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古有格调的装饰,暖黄的灯光用力营造着一种温馨感,长桌上众人说说笑笑,其乐融融,像是一幅名家画手下的夜宴图。
太聪明了也不太好啊。
她的心口像压了一块沉沉的石头,挥动筷子的动作都慢了很多,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仲司砚自然敏锐地察觉到了,细声体贴询问她怎么了的时候,她一时也忘了什么餐桌礼仪,只勉强一笑说:“没什么,只是有些撑了。”
这话倒不是假话。
“如果你不想继续待,我们也可以……”
他话还未说完,就被她打断了:“不规矩。”
毕竟桌上也有许多小辈都停筷了,却好像没有一人离席,她就只能这样猜想。
“桑芜,你不用守这些规矩。”
仲家的确是对小辈要求高,甚至对于一些逾矩行为还会大力斥责,仲司清就是这个中翘楚。
但他也不想她被束住手脚。
她的眼神突然带着认真与质询,“仲司砚,你不必要将我放在这么特殊的位置。”
“……”
她的目光明锐,似乎是想将他看透一般,却又带着隐隐的期许,也不知道在期许什么。
或许是知道他开口大概率不是什么自己爱听的话,所以在他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她便打断了:“食不言。”
晚宴一结束,她就随便找了借口独身去了二楼露台,坐在吊篮上若有所思。
仲司砚刚回房没多久,林颐景就敲响了房门。
门一打开,林颐景就一脸怒气,咬着牙道:“不要命了?”
说完,恶狠狠地将药膏扔在他身上,而后跻身进了房间,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结束这件事。
他深吸一口气,眼皮微垂,将下意识接过来的药膏握在手里,语气沉沉:“她不是有意的。”
“她不是有意的,”林颐景只觉得一股气冲到了脑门,她自认多年都没像现下这么生气了,“那你是有意的呗,死活不管也要吃那蟹。”
“吃得不多。”
亲近的人都知道他有这个忌口,但奈何家宴人多,众口难调,所以在菜色上也没有特意避讳。
毕竟有脑子还要命的人,也不会自己上赶着吃自己不能吃的东西。
林颐景在窗边的椅子上坐定,冷静了许久才说:“该说实话了吧。”
仲司砚自然知道她想要知道的是什么。
百密一疏。
他怎么会知道桑芜就那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给他夹了只蟹给自己呢。
而在家人面前与在她面前露馅的两个选择中,他选了前者。
“都是实话。”
仲司砚的手不自觉握得越来越紧,因为用力反而有些细微的颤抖。
他努力克制着,才继续道:“除了两情相悦这一点,其余都是真的。”
林颐景想不出除了互相喜爱之外还能有什么能让两个人做出结婚这个选择,顿时有些坐不住了:“所以你仗势欺人?!”
他想着现下这一切,好像的确用这个词形容也没错。
毕竟从一开始,自己就是用那几个钱将她绑进了这段婚姻里。
他淡淡应着:“嗯。”
他这淡定的样子,简直气得她想把当时自己极其乐见的那张结婚证找出来撕掉,可仔细一想这好像改变不了什么事情。
“你和你姐,没有一个让人省心的。”她有些无奈,深呼一口气平复着情绪,“妈给你一个忠告,爱不会建立在欺骗上,桑芜这个孩子我的确也很喜欢,如果你不想后悔莫及,该说清楚就早说清楚。”
“既然喜欢人家,就要给别人尊重,怎么可以越过人家父母就……你知道这叫什么吗?这叫私定终身,你爷爷、你爸爸可能都要被你气活了!”
林颐景走前都还在谴责他这种妄求先上车后补票的行为,顺便将家训跟他念叨了一个遍。
但终归没有像祝蔓芝一样,再罚他一次。
膏药冰凉的触感落在那些连成片的红点上时,他突然冷笑一声。
他该怎么说实话呢?
有的人心里怕不是早就盼着找到个借口离婚了。
走出房间去寻桑芜时,他心中还无限庆幸,还好裸露在外面的肌肤并没有特别明显的过敏现象。
不然自己可是百口莫辩。
瑞海的的气温比宁港要高一些,但入夜了还是很凉,桑芜坐久了觉得有点冷的时候,看见窗内有人影,虽不知道是谁,但不想交际的她就只能在露台踱步增热了。
来瑞海后,她这种感觉就越来越强烈——
她不认为仲司砚现在的种种行为只是对待一个合作者。
从安抚不安的自己,到要求仲司茗道歉,再到今天当着那么多长辈亲戚的面为自己出头。
她也不认为自己在饭桌上被边缘化,或者被不相熟的人挖苦两句是什么要命的大事。
但他好像真的比自己还要在意。
她抬手抚了抚额间,那温热柔软的触感仿佛就还烫印在这里。
她简直觉得自己现在变成了一团遭乱的毛线团。
百思不得其解时,她拨给了吴筱念,毕竟她现在算有经验吧。
她跟对方扯了很久有的没的,都没直接进入话题,还是吴筱念敏锐地觉察有什么猫腻,对她说:“有话直说,别兜兜绕绕,什么事情能让你这么纠结啊!”
“……”她思忖着用词,决定将用她和周泽举例:“师姐啊,你是怎么确认自己喜欢周泽的啊?”
“你怎么突然这么问啊?”她没有直面问题。
桑芜也不上当,“你告诉我,我就告诉你。”
“……行吧。”
又被拿捏住了,谁叫她好奇呢。
吴筱念仔细思考了一下才说:“脸红?和心跳吧。”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久到仿佛一阵风来就吹着时间燃烧的声音,她才继续说:“不是那种因为出糗而感到的脸热,而是他的言行举止,就能让你脸红心跳。”
“简单到,可能只是因为他叫了你的名字。”
吴筱念等了很久,都没有听到她继续说些什么,便出言催促:“轮到你讲了,别想赖账!”
桑芜的语气突然变得郑重:“师姐,我先去确定一下好吗?等我确定了,再告诉你。”
她在吴筱念无奈的首肯中,挂断了电话。转过身双手撑在栏杆上,目光正好落在楼下门前的道路上,借着那明黄的光亮,她竟然看到了仲司砚的前未婚妻!
那人依然光鲜亮丽,一席修身长裙缓缓摇曳,简约纯净的毛草外套衬得她整个人明艳又大方。
不得不感叹,豪门大户选的对象就是不一样,气质模样都没得说。
只是可惜自己可能还要继续在这里吹冷风了,她可不想进去和人家撞个正着,况且这事儿的确应该仲司砚自己去解决。
正平复好心情,想要听音乐放松一下的时候,有不速之客自己找上门了。
“侄媳啊,你在这儿躲清静呢!”
桑芜闻声望过去,发现来说话的人是仲司砚那位三婶——杨慈华,还有仲司茗。
仲司茗见她视线扫了过来,闷声唤了一声“堂嫂”以示礼貌。
她礼貌微笑颔首回应:“三婶,堂妹。”
她不认为与她们俩能聊什么,便想错身离开露台,却被杨慈华拦住了。
桑芜转过身,面对她们:“三婶找我有事?”
“哪里哪里,”杨慈华笑得谄媚,“都是一家人,我知道司茗说了些不好的话得罪了你,所以特意带她来向你道歉的。”
“还请你原谅她的不懂事啊!”
“三婶,”她语气认真,“我听不懂瑞海话,所以司茗说了我什么我不得而知,但关于这件事,她已经向我道过歉了,并且我也没有将这件事闹大的打算。”
杨慈华似乎觉得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出言略带讽刺:“你是没闹大,但司砚护着你啊,刚刚家宴上不也是?谁能得罪他呢?要是得罪了,还不是被压着过不得好日子。”
桑芜闻言微微皱眉,她似乎有些听不得这种污蔑仲司砚的话语。
“三婶,或许我可以认为你是在说他公私不分?”她强压怒气,“如果他在仲家真能只手遮天,现在你们应该也不会站在我面前说这些话了吧?”
“我不经常与长辈争论什么,但你说的这些话,恕我不能苟同,如果仲司砚做了什么决定你觉得不喜,就自以为他打压你们,你们干脆闹到祖奶那里去,她的话肯定会比我的管用。”
“你!”杨慈华似乎是没想到这两天看着极好相处与拿捏的桑芜如此牙尖嘴利,一时间语塞,只得对着仲司茗发难,“你到底说了你堂嫂什么!竟然惹得你堂嫂如此生气?”
仲司茗再嚼舌根又能说些什么呢?
无非是从小家境给了她优渥的生活,所以以拥有一些名牌自傲,这次桑芜好心的礼物,被她嫌小气罢了。
但她哪里敢再说实话,只说:“我……我只是说不太喜欢堂嫂送的礼物……”
仲司茗话还没说完,就见仲司砚出现在了桑芜身后,眼瞳紧紧一缩,这种当着别人面说谎的慌张感,让她没敢再继续说话。
“三婶,工作上的事,你来找桑芜也解决不了什么。”
她转过身,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仲司砚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不到一米的地方,半个身子隐在暗处,脸上晦暗不明。
他缓步走出来,每踩出的一步都像是一个鼓槌在她的心鼓上敲着。直到完全介入三人之间,他才继续说:“三叔近期的项目、分红和利润,想必并没有如实相告,才有了现在这局面吧。”
他像是这个世界的调控者一般,不紧不慢地将事件的来龙去脉道出,浑身透露出一种上位者才有的气场。
“不过三叔最近的确很忙,但具体在忙些什么,又把钱花到哪里去了,三婶就需要自己去了解了。”
“三婶,这是小辈对长辈应有的尊重。”
说是尊重,语气却是不容置喙。
杨慈华听了这些,对于这个中原因也产生了怀疑。更何况自己肯定在这个侄子身上讨不到好处,便也作罢,扯着一脸慌张的仲司茗走了。
只剩下两人的时候,桑芜才开口问:“你那边解决好了?”
她说的是关于前未婚妻的事儿,但仲司砚不明觉厉,只觉得可能林颐景来找自己的时候被她看见了,以为他与林颐景有什么事情需要解决吧。
便应道:“嗯。”
“行,那就好。”
她放下心来,至少自己不会被拆穿,而且,自己目前也不太想被拆穿。
“桑芜。”夜静,他启唇轻唤。
她的心突然漏了一拍,再次复苏时明显比刚刚的速度快了一倍。
“我可以自己讨奖励吗?”
哦,原来这就是心跳的答案。
桑芜:呜呜呜,喜欢上资方怎么办!
仲司砚:你再gkd!
仲司清:楼上能不能不要害我一起挨骂?我真服了!
作者:来晚啦来晚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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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心跳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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