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芜听得一头雾水。
“什么花?”
尘粒随着光束流转,她就这样抬眼望进那人眼底,漆黑的眸中侵略意味明显,眼尾却有些微湿润泛红,要不是那分明的下颌线,她还真不觉得对方在生气。
他生什么气?
她也有些恼了,见他许久都没给自己一个答案,费力将那只腕子从强有力的禁锢中解救了出来,而后将他推开,与自己拉开了一段距离。
这时才将他整个人看分明。
刚刚那袋“武器”明显是砸到他脸上了,那人眉骨处有个细小的划痕,甚至渗出些血珠。
她一时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可转念一想,尽管他是甲方,是金主,也不至于让自己丧失人权。
这伤不也是他自找的,谁叫他鬼鬼祟祟地吓唬人。
她捡起那袋日用品,一边捡一边说,“仲先生,我不太理解您刚刚的问题是什么意思,可能您说明白些,我才能给您解答。”
语气公事公办,而后转过身拿出钥匙开门,“您——您先进来坐吧。”
将问询赵叔的话语咽了下去,不然也显得自己太硬气,驱赶的意味也极其明显。
丹漆随梦的装修装饰虽然很古朴,但是家居都还算智能,感应到有人经过就会应声亮起,漆黑的内里被照亮,刚刚那死寂一片的地方突然变得有生气起来。
仲司砚来之前也纠结了很久,甚至是半路放了裴潜行鸽子,在他打趣自己的时候,还嘴硬地说了句没有丝毫可信度的“不是”。
他来南桥镇赵叔也不知道,导航只有一个南桥镇的大概地址,他只能将车停在上次停留的地方,靠着仅剩的一点记忆,摸索着前行。
他知道自己暂时没有质问的资格,但那一幕着实挺刺眼的,恼恨自己前不久还觉得花俗气的同时,又觉得这东西再俗气,也依然是女人的心头爱。
真是自作聪明,才有了今天的不幸。
快要在黑暗中迷失的时候,他远远就瞧见了她的身影,她没回头,他也没想好怎么开口,就那样打量着前面的人。
直到那一击——
他是想先解释这是个误会的,但开口说的还是那句酸涩的话。
花呢?
他没看见。
她也很疑问。
“仲先生——”仿佛她已经叫了很多声,她的神色疑惑。
直到这时他应声回过神,桑芜已经将一个木质的箱子放在了桌上。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被拒绝就是这里。
那现在呢?
是找到真爱了,又要想方设法地拒绝自己?
他垂下眼,像是有点接受不了这个结果,“我不接受。”
再怎么样,两人目前也还有一个小小的约定。
桑芜疑惑,不由得皱眉,“啊”了一声,转念一想,可能对方是不想让自己给他上药吧。
因为自己平时也会有一些小伤需要处理,或者是感冒发烧类的,所以她会备一些药在这里。
她打开木箱,一些日常药品摆放得齐整有序,“那你自己看看处理一下你的伤口吧。”
“……”
仲司砚有些出乎意料,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木箱,自己真的是想岔了。
“不过这个伤口,我不负责哦,你刚刚吓到我了,我才不小心弄了这一下的。”她嘟囔似的开口说着,“而且是你自己不太喜欢我帮你处理的。”
桑芜这时候无疑是有些不一样的,跟因为工作开心雀跃不一样,而是生活化的明朗可爱。
明明自己的确没做错什么,但为自己开脱时,眼神中还是会有些许心虚,也会不自然地游移目光。
“桑芜。”
仲司砚的语气正经了许多,她以为他要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下意识问,“干嘛?”
“还是你帮我处理吧,我看不见伤口。”
对方都开口了,桑芜也没好意思拒绝,拖出一把椅子坐在他对面,将碘伏与棉签拿出来打算给他简单处理一下。
她侧着身子倾靠过来时,光晕下,他就连她脸上的绒毛都能看清。他只能强行让自己岿然不动,感受着她温热的呼吸如鸿羽般拂过自己脖颈处的肌肤,像是一剂最好的安抚药。
可能设计师手上的力道都能控制好轻重,她借助棉签小心翼翼地触碰着他的肌肤,那药物接触到伤口,没有多大的感觉,最多是有一些凉意。
所以,当他下意识颤了颤眼睫,再看向她时,她的眼中竟然多了些心疼。
也就她觉得他矜贵,实际上他何时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儿过,也就是命大,还能活到今天。
这点小伤口,也是将自己的作用发挥到极致了。
要不然,眼前这人怎么会如此安静地坐在自己的对面,将认真且专注的眼神停留在自己身上?
这么久以来,与他在一起时,她眼神里最多的就是疑惑、惊慌,甚至会有一些小小的奉承。
与她对待那些合作方别无二致。
其实这点伤,要是桑芜自己碰到了,大概也不会这样仔细,毕竟这真的是再不快点处理就要愈合了。
不过那袋日用品的冲击力也不小,刮得他的脖子以及耳朵都是红红的一片,现在都还没退下去。
看着那鲜红的印记,像是一个莫名的巴掌印,她就觉得自己心里还有些不好受。
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仲司砚自然是不忍她自责的,鬼使神差地抬手抚了抚她的眉心。
指腹温热,轻柔地在她的眉心处打着圈,等被对方擒住大手的时候,才望进那人惊慌的杏眼中。
“仲……”她有些懵。
“你放心,”仲司砚抢过话头,语气柔和,“我没有那么脆弱。”
“……”读懂他是在让自己放宽心,才收回那只手,“哦。伤口处理好了。”
当晚,谁也没有再说花。
而关于花的问题,最后还是裴潜行再与他一起会谈时,遇到周泽与吴筱念再约会时,裴潜行才将自己那时候猜测的事实以及真相告诉了他。
用了项目三个点的收益。
惊讶得最后看到新合同的左林直呼裴潜行是奸商,但又暗暗佩服他的谈判能力,这才多久啊,就能将合作方的嘴撬动。
桑芜在收到了谢玉书教授发来的有关非遗匠人分享会的活动具体安排后,大致浏览了一下,设想了很久,都还是自己想做的东西有些单薄。
慎重考虑后,她还是只给了谢教授一个不算确定的答复。
谢教授表示理解,也给了她一段时间考虑,毕竟现在活动也还只是雏形,准备的时候还很长。
就在与谢教授结束聊天的同时,她收到了来自仲司砚的一份关于去蓬城观摩宝嵌与螺钿漆艺制品的文件。
并附言:友商举办的,说是工艺品之后还会有一些学习时间,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同行。
桑芜早就听说蓬城的宝嵌工艺和螺钿工艺了,之前有幸去了解过一些,但并没有深入学习过,如果说这次能有学习的机会,那简直是尽如人意。
她想也没想,就回了一句:去!谢谢仲老板给机会!
后面还跟了一朵玫瑰花。
当天下午,因为打算出门几天,正在工作室准备和曼婷对接的她就收到了一束玫瑰花,搭配着许多洁白的茉莉,贺卡附言:回礼。
没有落款。
桑芜一头雾水,抬手轻触着茉莉幼嫩的花瓣,反倒是曼婷撞了撞她的肩膀,笑着打趣她:“桑桑姐,不会是谁要追你吧?”
“不会吧,”她将贺卡翻来覆去又看了一遍,依然没看出什么线索,“这说的是回礼,但我最近没给谁送礼啊。”
不过,这一束花,她们还是不会辜负的。
况且这花,桑芜很是喜欢。
聊完工作,就插进了空了很久的花瓶里养着。
直到晚上几人约着去看了一部悬疑片,回来后,她越想越觉得可怕,那束花不会就是某位变态的试探吧?
不然怎么会那么正好知道自己的喜好?
她悲催得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顶着两个青灰色眼圈给自己做的新玩意儿做纹理装饰。
而后三人加上苦力周泽第二天就将工作室里里外外摸索了一遍,确认没有任何痕迹之后,才完全放下心。
从阴干房里出来的时候,吴筱念有些不解,“其实男性对于漆艺小饰品并不喜好,怎么你又做了领夹与领针?”
毕竟当年桑芜因为第一次去文化交易会但结果并不理想而挫败了一天呢。
这对于她这个像打了鸡血一样时时兴奋,满血状态的人来说,可是非常不寻常的。
“不是要卖的。”她解释了一句,但又没解释完全,“送人。”
“合作方?”吴筱念目前只能想到这个。
她思忖了一下,“嗯,甲方。”
吴筱念在回程的路上还是觉得有点不对劲儿的,之前送给合作方的礼物都是自己准备的,尤其是男性,多半也不会是这些漆艺小饰品,但这次桑芜竟然是亲手做了漆艺制品说要送给某个合作方?
真的很不对劲。
问向周泽的时候,周泽也只是笑着说,“等她想说的时候自然会告诉我我们的。”
语气像是已经嗅出了什么玄机一样,但话里却在卖关子,惹得吴筱念生气了一阵,而他哄了好一阵。
两人约定去蓬城这天,是个彻底的阴天,十几度的温度却像是零下一样冷,有的人都已经将厚厚的羽绒服套在身上。
桑芜也不例外,但整理完东西,她又热出了一身汗,脱下衣服打算喘口气的时候,何女士的电话打了进来。
她照常打招呼,可那声“妈妈”还没囫囵个儿地说出去,对面就用沉重的语气告诉了她一个事实——
爷爷已于昨晚逝世,收拾收拾回湖城一趟吧。
她好像一瞬间被降温了,刚刚那些热气也在这一刻被放逐。上次何女士说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她犹豫后是拒绝了的,可当真的亲耳听见这个消息,她还是觉得有些难受。
她想劝慰自己想想他们离开自己时的无情,这么多年渐渐淡去的情谊,可她想起的竟然都是他们在自己还小的时候对自己的好。
她喉头滞涩,应了一声,“好。”
行李是已经收好了,但她要食言了,目的地也要改变了。
她思虑再三,终究没有选择打电话,她怕对方能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对,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发过去的那行文字十分干巴,又极其官方:仲先生,实在抱歉,因为我个人需要处理一件意外事件,此次蓬城之行无法按时赴约,多谢您。
仲司砚收到消息时,刚好到机场。
他用力攥着手机,将那句话心里默念了许多回,忍不住嘲弄似的苦笑出声,语调中多有无奈与苦涩。
“仲先生……”赵叔能感受到氛围非常不对。
他抿了抿唇,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抬手揉了揉,开口时声音略显沙哑:“赵叔,回浅海湾吧。”
再垂下手时,不自觉碰到了身侧的鲜花,花束“砰”的一声倒了在一侧,他下意识睁眼看了过去。
一束洁白的茉莉,衬着几多香槟玫瑰。
可这一眼,那些花似乎也从浪漫的加持变成了嘲笑他的利器。
桑芜:你小子有心了,以后夸你。
仲司砚:所以让我现在伤心?
作者:没关系,先苦后甜。
来晚啦来晚啦,球球大家赏个收藏关注呀~谢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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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失约茉莉(小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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