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文胜赶紧请洛少川准备开始试镜，生怕两位剧组的资方就这么突然打起来，他决定等会儿无论表现如何都要称赞并选择洛大少爷，这不只是钱的问题，以洛少川的知名度（那些负面新闻洛家肯定随随便便就能洗白了），再加上这张脸，他们剧组的曝光绝对稳了。
至于得罪陆向阳……这么说吧，陆影帝在业界的风评一向很好，这会儿可能因为争风吃醋坏了脑子，不过向文胜相信他之后会恢复正常的。
然而洛少川刚抽完试镜片段，陆向阳便上前要求搭戏，表示刚才也给温瑜搭了戏，这样的对比才比较鲜明。
洛少川看了一眼站在角落表情委屈中带着阴冷的温瑜，不用想都知道这主意是谁出的，至于目的就更不用说了——自己在他们眼中就是个任性的外行人，表现肯定奇差无比，就算有什么可以打磨塑造的灵性，在影帝的对比下肯定也惨烈无比。
陆向阳根本不用刻意用演技压制洛少川，他之前是在搭戏中引导了温瑜的，后者才能表现出艳压之前试镜者的气势，而这回只要正常表现就能把连观众视线都找不准的洛少川压的喘不过气了，到时候就提出把角色给温瑜并且不能再作妖的要求……陆向阳神色冷了下来，要不是温瑜一定想要这个角色，又表示想慢慢来不想被骂有后台，他早就把对方推荐到自己看好的剧组了，还用在这里受洛少川的气？
唉，小瑜就是太正直了，大荧幕的配角不比一个名气一般的电视剧好吗。
洛少川当然答应了，这在他眼里根本不算事。他看了一眼手中抽到了两个剧本中的片段，便扬了扬下巴让陆向阳过来了，后者看到他这副相当随意的模样，在心中冷笑了一声，他双手做出了一个拨开障碍物的姿势，稍微伸长了脑袋，忐忑中带着好奇地问道：
“你在干什么？”
居然就这样突如其来地开始了，众人以为洛少川根本接不住戏，会恼羞成怒地要求重来，然而后者却略一挑眉，向后一步蹲在地上，他左手手肘撑膝手掌托腮，右手仿佛抓着长棍一般定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手腕的前方。
洛少川在听到声音后动作一顿，再抬起头时，原本时刻微扬的眉毛和略抬的下巴都消失不见。那双凤眼微微瞪大，眸间的星光变为了清澈的泉水，原本深邃的轮廓脱去了矜贵的傲慢，竟不可思议地变得柔和，眉眼中带着几分未沾世俗的天真。
明明装扮丝毫未变，但只需一个表情的转换，洛少川整个人便因突然出现的蓬勃朝气变得颇为年轻，看上去活脱脱一个清爽阳光的二八少年：
“我在烤野鸡，可是它一直都不熟。”
此时抽到的试镜片段正是顾止殇和颜若君的初见，刚刚偷溜下山的颜若君饿着肚子给自己弄食物时，被进京赶考露宿野外的顾止殇所撞见，两人在小说中的境遇一直很相似，都是千娇百宠长大的少年公子，都因暴君背负了血海深仇，也一直对彼此惺惺相惜，颇有“灵魂伴侣”的意味。
顾止殇还没选好露宿的地方，便闻到了一股食物的焦香，他好奇地拨开草丛，发现在涟涟水潭旁有个身着白衣的少年正坐在石头上烤东西，他似乎早就察觉到自己的存在似的，并未被这突然的询问给吓到，反而颇为苦恼地皱起了眉头，很是孩子气地拿着手中穿着野鸡的木棍在火堆中捣来捣去。
此刻暮色刚至，星光已起，刚刚升上空中的新月散发出了柔和的光芒，宠爱似的将白衣少年笼罩，而熊熊燃烧的火堆则散发出了寒风带不走的热量，明烈的火焰映得少年白皙如玉的脸颊微微泛红，眼角的泪痣在夜色下更是带着几分靡丽。
顾止殇不知为何喉结一动，他看着在荒野山林仍能做到白衣不染的少年，那仿佛天上谪仙般的容姿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靠近，却又因颇为荒诞的念头没走两步就定住了，有些狼狈地侧着脸道：
“你……你单烤一面自然不会熟，虽然上面看上去还没好，但下半部分早就已经焦了，你没闻到味道吗？”
“啊？！怎么会这样！”
少年极为惊慌地把手腕翻了过来，果然看到了一片焦黑，他鼓起脸，有些气急败坏地直接将手中的木棍扔进了火堆里：
“罢了，罢了！我不吃了！反正也饿不死。”
顾止殇有些可惜地看着被无情抛弃的肥美野鸡，毕竟没烤焦的部分本来还是可以拯救一下的，但这到底是别人的东西，也不好置喙，他反而绞尽脑汁地想要和少年再攀谈几句，却害怕对方觉得冒犯。
但就在这时，少年突然盯着自己走了过来，他的身形轻盈步法飘逸，寥寥几息便快要凑到了顾止殇的身边。脱离了火光的映衬，只身沐浴月色的少年越发昳丽动人，被氛围所桎梏的顾止殇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脑中却闪过了无数话本中书生遇到狐妖的片段，内心如锤重鼓：
“你究竟……”是人是妖？
话还没说完，少年便突然用左手袭向他的头，掌风凌厉得令顾止殇瞳孔一缩，但下一秒便发现少年纤长细弱的手指牢牢地抓住了一只手腕粗细的青蛇，行动极迅地拧断了它的头部，并在打量了一下这条蛇后很高兴地弯起了眼睛：
“你看，我们又有食物了，可以做蛇羹吃！”
“……我们？”
“对呀，你把这条蛇引过来的，算你一份。”少年很是大方地拍了拍顾止殇的肩膀，但又有些腼腆，甚至讨好般地将蛇举了起来，“那、那你会不会做蛇羹呀？”
顾止殇不禁失笑：“在这荒郊野外的，什么都没有也做不出来啊。”
少年听罢沮丧地垮下了脸，微垂的凤眸和下撇的唇角满是恹恹丧气，看起来却可爱的要命，顾止殇见状赶紧补充道：“但是我可以给你烤蛇肉吃？”
“太好了！”
少年惊喜地瞪大了眼睛，似乎高兴得想要蹦起来，但又觉得不太稳重，便用脚先蹭后踩了一下地面，掩饰般地拽着顾止殇的衣袖往火堆旁走去：
“你放心，这蛇没有毒的……对了，你刚才要问我什么？”
“没什么。”
顾止殇觉得刚才的自己傻透了，这么朝气蓬勃的少年，怎么能因为长相过于出色就怀疑人家是妖怪？他尴尬地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
“在下顾止殇，苏州人士，敢问兄台姓名？”
“我叫颜若君……唔，这火是不是比刚才小了一点？我是不是不应该把野鸡扔进去啊。”
颜若君。
顾止殇在心中无声重复了几遍，内心微微荡起了一丝涟漪。
“卡！好，太好了！”
向文胜从桌子上站起来，十分激动地喊道，本来试镜是不需要喊卡的，但是在这两人的出色演绎之下，他们好像真的处于镜头中的那个世界一般，让他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在剧组里。
在第一个试镜片段结束的瞬间，洛少川便放开了陆向阳的衣袖，双手抱胸上下打量了他一圈，有些惊奇道：
“你不错啊。”
真不愧是能当团宠文主角受的备胎的影帝，演技比洛少川想象中的要好多了，他在演抓蛇时其实下意识地放了些凌厉气势，然而陆向阳不仅没有被压住，反而极为自然地跟了上来，这让洛少川不由得有些见猎心喜。
“向阳哥哥可是影帝啊，少川哥哥你怎么能用不错来形容呢……”
饶是自信如温瑜，在看到洛少川这犹如换了个灵魂般的演技时也不由得慌了，他下意识地想要得到认同，却发现陆向阳甚至没看自己一眼，而是牢牢地盯着洛少川的脸，表情极为复杂。
“你……”
陆向阳张口了几次，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刚才短短的对手戏中自己被洛少川牢牢压了一头，明明是陪温瑜练过多次的片段，却在演绎时整个人都跟着洛少川走了，他没有演出顾止殇身为世家公子的风流肆意，反而表现得像个普通书生般温和有礼——简而言之，他演得是“颜若君”眼中的“顾止殇”。
不经比较还好，同样的试镜片段，温瑜演得的确天真灵动，又带些诱人的魅力，却少了几分少年武学天才的潇洒朝气，颜若君的确因为天下第一美人的头衔而闻名于世，但在那之前他更是个一剑千军的强者，哪怕被家人宠得不谙世事，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出锋利锐气。
就像洛少川所表现出来的一样。
“那下一场？”洛少川漫不经心地抻了抻手指。
“来下一场！”陆向阳被挑起了极强的胜负欲。
第二个试镜片段是颜若君因杀欲过重，只身闯入敌营拿到将军头颅，回归时满身伤口半死不活时，被顾止殇给骂醒的情节。
同样背负血海深仇的两人展开了激烈的言语交锋，最终以顾止殇摸着颜若君脸上的伤疤，保证会和他一起推翻暴君统治而结束。
直到常年浴血奋战的粗糙手指被微凉的液体所打湿，顾止殇惊讶地抬头，才发现颜若君那双极为漂亮的凤眼终于从长久的空洞中带上了点点光芒，并从中不断地流出了咸涩的泪水。
“你还要摸到什么时候？”
充满嫌弃的声音打破了已然入戏的陆向阳，他有些茫然地看着洛少川，对方脸上那似笑非笑的表情让他被灼烧般地收回了手，指尖还带着盈盈湿意。
那张精致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人脸上还带着泪痕，但洛少川却毫不在意似的直接用袖子给抹掉了，那有些粗鲁的动作在这人做来反而显得可爱。
陆向阳不知为何喉结一动，就像初遇天下第一美人的顾止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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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试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