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依赖

这一路一千多公里,她休息了多久,他就劳累了多久,眼下也已经泛着青色。

她看着仲司砚那张近在咫尺的脸,温和的睡颜却带着一些不平静感,不知道在愁些什么。

所以当明媚的阳光晒得人浑身舒适,风也来得刚好,吹来枯黄的雪的时候——

她鬼使神差地在他紧皱的眉心印下一个吻。

意味是心疼还是安慰,抑或是感谢,她都不去计较。

她抬手捋着自然垂落的长发,睁开眼时,发现某人的耳尖红得不成样子,她当即就笑了。

识破某人装睡的计谋,她开心得很,心思百转千回,却也没直接戳穿他,而是抬手在他脸上左戳戳右戳戳,正轻轻描绘着他的鼻梁时,才被擒住了那只作乱的手。

桑芜肩上一轻,就那样任由他牵着自己往前走,在昨梭湖边留下属于他们两个人印记。

“你知道我没睡?”他问。

“啊?是吗?”她佯装一脸惊讶的样子,“我不知道啊,难不成你刚刚是深得司清姐的演技绝学?”

知道她在调侃自己,仲司砚没再说话。

两人就住在昨梭湖边,一打开窗就能看见碧蓝的湖面。

入住的时候,听见有住户说起了昨梭湖湖怪爬窗户绑俊男的传说,桑芜便打趣仲司砚:“看来今晚是要锁好门窗,免得某人被湖怪抓走。”

他难得接住她的调侃:“湖怪有底线的,不绑有妇之夫。”

“……”她反被他说得脸红极了,连忙背过身去等电梯。

她舍不得后备厢那些花,一安定下来,就找民宿老板借了喷水壶给那些花束续命。

他就站在一旁看她乐津津地给花浇水,心里不断感慨她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要是能多分点给自己就好了。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她被他拉着转过身,下意识问:“你干嘛?”

“帮你给花浇水。”

庆幸此时是淡季,来白城的人本就不多,所以民宿的旅客也寥寥无几,她任由仲司砚胡闹了一小会儿,然后就拉着仲司砚去了市场。

白城少数民族居多,所以还保留着赶集的传统,他们运气好,一来就正好是赶集的日子。

他们穿梭在人群中,见识了太多新奇的物种——紫色的野果、绯红的蕉花,更有十米开外就能闻到味道的怪味野菜。

所以当夕阳快要从湖面落下去,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柔软的时候,她说:“仲司砚,你看那太阳像不像一颗橙色的苹果?”

像是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形容,他愣了一下,却也只是委婉表示:“还行。”

“你别扫兴!”她瞪了仲司砚一眼,确认他不会再说煞风景的话之后,才继续说,“我想,我会永远记得这个不一样的圣诞节。”

其实今天已经二十六号,可桑芜记得圣诞夜的驱车狂奔,记得白城美丽的风景,记得这种疯狂的感受,所以她还是想以节日的名义纪念这一天。

两人在特色汤品店等上菜的时候,仲司砚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裴潜行打来的。

对方开口就问:“你人呢?”

他抿了抿唇,说了实话:“在白城。”

“关键时刻你跑那么远?!”

“……我相信你。”

这话裴潜行是一万个不信的:“得了吧,跟你的老婆在一起?”

仲司砚闷闷地“嗯”了一声。

“行,原谅你。”

挂断后,裴潜行好好恭喜了他一番,让他安心,但他那人的嘴啐过毒,通常说什么,就没什么。

他回到桌前,桑芜就一脸讪意:“仲司砚……我们能不能明天就回去啊?”

“……”

明星效应就是强大,今天那位男一号返回瑞海时的机场图,他就戴上了那对袖扣,便被众多粉丝扒了个底朝天。

“江南梦眼光就是好啊!能做好看、又这么有意义的内容!”

“我家大哥眼光也好啊,这东西太适合他了!”

“赶紧三二一上链接,我要立马get同款谢谢!”

一起被扒出来的,还有她许久之前为宁港设计的文创作品,兴许是遇上了跨年这个时机,所以有些粉丝纷纷去宁港文旅的官方账号下面请求与丹漆随梦联名。

一时间路透的袖扣与宁港观雾塔的文创作品都上了热搜。文旅局也是感受到了流量,当即打算采纳网友的意见,所以要她出面去促成这次失而复得的合作。

她也不想回去的,她遗憾没有爬上的白城山,遗憾没渡船去到昨梭湖上的小岛,遗憾没留下一张纪念照。

可这话仲司砚可以说,但她这个始作俑者不可以。

她都做好被怪罪的准备了,但仲司砚却什么都没有说,任劳任怨地再次充当着远程司机。

回程路上,桑芜数不清说了多少次抱歉,最后都是带着歉意在车后座睡过去的。

她睡觉的时候很安分,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哼哼唧唧地在床上蛄蛹,似乎只有那样才能缓解身上的不适感。

车窗外的灯光明明暗暗地打在她身上,描绘着她姣好的轮廓。

他也说了很多次没关系,他从来都知道她是独立且自由的,自己这样突然将她带到千里外,会有这样的结果也很正常。

但他还是能清晰感觉到自己的不愉快,他知道那是自己的贪婪在作祟。

甚至在说出“第三次送花”的时候,他都想将一切脱口而出,可他忍住了,他怕自己平衡不好因不满而怪罪与博取关注的尺度,怕费尽心思获得的珍宝最后又只是过眼云烟。

所以,维持现状就很好。

一回到宁港,桑芜就紧急投入到了工作中,忙得晕头转向,很多次都忙到很晚才回丹漆随梦。

一次吃饭的时候,吴筱念问她这样仲司砚没说什么吗?她才恍然发现自己跟他已经有一周没见了,就连跨年这个极其有纪念意义的日子都没有在一起。

她打开仲司砚的聊天框,发现最近基本都是他在提醒自己加餐加衣的信息,寻思正好今天忙完就约他随便做点什么都行。

做完所有事情的收尾工作后,她才说:“师姐,那我先回去啦。”

吴筱念也跟她挥手说再见,叮嘱她路上小心。

最近她胳膊抡得飞起,不停下来倒没什么,一停下来肌肉就酸疼得厉害。

因为劳累,她的手抖得不行,离南桥镇还有十几公里的时候,她突然觉得自己的手没了知觉,将车停下后,给仲司砚打了过去:“喂——”

“桑芜,怎么了?”

他温柔唤出声的时候,桑芜只觉得双手一阵抽痛,手机就掉落下去,正好落在了脚边。

那边的人明显听到了这声响,无法判断的情况让他的语气瞬间急切:“桑芜?你出什么事儿了?”

她很想动一下手,但就是很疼,其实要是平时,这疼痛她倒也可以忍,但现在这刻听着他熨帖温柔关心的声音,她莫名变得脆弱多了。

桑芜躬下身子,语气竟然也不自觉有些颤意:“仲司砚,我的手好像不能动了……你能不能……来接我啊?”

其实这是一个伪命题。

他基本不会拒绝她,尤其是此时是她在求助。

收到她的定位后,他立马就驱车前往,在限速范围内将车速控制在最快的时速。

他赶到的时候,她正坐在驾驶座上,车内的小灯开着,照着她柔和的脸庞。

难得见她就安静地坐在那里,手上什么事情也没有。

他的紧张感直到这一刻才消减一些,可随之而来的是止不住的心疼。

那漆黑一片里,就只有那一点光亮,可车上的人好像丝毫都不知道害怕,而他,竟然还让她在这种环境中等了半个小时。

他下车走过去,打开驾驶座的门,那人转过脸就冲着他心虚地笑着说:“你来啦。”

他简单应了一声,蹲在她身前,拉起她的手揉捏着,动作轻柔,语气却生硬:“怎么回事儿?”

“其实没什么事的,老毛病了。”桑芜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觉得自己的心被填满了,连带着手臂处麻痹的血液也开始流动。

“……”

见对方抿着唇,神情蕴着薄薄的怒气,她如讨好亦如宽慰似的说:“真的!兴许就是腕管综合征,像我们这种工作者经常这样的,你不用担心。”

“经常手动弹不得?”

“昂……”

“不怕吗?”

“啊?”

她猜想他可能是在问自己怕不怕有朝一日手废掉,只是这个问题她自己也没想过,只好打哈哈:“怕什么啊,老天爷看在我这么努力的份上,至少会给我留着动筷子吃饭的能力的。”

“……”

桑芜一时间有些拿捏不准了,怎么自己已经极力安抚了,眼前这人还这么生气啊?

她也不知道应该在这沉默中添些什么话语了。

两人就这样一坐一蹲,她感受着他温热的大掌给她按捏,觉得眼前这人莫名虔诚,却又仿佛是在卑微讨好。

他怎么总是这样子?惹得她一阵揪心。

她不想他一直蹲着,太累,问他:“仲司砚……要不你上车吧。”感受到对方依然沉默,她冒着不安的风险打趣着,“待会儿要是你的腿也废了,我俩可就真的回不去了。”

不知道仲司砚坐在副驾驶座上倾身过来给她又揉了多久,她感觉手已经好受些,想抽回手的时候,才听见他说:“下次不要这么晚才给我打电话。”

她听成了“不要这么晚还给他打电话”,一瞬间这种割裂感震惊得她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的人:“你什么……意思?”

他抬起眼,语气认真:“感觉自己不太舒服,就早点求助,哪怕没有任何原因,只是不想开车回家,也可以,不要把自己留在荒郊野外。”

她这时才明白仲司砚前面那句充满歧义的话的真实含义,倏地愣在了那里。

在昏黄的光线下,她能感受到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宁港郊外的冬夜只有风声,而他的声音穿透暖风机的嗡鸣声传来。

“桑芜——请你学会依赖我。”

自从父母离异后,她就变得再也不喜欢麻烦别人,能自己解决的事情就自己解决,不能自己解决的事情,也要想办法自己解决。

何女士爱她,可何女士也无法兼顾养活她与陪伴她,只能默许她的独立。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请求自己麻烦他。

他手上的动作不断,她突然觉得这个密闭的空间有些闷,脸也在不断发烫。

她鬼使神差地关了车内的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慌乱的眸子。

在黑暗笼罩下来的时候,她说:“仲司砚,想试试在车里吗?”

仲司砚:老婆麻烦我就是爱我。

桑芜:……

作者:又是一周哈哈哈哈!!!大家周末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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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依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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