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因看戏而往后瞧的人们立刻调转视线,把头低下埋进了桌里,嬉笑被沉默取代,而沉默又被惊恐打破。
“俞意。”后方的声音还没断,他低着声音,强压着怒火,“滚出来。”
俞意被带走了,连一丝一毫的反抗都没有,校医重新回到了讲台,面露微笑:“还有哪位同学有问题吗?”
教室鸦雀无声,甚至没人敢抬头。
“没有的话我就离开了。”
任课老师早就等在了门外,这一节课,安成都不知道是怎么过的,下课后,他就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可即使他离开了班级来到厕所,企图为自己找到一方天地时,那些肆意的话再次闯了进来。
“A班怎么了?”
“还能怎么,俞傻大光明正大地问徐校医,说安成是不是凶手,真蠢货一个。”
“woc,我说呢,A班都没人出来。”
“A班完蛋了,这周的流动红旗绝对没了,惹谁不好,被老魔头抓了个正着。”
“哈哈哈,那不就轮到我们了吗?好事啊。”
“嘘!小点声,别被听见。”
“放心吧,这边厕所离A班太远了,他们不会过来的。”男生说着说着笑了出来,“他们也有今天,平常让他们一副高高在上的样,真让人讨厌,尤其是齐暗,摆什么谱啊。”
“学生会会长呢,听说是他把搜查令拦下来的,不然安成早就被拉到校长室了。”
“安成是哪个啊,我对他都没什么印象。”
“啧,吴晓非认识吧,那个偷钱造谣的,跟他差不多的一类人。”
……
安成躲在门后,蹲下身子抱紧自己,他不想听,但无论作何反抗,那些言论总是会传进他的耳朵,好像什么手段在这面前都是无用功,安成眼神低垂着,有点空洞。
忽然,耳朵了多出了一副耳塞,这一下,抬起的眼里映入光晕。
[001?]
【别听。】
外界的声音在瞬间消失地一干二净,安成有点懵地点了点头,耳塞的隔音效果很好,他现在也没心情回去上课,目前没有考试要求,他并不用担心学业上的要求。
他向001借纸与笔,原本是想梳理一下线路的,却不想,听见了一个噩耗。
【我们的积分用不了了。】
[?!]
—
“安成呢?”
清点人数的孟跃看不见人影,转而去问居梦尧。
孩子死了你知道奶了?居梦尧看都没看他一眼,在纸上乱画着圆圈:“不知道。”
孟跃吃了个冷脸,无奈只好坐回位置,他也是刚刚才听到那些传闻,但他本身就不关注,更没人会主动在他面前说,连他都了解到的话,这些话应该已经传遍校园了,甚至更过分。
孟跃自然不可能相信这种话的,开大玩笑,就安成那个瘦瘦弱弱小小的样子,推得动人?
而且...孟跃把怀疑的思绪发到了齐暗身上,听说,一开始是从吴旭泽那边的人传出来的,而吴旭泽那边的人,不可能关注吴晓非,真正引起问题的,是B226宿舍的人死了,虽然校医说的是中毒,但,谁都不会相信这种愚蠢的说辞。
齐暗,恰巧就最会搞这种分裂行为,可能与他死状有关吧,这人已经对玩家疯魔了。
孟跃漫不经心地想,他其实一开始也没反应过来,时隔多日,这个副本竟再次进来了玩家,他还以为副本关闭了。
上次,神就警告过齐暗少搞些小动作,这次,祂还会出手吗?
孟跃扶了扶脸,他不太希望安成死,没获得神力的人,死了也就那样,没有灵魂的躯体,将是世界上最无趣的东西。
而他,喜欢生命力。
—
[我要去医务室,我觉得校医不太对劲。]
【好!】001联系不上一点主系统,就像是什么未知的力量,把它们之间的联系切断了一样,太匪夷所思,也太惊悚。
【中午之前,再联系不上,我们就只能用吃播的方法了。】
没有积分,没有经验,甚至现在连对副本的了解都一知半解,它真想不到,除了吃播,还能有什么办法可以拯救现在的他。
[好。]
安成努力想让自己兴奋一点,但眼下的情形真让他开心不太起来。
行走在青砖小道上,他垂着头慢慢地走,少顷,才喃喃道:[怎么都欺负我呀。]
他的声音平静,却能听出浓重的委屈。
“同学?”
安成还没走近,思绪被打断,一抬头,前方台阶上站着校医,与刚刚不同的是,他穿上了厚重的防护服,戴着医用手套口罩,连脚上,也穿着胶制白鞋。
“校医?”
安成试探着叫了一声,只见他藏在玻璃罩后的眼睛弯了弯:“是我,你生病了吗?”
安成遥遥地与他相望,摇了摇头。
校医好像没注意到这点一样,声音依旧温柔:“来看同学的吗?你先在里面坐坐,我出去一趟。”
他手上明明没提着任何东西,却穿成这样出去干事?
安成轻侧着身子,看着他的行动,在他走近又离开的瞬间,鼻尖耸动,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在B226闻到过的,同样难闻的血腥味,很淡,但很突兀,与校医之前身上的冷冽香水味截然不同。
安成把手放到了背后,双手相交,紧张地纠缠在一起,手上唯一有那么点攻击力的,是那一积分换的回形针。
等校医在视野中消失,拐进弯处后,他才小心翼翼地把回形针塞回口袋,没在外面浪费一秒,就冲进医务室。
虽然是跑的,但开门时却很小心,在看了一圈,发现病床上没有一个人的时候,动作才大胆了起来。
校医务室绝对有东西!
这是他不用怀疑的,可...柜子,桌上,连带着床单被子都被摸了一遍,什么都没发现。
时间紧迫,校医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安成有点怕,也很着急,越找不到线索,意味着越跟不上副本,他已经落后太多了。
桌上摆着很多资料与小袋子,但那都是用来掩人耳目的,每一页,精确到每一行,都被安成看过了,什么有用的信息都没有,他正胡乱翻着的时候,脚底突然一滑,人摔向一侧。
“好痛。”
幸好手肘支撑住了上半身,才没导致滑倒。
“唔。”安成揉搓着手,实在没想到全是纸张的桌子也有硌人的东西。
等等—
灵光一闪而过,安成快速翻着,把纸张往旁边堆积,在最底下,桌子裂开了一道圆形的口子,里头放了一个星星,裂口太小,塞不下整个星星,剩了一小半凸出桌外,刚刚硌到安成的正是它,很小巧,很不起眼,藏在厚重的资料下,极难发现。
砰砰—
心脏跳动的速度在瞬间加快,安成小心着,轻轻地把手拢了上去,星星不大,一只手掌足以覆盖,随着体温的传递,一条黑缝悄无声息地从平整的墙面裂开。
安成惊得忘收回手,他从未想过,从外头看这么小的医务室也别有洞天。
裂缝慢慢张开,感应灯自动照亮了这一方天地。
最先出现在安成视线的,是放在一旁的桌子,从他侧视角看过去,桌上放着散落的酒瓶与被纸隔离开的,白色粉末。
等他放开星星时,先做的是把纸张恢复成原样,再站在暗室门口。
第一眼,充满眼睛的,是鲜红的血液,血从床上往下流,而床上,是个扁平的男人,就像,就像瘪了气的气球。
他无意识地抬着腿走进,房间不大,只走到一半,就能看见男人的全身,连骨头都被消融了,完全是薄薄的一张人皮躺在了床上,鲜血染红了床单,给这幅画添上了诡异的色彩。
头顶的白炽灯像突然坏掉一样,一闪一闪的,视线在反复的光明与黑暗中煎熬。
一大口气缓缓流出,安成松开疼痛到麻木的手,因用力过猛,连松开,都有点解脱的意味。
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安成在混乱的灯光下,从右往左探查着房间,最右边,是几个人体模特,穿着衣服,带着面罩,只拿裸露出的指关节,清晰地显示出这是一个白骨模特。
旁边堆着几个白色的袋子,正中间是床,在床上头,有着精密的仪器,上面不断输送着令人不解的代码,证明这项机器还在运作。
最右边,也就是他第一次看见过的,桌子。
安成走进,在那潦草的诊断书上,看见了一行话。
“初步判断是食物中毒,酒里有粉末残留。”
酒瓶整齐有序地码放在桌上,连商标,都被强制性地摆向同一侧。
安成小心着没上手触摸,只在酒瓶背面,看见了贴着的一张便签,那个角度很刁钻,如果不是他从上往下看,额头几乎触碰到了墙面,根本发现不了。
他没立刻转动瓶子摘取,而是走到了中间,那张床的旁边,但他走不近,中间有一个透明墙,不准他触碰的同时,也让他看不清那人的样貌。
安成还是来到了仪器旁,不知是不是他的粗心,仪器旁有个写作台,那里没设置空气墙,写作台上,放着摊开的本子,上面是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字迹。
七月八日
我的弟弟死了,他们说他是畏罪自杀,我不相信,我的弟弟那么美好,不可能犯罪。
七月九日
我去报警了,但警察说这件事不归他们管,真是笑话,那还能归谁管?
七月十一日
我连同其他家长,在校门口进行抗议,校方不理我们,我们喊了好久,连嗓子都喊哑了。
七月二十日
过去十二天了,是哥哥没用,哥哥救不了你,只有一个办法了,活着的威胁不到他们,只能死物,明天,我要吊死在校门口,让所有人看看,这所学校有多恶心。
—
八月六日
我活过来了。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随之出现的,是很奇怪的大段大段被删减过后的话语。
今天的月亮真漂亮,又是一轮圆月,月亮从头顶照亮大地,照亮湖水,在梦的边缘,给予人们幻想的权利。
美丽,梦幻,月亮,我是你最忠实的信徒,树影婆娑,月意照人,在无限的边缘,我见到了他,但他好像有点不认识我了,没关系,一切交给哥哥就好。
安成皱着眉想继续翻,纸张却被撕毁了,后面的全被撕了,只能从几个侥幸存活下的“月”“水”“牌”“他”“校”中窥见一整面一整面的思念与尝试。
这本子,本就破烂不堪了,摸上去,还有股被水泡涨过后的褶皱,安成只保留着谨慎翻到了最后,照样是空白一片。从被撕掉的那几张后,再看不到任何字迹。
安成心情复杂地看完后,熟练地把本子合上了,但纸张外的封面上,竟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数字,安成心里一惊,把本子倒转,翻到了最后的封面。
在整齐排列的汉字中,找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B226死因:感冒药混酒。
【叮咚—】
是安成从未听见过的,欢快的电子音。
【恭喜玩家安成完成任务二:探求B226宿舍的秘密。】
【发布任务三:同西校园是幕后凶手是—谁?】
【注:三个任务完成,即为通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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