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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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筱?云筱!你别找了,人走了,你何时与他如此亲近?为何不找我教你?灵瑜师兄既不愿意,百般推辞,你又何必非要找他,御剑我可以教你。”夷林不解我为何要舍近求远,我解释说:“是师傅让阮师兄教我,那时候你没在,师傅在我们去送竞天剑的路上说的……”

“没关系,我说了我可以教你,你想现在学吗?”

“我……还没有剑,本来师傅说今天让我去他的收藏里挑一柄剑,但你不是来了吗,此事就作罢了……”

“当然是用我的剑,等你学会了,用什么剑都是一样的,我只会先教你一些基本的,例如让灵剑出鞘……”他信手变出一柄剑来,交给我,“你试试重量,这是一柄软剑,不会很沉。”

我接过来没拿住,掉在了地上,赶忙捡起来还给主人,“我怕给你弄坏,我现在才知道原来每柄剑都有自己的剑灵,也不知道它们会不会感觉到疼痛……”

“你……好吧。”他也不好再坚持,把剑收回去,说:“你为何又提起陶染,你不是答应我不再提他吗?”

刚刚阮灵瑜说修复剑身可能会伤及陶染,我顺着他的话说:“我没有提那件事,你要的不是保护他的声誉吗,师兄放心,我纵使提起他也不会再说那件事……毕竟在竞天剑内见到了他残存的魂魄,也没有那么面目可憎,我不知他现在是否还有知觉,如果他还有知觉,却丧失了语言功能,那岂不是很痛苦吗?”

“以前我在下界的时候,人们为了防止同类自杀,就会告诉对方如果你自杀,你就会变成一棵树,被风吹日晒雨淋霜打,虫子钻咬你的身体,而你只能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一千年一万年……”

“上一任剑灵在剑内服了上万年的苦行……现在轮到了陶染……不知道他要在那里待上多少年,还是他把我从剑内的太宇极地放出来……”

“你不是很恨陶染吗,怎么现在还为他担心?”

“这样不好吗,就像你说的,可能是我站在他的角度去思考了吧?”

“可是他……强迫了你不是吗?你对他究竟是何种感情?难道你不恨他,你喜欢他了吗?就因为他救了你?还是说,其实你当时是愿意的……”

“夷林师兄!”我不禁叫停他,为什么又旧事重提,神情严肃地说:“我们是在师傅面前一起还原的真相,当时情况如何,你是看到了的,如果那样……那样还是我自愿,那我真的不知道什么才叫强迫。”

“可你现在就像对他改观了一样,你提起他的时候言语温柔,甚至比对我说话都要……”

“都要什么?师兄,就像你说的,陶染已经死了,我放过了他,就是放过了我自己,难道我非得要死要活才行吗?再说那些记忆我本来就已经舍弃了,就算师兄不说,我也准备不再去回想。”

“……你一定要与我这样说话吗?”

“哪样?”

“你……”他几度启齿,终于说道:“再也不说想要与我、与我双修的话了……”

我不禁汗颜道:“请师兄万不要再提起此事,当初是我言语无状,我当时觉得天宫亏欠我,说话冒失不经大脑,只想让你们也下不来台,说到底还是没有摆清自己的位置,多亏了师兄你不与我计较,多番忍让我,我以后不会再说这种话了。”

“…………”

我以后再也不会“言语无状”,但也不会再对他交心了,我不会强迫他一定要赞同我的某种观点,他也无法将他的价值观强加于我。

连双修的话他都厚着脸皮说出口了,我却还是这样水泼不进,要装傻到底。

“你一定要如此吗?”他沉静的面容隐含怒意。

“夷林师兄,天色已晚,我……”

“我送你回去。”

“…………”如果我再拒绝,恐怕我们会撕破脸,我说:“有劳师兄。”

一路上我们也聊了些别的,不过始终在客气与熟识之间徘徊。

“师兄我到了。”在我要进住所之前,他向我示好说:“陶染欺你没有还手之力,辱你……清白,他德行有亏,你恨他也是应当。”

“多谢师兄主持公道。”

“我以为你是为了我……才原谅了陶染,我心中十分感激你能这样识大体,不令师傅为难,加深师傅的自责,外人并不知晓内中详情,保全陶染名声,也就保全了你……但其实呢,为什么你像是懂得我的意图,又像是在怪我,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不能与我明说?”

原谅?难道陶染是不小心踩了我一脚吗?他是犯罪,自然有法律来惩治他,此外我与他并无瓜葛,谈何原谅?

况且有人和我道过歉吗?

哦,有,夷林和我说过一句“对不起”,他不会以为他替陶染跟我说句“对不起”就能将这一页掀过去了吧?那如果我执意不肯原谅,是否会显得我小心眼呢?

其实我觉得夷林并不了解他的小师弟,我在太宇极地见到了那位陶染神君,虽然只有匆匆一面,但我直觉他不是一个需要别人原谅的人。

这是一道伤疤,只会随着时间淡去,但不会消失。

不过这些不必与不懂的人说。

我看着他,关心地说:“师兄?你今天是怎么了?”

“…………”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让你心烦了?”

“我……能进去坐坐吗?”

下了一阵决心,夷林终于还是将这句话说出了口。

我挡在门口,“果然是有事情,明天我去找师兄如何?天色已晚……人必先自重,而后人重之,我和陶染我已百口莫辩,如果师兄进来,再发生什么事,他们会觉得是我勾引了师兄,我不想也毁了师兄一生……”

“你果然是因为……我不是那个意思!”

听我说到毁人一生的话,他语气有些气急败坏,想马上辩解,却不知说什么,只能挫败地说:“从那以后你待我就不同了,我究竟做错了何事?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如果我有说错的地方,你可以告诉我,我不知该如何解释,我……我从未因小师弟的事怪过你,我知道你心地纯良,不是故意置他于死地……”

“我真的没有怪过你……”

他话语恳切,可从来就不是他怪不怪我的问题。

他凭什么怪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那……师兄你进来坐吧,想喝茶吗?”

我让开门,我想我的样子就像是迫于他的强势,不得已才做出了妥协,他没有入内,左右为难,清俊的面容流露出些许无助,似乎我才是那个强势的人,让他有口难言,做什么错什么,憋屈让男人搓火,忽然他往前迈了一步,似要硬闯,哐地一声,我紧张得脚跟磕到门槛,他才意识到这里是天宫,恢复了理智,停留在原地。

我实在过于气人,刚刚一瞬间,他好像理解了陶染为什么要打我,脸上森冷决绝,“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盯着我等了一会儿,却没能得到我的否认,不禁寒心地说:“你为何要如此对我……”说完便转身走了。

唉最终还是不欢而散。

一日,战神叫我去选剑,没想到在那里的还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翁,听说是上一代的战神,本来已是闲云野鹤,但天宫战力折损过半,老翁便又披甲上任,现在新旧两代战神正在说此事。

我进来得显然不合时宜,但却被那老翁叫住,原来琅瑛上仙是他的孙女,我紧张地听着训话,生怕被拉去诛仙台,却听了一堆让我自爱自重的话,莫名其妙挨了一通骂。

因战神待他有礼,他也以长辈自居,张口就说:“战神的紫宸宫不养无用之人……”

我算是知道琅瑛上仙怎么张口闭口就说我是废物了,原来是有家风在此,他们评断人的方式也未免过于简单粗暴,这是评价人,还是在垃圾分类?

我刚要张嘴,战神给了我一个眼神,示意我忍耐下来,老翁说:“若不是陶染小子的事,像这样的小仙子怎么可能进得了紫宸宫……”这时阮灵瑜和夷林也来了,他们都有座位,只有我站在这里像在接受审问。

阮灵瑜一脸兴致勃勃,特地从我面前绕了一圈,一副差点错过好戏的样子,“小师妹今日来见师傅可是特意打扮过?怎么格外娇媚可人,盈盈如玉?”这货还故意在老战神跟前给我上眼药,说我终日不务正业,而夷林却看都没有看我,“彦平上神。”他们与老翁分别打过招呼。

“打扮?这……”老翁像闻到了恶臭般拧紧眉头,摇了摇头说:“卖弄姿色之辈,怎配登堂入室,大摇大摆地进这紫宸宫?”

战神现在就剩下包括二人在内的三位能堪大任的弟子,实在令人痛心,老翁再看到我,就好像找到了症结,我一抬头先看见了战神,他示意我不要放肆,我只好拱拱手说:“彦平上神,百闻不如一见,晚辈有礼。”

虽然拱手礼已经被证实无效,但我光站着说话未免有点干,所以我还是沿用了下来。

来自妖女的讨好,他不屑地冷哼一声,对身侧的战神道:“陶染固然有错,可你这个新徒弟就一点错都没有吗?大好的男儿就这样没了……你想要替陶染弥补一二,大可以用其他方式,何必非要收她为徒,这位仙子弱质纤纤,将来能替陶染上战场吗?”

毕竟还当着战神的面,他克制地敛起严厉,转而一脸慈爱,苦口婆心地与我说:“紫宸宫的弟子除了考据能力,也要看人品,我不是说这位仙子不配当战神的弟子,我是为仙子惋惜,清白被毁,怎还能入门当仇人师傅的徒弟?与仇人同脉同宗,修习一样的仙法,聆听一样的教诲?如果仙子真是有血气、懂得自爱的人,难道不该拒了战神的邀约,留存风骨吗?”

“如此看来,成为战神的弟子,还是十分合仙子的心意,是不是?说不准仙子正是为此才与陶染交好,只是没想到陶染小子不争气,竟没看出来分毫,这才遂了仙子的意,只是仙子为何不能早说,让陶染引荐你就是,何苦害了他一条性命?”

大殿之内安静异常,我看向战神,战神假意端杯掩饰,似乎不想管,我说:“彦平上神,您说的有理,我确实不该接受仇人师傅给予的好处,我内心里也并不想当战神的徒弟,但佛家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您说,我应该仗着自己有理,就一棍子打死对方吗?难道我不该给他们一个改正错误、弥补自身的机会吗?”

“您说我动机不纯,不然必不能忍受日夜在仇人门派,也许吧,但我想我在这里,一来可以警醒世人不要重蹈覆辙,二来在仇人身边修行,取得的功德难道不是最大最好的吗?”

“你……”老翁有点错愕地瞪着我,我居心叵测,竟还如此理直气壮,他没见过我这么不要脸的人,一时间没想出什么话来驳斥我,光顾着生气了。

我顶嘴之前就想清楚了,我和他毕竟是隔着的,能责罚我的只有战神,我只要抱紧他的大腿就行,于是我忽略心梗的老翁,对战神说:“师傅,我指的仇人只是借用了彦平上神的话,师傅怎会是我的仇人呢?师傅待我甚好,公平公正,在我心里早就和父亲一样……”

战神:“………”

可能是父亲的称呼过于接地气了,后来我才知道,在天宫,师徒关系远高于亲属关系,等于我是给战神降级了,但阮灵瑜来自凡间,他知道我是在表忠心,眼看着我马屁拍在马腿上,没有忍住,哈哈一笑。

夷林注视着我,我恰好也看向了他,目光交汇。

你看吧,哪是我不想提陶染就可以不提的呢?有的是人上赶着在我面前提起他,明明是我被人伤害,但说我得了便宜的人何其之多。

夷林冷漠地收回视线。

“彦平上神,”能转移人们对热点事件的关注的,往往只有另一个更荒唐的热点,阮灵瑜忽然起身,故作一脸愁苦地问老翁说:“不知琅瑛上仙最近如何?她现在每每见到我,总称呼我师兄,晚辈惶恐,不知琅瑛上仙是否也有意拜入我师傅门下?”

琅瑛上仙,那个姑娘在陶染神君死后,将自己嫁给了对方……这桩“天宫冥婚”也是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件事,谁反对就是活生生拆散苦命鸳鸯,被琅瑛上仙的鞭子抽着跑。

她随着陶染叫阮灵瑜他们师兄,就差叫战神师傅了。

天宫对师脉极其看重……

琅瑛上仙已有老战神传承,再想拜现任战神为师,属于得陇望蜀,贪得无厌……

此外,还狠狠打了老战神的脸,隐含的意思是老战神不如这个叫银练的后辈,连自己亲孙女都看不上他。

可见战神这里的编制真的很抢手。

不然我也不能这么招人恨。

阮灵瑜的话显然戳到了老翁的七寸上,自己孙女的所作所为,他也有所耳闻,彦平上神尴尬扯道:“她……确实仰慕银练战神已久,小女儿心性,喜欢大英雄,但只是仰慕而已,拜师实属无稽之谈……”

虽然我这个祸国殃民的妖女不像话,但他的宝贝小孙女离经叛道,也不承多让。

这才把我从老爷子的炮火中解救出来,他再说我时,明显底气不足,没说两句就让我退下了,战神趁机叫聘婷的仙子领我下去挑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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