破！”
楚渊焕指了指那不断荡漾的屏障，沉声道。
“躲在里面，不过是苟延残喘，等死罢了！你们想想，一旦屏障破了，我们又能往哪里逃？！”
他的话如同一记重锤，敲醒了那些被恐惧麻痹的人。
是啊，屏障再强，也不可能永远抵挡下去。
外面那些妖魔的每一次撞击，每吞噬一个流民，都在削弱仙府的生机。
随后，楚渊焕目光如炬，扫视众人：“仙府存亡之际，尔等，可有愿随我出战，抵御妖魔？！”
平安发出震耳欲聋的吼声，率先举起斧头，大步流星地朝着屏障方向冲去，像一头暴怒的雄狮。
“兄弟们！跟着大哥！跟妖魔拼了！”
此言一出，主殿内短暂的寂静后，立刻爆发出一阵骚动。
那些平日里接受训练的青壮，此刻虽然心中仍有惧意，但被楚渊焕和平安的决然感染，又想及仙府的庇护，终于有人大着胆子站了出来。
“拼了！”
“横竖都是个死，与其等死，不如战死！”
“大人救了我们的命，这条命，给大人便是！”
一个接一个，那些青壮们纷纷出列，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视死如归的决心。
而那些被张大虎救回，又被楚渊焕招募来的流民，此刻也清楚地认识到，仙府是他们唯一的家园，一旦失守，他们便再无容身之地。
楚渊焕点点头，他知道这些人心中虽惧，却已有了殊死一搏的勇气。
“好！随我来！”
楚渊焕一马当先，平安紧随其后，带着数百青壮和一部分敢死之士，冲向仙府的入口。
然而，当他们一行人赶到屏障边缘时，眼前的景象，却比张大虎描述的还要惨烈百倍。
屏障之外，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那些原本满怀希望，想要投奔仙府的流民，此刻只剩下残肢断臂，被随意抛弃在泥泞之中。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令人作呕。
十多头巨大的蚀魂蛛，果然如张大虎所言，每一头都足有半间屋子大小。
八条锋利的节肢如同巨大的镰刀，收割着绝望的生命。
它们正疯狂地围攻着仙府的屏障，发出尖锐刺耳的嘶鸣。
“吱——！”
一声刺耳的嘶鸣，一头蚀魂蛛猛地撞向屏障，透明的结界剧烈地波动起来，肉眼可见的涟漪向四面八方扩散，仿佛随时都会碎裂。
每一次撞击，都伴随着一声沉闷的巨响，撞击在所有人心头。
“跑啊！快跑啊！”
屏障外，侥幸未死的流民，此刻如惊弓之鸟，尖叫着四散奔逃，却往往在下一刻被从天而降的节肢穿透身体，化作妖魔的口粮。
“我的天爷啊……”
“这……这就是妖魔吗？”
许多人看到这超乎想象的恐怖景象，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之前鼓起的勇气以及高昂的士气，在看到眼前十多头巨型蜘蛛时，瞬间崩塌，身子止不住地颤抖。
“仙人使者！这怎么打啊！”有人带着哭腔喊道。
楚渊焕脸色凝重，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他知道，现在绝不能退缩。一旦士气彻底崩溃，仙府就彻底完了。
“吼——！”
平安已经冲到了最前方，面对一头距离屏障最近的蚀魂蛛，他猛地跳起，手中精钢打造的斧头裹挟着开山裂石之力，狠狠地劈向那妖魔的节肢。
“咔嚓！”一声刺耳的脆响。
蚀魂蛛的一条节肢应声而断，绿色的血液如同喷泉般飙射而出。
妖魔发出一声凄厉的嘶吼，巨大的身体猛地颤抖起来，八只复眼齐齐转向平安，充满了暴怒与嗜血。
然而，平安的力量虽然强大，却也只是一人。
面对一只蚀魂蛛就已拼尽全力。
其余的蚀魂蛛见同伴受创，纷纷调转方向，朝着平安和冲出屏障的青壮扑来。
一时间，战场混乱不堪。
青壮们虽然人数众多，但面对蚀魂蛛锋利的爪牙，脆弱得如同纸糊，仅仅片刻，就有数人被锋利的节肢贯穿身体，惨叫倒地。
恐惧再次在人群中蔓延。
信仰之力，肉眼可见地在翠绿的屏障上化作点点荧光消散，屏障摇摇欲坠。
“糟了！”
楚渊焕心头一紧。
他的大脑在那一刻飞速运转，无数个应对之策在脑海中闪过，但都被他一一否决。
最终，楚渊焕决定赌一把！！！
成败在此一举！
楚渊焕深吸一口气，在心底命令道：“厚土山神！显现神迹！镇压蚀魂蛛！”
刹那间，仿佛整个天地都为之震动。
原本昏暗的天空突然被一层耀眼的神光所笼罩，那光芒如同千万道利剑，瞬间穿透了黑暗。
紧接着，天空中浮现出高大而威严的光影。
厚土山神散发出来的光芒如同实质般向四周扩散，所到之处，空气都被染成了金色。
当这光芒一出现，原本张牙舞爪、凶猛无比的蚀魂蛛瞬间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不能动弹。
它的身体在光芒的照耀下瑟瑟发抖，那对猩红的眼睛中充满了恐惧和绝望，仿佛见到了世间最可怕的存在。
仙府建立以来，楚渊焕一直都在通过各种手段，引导流民对厚土山神产生信仰。
这股信仰之力，不仅维系着屏障，更是他手中一张底牌。
现在他让厚土山神将所有的神力都汇聚在这一刻，镇压蚀魂蛛而不是维持屏障，目的还是为了信仰之力。
然而，信仰之力需要日积月累......
“差一点！还差一点！只差一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