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说完后,就迈着蹒跚的步子回了房间,安成这才发现,这只兔子腿瘸了,照他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这里的兔子大多以种植为生,技术高超,所有的田里的萝卜都长得很茂盛。
但..瘸了腿,又年纪大了的兔子,好像分不到地了,不然也不会在门前开辟出一块小菜园,但这里的土壤太差了,好的地方已经被占领完了,这也能解释为什么它们的木屋会那么奇怪。
几人很有默契地没有到处打量,安静地坐着,里面的空间比想象中要大一点,至少能让他们四人同时坐下。
桌子上只有一壶茶,那壶茶的质地很不一般,即使是在这么暗的环境下,也淡淡泛着光泽。是瓷器,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华丽,白中添画,虚中多彩。
它静静地坐在主座,后背挺得很直。
少顷,才嘶哑着声音道:“我知道你们是为什么而来,我这里有你们想得到的东西。”
“你这里?”倒吊人的视线聚焦在了壶上,“你这里看起来值钱的只有壶。”
“还有水。”老兔子浅浅地笑了两下,声音低沉的情况下,在小房子里竟有了回音。
“是吗?”倒吊人接着询问,“您真的知道我们想要什么吗?”
兔子没说话,只静静地变出几个杯子,像变戏法似的,吸引了大家的视线,随后,它缓缓拎起,小心又大度地给每人倒了满满一杯。
“哗啦哗啦”的声音不绝于耳,水量多到让人怀疑那么小的一把壶从哪变出那么多的水。
“喝了碗中水,成了林中物。”兔子终于抬头看向了他们,它的眼神平静而缓,让人摸不着头脑。
“真的假的?”倒吊人虽这么说着,但手已经往前伸,无论真的还是假的,他都要先拿过来。
但手被兔手按住了,兔子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我的话还没说完。”
犹如被猛兽盯上的诡异感让倒吊人及时松开了手,反倒是安成站了起来,他坐在离兔子更近的地方,轻声问:“你们是被排挤了吗?”
“哼”兔子脸上露出不屑,“那群兔子,是世界上最恶心的动物。”
安成与杜林克对了个眼神,有戏!
兔子打开了话匣,继续道:“我在这里生活一辈子了,但他们出现的时候,就把我赶走了。”
“我不知道是为什么,或许欺负我是个刚生完孩子的兔子,”它继续道,“当我的伴侣回来时,在外头的草垛见到躺在那,身下留着血的时候,它还试图与那些兔讲道理。”
“但它失败了,那群兔子不承认这片领地是我们的,要想决定,必须决斗。但我的老伴只是一只兔子,它们是一群,一个大家族,它还要照顾我,还要照顾嗷嗷待哺的一群兔子。”
“它不能冲动冒险,因此,它忍了下来,我们搬到了边缘,只占用了很小的一块土地,而它们有一大块用不完的土地,可是,在我老伴秋收的那天,我迟迟等不到老伴的归来,饭菜热了又冷。”
“我没有办法,只好让大兔照顾小兔,独自去田里看看。”
兔子的声音带上了哽咽,“我见到了永远无法释怀的一幕。”
即使这件事已经过了许多年,但带来的伤害非但没有减弱,反而愈演愈烈,甚至达到了蚀骨穿心的地步。
“我的老伴死在了它心心念念的萝卜田里,它是被石头砸死的,我确信,因为身上全是砸痕,它是被活活砸死的。”
兔子的语气变得狠厉,“但它们尤觉不够,我独自一人抚养着几只小兔长大,每天的早出晚归让我精疲力竭,因此,当我发现那件事的时候,已经为时尚晚了。”
“我的小兔,仅仅是参加它们建造的学校,学习生存技能,就被组团殴打,驱赶,我是最后才知道的,我的那几只小兔子,一直都是站在门外听课。”
几人对视了一眼,脸上神色各异,默不作声。
“我把它们接了回来,耐心教导,在这段时间,我干了令我最后悔的事情,我告诉了它们丈夫的死讯以及先前的事情,在当时,我只是累到深处,不自觉地发泄,却没想到,它们记在了心里。”
狂风透过木门的缝隙吹进来,把仅有的热度吹散,几人如身在寒冷的冰窖一般,安成与林贝贝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身子,衣物单薄的他们太冷了。
“它们不再与外界的兔子进行来往,因此,只近亲结婚了一对兔子,但近亲结婚是有弊端的,狗蛋是个智商低下的产物,它连自理都是件困难事,随后,在很常见的一天早上,我的兔子们都离开了,它们每人拥抱了我一下,我当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之后才知道那是诀别。”
兔子的眼角泛起了泪花,“它们冲进中心地带,杀光了所有长老,甚至,把见到了兔子都杀了,但寡不敌众,它们被抓了起来,我亲眼见证了它们的死刑,连带着几只健康的小兔。”
兔子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在这段时间内,安成连呼吸声都放轻了,“它们原本是想把我也杀了的,留个不谙世事的,但此时,进来了一个男人,他说,如果想让一只兔痛苦一辈子,那就让它生存能力变差,艰难一辈子。”
“它们打断了我的腿,把那只傻傻的兔子还给了我。”兔子说着,拉起它的裤子,在浓密兔毛的衬托下,只见白骨的膝盖尤为渗人。
“所以,”兔子抬起了头,“我要让它们死。”
说完这句话,它甚至有点解脱,“我不管你们的身份是什么,只有一点,在完成你们的事后,把所有人都弄晕,剩下的交给我。”
“我们不知道你话里的真实性。”杜林克摇了摇头,这一切都只是片面之词,所有惨痛的结果面前都会有个失败的因。
至于对错,他们无从评判,这是属于它们之间的恩怨。
“呵”兔子冷笑了一声,“我观察你们很久了,从进来那刻起。”
它举起了一个杯子,递到了安成面前,“这是活水,知道它意味着什么吗?这是整片森林的命根。”
“它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用它浇灌的植物,会尤其茂密,更有甚者,长出灵魂。”
兔子猛地咳嗽了两声。
那碗水没什么不同的,很清澈,看起来也不像活的。
倒吊人在凳子下提了杜林克一脚,趁对方还没发飙,在下头小声道:“你去喝。”
“凭什么?”杜林克不服气道。
“凭你是头狼凭什么,你是身体最强壮的,你不去试水,谁去?”
杜林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我知道荷官为什么想杀你了。”
倒吊人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他们这的动静吸引了两人的注意,杜林克见此,大大方方地站了起来,喝了下去。
倒吊人有句话没说错,他的身体素质,是在场最强的,在这种环境下,只能他来,但很不爽的事怎么解决?
在场只有倒吊人与杜林克喝了水,安成与林贝贝两人暂且不喝,两人毕竟是高玩,若水有问题也能活着,而两名普通玩家就不一定了。
四人相伴走出木屋,一眨眼就来到了村庄旁,安成站在原地,回过头来遥遥地与注视着他们的兔子对望,少顷,一个身量较小的兔子在它周围转来转去,最后,兔子无奈地跟着小兔子回了木屋,消失在视线中了。
安成一下子说不上来他在想什么,所有人都会为自己辩解,以摆脱罪恶的牢笼,这是被允许的,是能被宽恕的事情,那毕竟是过去,若真追究起来,所有人都有罪。
间接或直接,有意或无意。
但不许明知故做。
他们的身份是正义的森林警官,更不许监守自盗。
安成收回视线,跟上了前方的人群。
—
意料之内,这碗水有用,当他们再次站在村长家的门口时,没有管家来驱逐他们了,一路上遭到怀疑的视线次数也少了很多,一切总算步入正轨。
林贝贝与安成站在后头,小声说:“那我们什么时候去喝?”
安成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还用不用喝。
“它们真渗人,好像一个人顶了个兔头。”
安成被这比喻弄得有点不舒服,为什么要比作人,它们不就是兔子吗?
他没接话,林贝贝继续说道:“它们的嘴巴都好红啊,我还是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见三瓣嘴。”
“嗯嗯。”
“这个院子好大。”
经过长长的走廊,映入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祠堂,祠堂前有一大片空地,红布连天,各种香炉与牌匾。
管家及时为众人介绍道:“这是兔氏祠堂,这里都是我们的祖先。”
安成有点疑惑,为什么祠堂会弄到村长家里,难道都是村长的祖辈吗?
一路小心避闪着周围的东西,他们在一间房内终于见到了兔村长。
那是一只很老很老的兔子,白发苍苍,垂下的胡子都快落到地上了,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不知道活了多久了。
他的声音苍老,却意外地有中气,“你们就是森林警官?”
“是的。”
“请坐。”
一旁的仆从适时递上来了几杯茶,接下来,该聊正事了,所有的仆从都被遣散。
兔村长坐在主座,声音平缓而慢:“我家的小兔子丢了,这是不可能的一件事。”
安成把茶端起来闻了闻,没话说。
“怎么样,上等的茶叶。”
安成装样抿了一口,实则连嘴巴都没沾到,谎话张口就来:“不错。”
“既然不错,你们都喝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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