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正雅中学·26

第二十六章

原先的NPC动作灵活,经过第一次异化的NPC很多动作却明显僵化。比如不会再有NPC跟纪之昼在晚自修打牌了,他们会拒绝纪之昼的邀请,然后说“还有xx天就要高考了,要好好努力”之类的话。

纪之昼非常担心,这些人不会以后都变成人机吧。

高考倒计时96天,纪之昼打着手电筒,跟着许濯拐进了梨花巷的筒子楼。晚自习结束就已经夜深了,纪之昼低头看着手电筒映出来的那一圈光晕,走得很慢,慢得拉长了时间。

许濯非常不理解,有些抱怨:“我看你根本没有什么压力,为什么一定要变成走读生?”

纪之昼沿着破旧的楼梯,跟着许濯往上走。颇有年代感的灯泡发出滋滋的电流声,旁边“嗡嗡”地飞着几只不知名飞虫。

在不惹眼的角落,圈圈缠绕的蛛丝织出了年轮,片片新生的绿叶显影出年岁。

许濯忽然萌生了一种自卑感。他用力地抓着书包带子,思考了一下,有些难堪地说:“纪之昼,你要不要,还是去住宿?我这边环境真的很不好,邻居家还会有吵架声什么的……”

“啊?”纪之昼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哈欠,“你这环境还不好吗?我老家那边虫子特别多,咬人还很疼,一节楼梯上起码有十条虫,踩上去还会……呃,总之特别恶心。”

许濯:“……”

竟然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赢了啊!

墙面已经被时间剥蚀,许濯正在开锁,眼尖的纪之昼注意到了许濯钥匙上的锈蚀。

门口整齐地摆放着一层鞋架,背后的墙面上有铅笔的划痕,每一条划痕旁边都标着时间、年龄和身高。

低矮的墙面上还画着幼稚的太阳,映着手牵手的四个火柴人。

“别看了。”许濯拉了拉纪之昼,有些尴尬地说,“这是我小时候画的,画的很幼稚。”

纪之昼看起来很欢喜似的:“很可爱啊。画的是爸爸妈妈和奶奶吗?”

“嗯。”许濯推开门,给纪之昼拿了双小青蛙拖鞋出来,“之前不是跟你说,我的爸妈在我很小时候就去世了吗?——其实也没有很小,我五岁,已经记事了。”

纪之昼放眼望去,看到贴在墙上有些泛黄的奖状。

许濯给纪之昼洗了个小青蛙杯子,给他倒了杯热水,加了些橘子皮,弯眉笑:“对不起啊,纪之昼。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执着于冉辉是否该死的问题吗?其实你说的我都知道,这件事确实跟我没什么关系。”

他有些局促地坐在纪之昼的对面,端着自己的小兔子茶杯,有些磕磕绊绊地说:“我……我没有宋家和冉家那样的背景,我的爸爸,就是一名很普通的工人。”

我叫许濯,今年七岁,我没有爸爸,也没有妈妈,是跟着奶奶长大的。

——这是许濯小学一年级刚入学时做的自我介绍。

他是一年级(三)班的班级第一,一年级就已经会背九九乘法表。但是三好学生的奖状从来不会颁发给他。

他以为是他做得不够好,成绩不够好,性格不讨老师喜欢。一直持续到四年级换班主任,他终于拿到了人生中的第一张奖状。

等到很多年后,他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只是因为他家没有给之前的那位老师送礼。

只是因为他父母双亡,爸爸不是某某局长,所以入学考试哪怕考第一,学号“1”的牌子已经发下来了,在正式入学之后都能变更为“2”号。

整个班级的学生学号都能够为此后移一号。

“然后有一天,在工地做工的时候,因为地面防滑措施不足,所以不慎……”许濯一顿,“被卷入了绞肉机。我妈妈要求赔偿款,磨了好几个月吧,磨出了九万,后来心梗去世了。”

纪之昼抬了抬手,在空中悬了几秒,才缓慢地碰上许濯的发梢。

“磨出九万的时候,亲戚都说,好啦好啦,够多啦,做人不要太贪心。我后来才知道那个时候我妈妈已经得了很重的疾病了。

“她……她还没来得及和我告别,就要教我怎么努力和我爸告别。她告诉我,公理至上,可公理难道是九万买了我爸的命么?

“我妈嫌一生太短,难见我长大,又嫌我爸命贱,一条命九万元,供不到我上大学。

“可她不知道的是,很巧啊,她的命跟我爸的命一样重,医疗费刚巧九万元。

“纪之昼,我不仅觉得冉辉该死,我还觉得吊死他是便宜了他。我大抵是个伪善的人,满口公理,实际上根本做不到。我一边想冉辉跟我爸的事情没关系啊,那个时候冉辉还很小;

“一边又想冉辉就该下去陪冥神,我爸的尸首被垫在建安小区底下,冉正明他儿子吊死在正雅中学天台,也算扯平。”

许濯歪头苦笑:“你了解我的习惯,我当然也了解你的。你不是已经猜出来我和白沅言有联系了吗?你的假设完全正确,没错啊纪之昼,我和余声,都是白沅言的人。”

纪之昼没有惊讶,也没有害怕,神色和平时也没有两样,平静地问:“你知道我问了余声什么问题?”

“我听到了。”许濯回答,“你诈她。她上当了,以为你也是白沅言的人。”

纪之昼挑眉:“万一我也是白沅言的人呢?”

许濯抿唇。良久,他轻轻地说:“就凭叶澜笙不是白沅言的人。他们自成一个团体,而你和他们走得近。可是纪之昼,我看不透你。”

“什么叫看不透?”

“我也同样看不懂你和乔燕舒的关系。你不是叶澜笙的人,也不是乔燕舒的人。”许濯仰头,“我只能向天祈求你的手中没有白沅言的证据。”

灯光的边缘处与黑暗交接,今天的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春雨。

“许濯,白沅言没有告诉你,高三(一)班的事故是人为造成的吗?”

“已经死了。”许濯扯了扯嘴角,扯出一个不像样的笑容,“他们已经自杀了。”

纪之昼一怔。

“他们是宋家烂尾楼的受害者,贪便宜付了房款,最后丢了钱,丢了家庭,又丢了良心,想要宋家的董事长也体会体会丢了家庭的滋味,却不知道宋亭闻早已自杀。

“宋亭闻他们班的大巴车和我们班又刚好坐反。纪之昼,白沅言没有告诉你吗?在我们班出事的第二天,那些人就自杀了啊。”

***

雨水淅淅沥沥地稀释空气中鲜血的味道,失血过多的少年不停地喘息,视野逐渐模糊。

疼痛不断搅动着少年的神经,他甚至有些呼吸不过来。

他躺在泥泞地里,希望死的时候能够体面点。但是他又转念一想,他现在这个样子,再怎么体面也体面不到哪里去吧。

雨水胡乱地拍打着他的脸,他的视线只能凝在那发光的路灯上。

“终于找到你了。”

最先看到的是黑色雨伞的骨架,轻而易举地就能挡住视野中的路灯光。

白沅言艰难地往后仰,才看到纪之昼面无表情的面孔,被雨巷晕出层层光圈。

白沅言差点以为这是自己的错觉。

纪……

纪之昼……

“这里没监控,我处理一下血迹。”许濯匆匆忙忙地说,“你先带他回家。”

白沅言整个人搭在纪之昼身上,脑袋埋在纪之昼的脖颈处。纪之昼尽量避开白沅言背后的几道刀痕,心想白沅言这都没死真是命大。

白沅言艰难地撑开眼睑,只能发出几个破碎的字节:“疼……”

纪之昼还能怎么办,他只能往白沅言的背上贴叶澜笙的止血符。

叶澜笙是大好人,怕他遇到其他玩家没有反制之力,就给他塞了十几张符,有攻击的、有防御的,也有止血的,都是叶澜笙自己画的。

“很快就到了。”纪之昼冲出雨幕,急匆匆地冲上楼梯。

邻居家大半夜的不睡觉还在吵架,纪之昼安顿好白沅言,刚等许濯回来,就迫不及待地冲到了邻居家。

喝了酒的男人耍酒疯家暴,懦弱的女人不停哭泣,浑身都是纹身的青年要去上网吧。

耍酒疯的男人三拳被撂倒,纪之昼冷冰冰地指着混混青年:“就是你要去上网吧?”

混混青年迅速滑跪:“老大!你怎么来了!”

纪之昼:“再吵把你们都打一顿。”

懦弱女人的婆婆看到儿子被打成这样,急匆匆地跑出来哭哭啼啼。

纪之昼:“老人我也打。再哭一个试试看呢?”

混混青年:“老大!你不是应该在网吧冲榜单前十,顺便去一中随随便便考个年级第一吗?怎么今天微服私访了?”

纪之昼:“闭嘴。再叫,你我也打。”

他又像风一样飞回了许濯家。

纪之昼笑嘻嘻:“嘿嘿,用了点人脉,隔壁家应该不会再吵了。”

许濯:“……师傅,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纪之昼继续笑嘻嘻:“我以前在街头混混里混上过高层,嘿嘿。”

许濯:“……”

许濯:“血已经止住了,我给白沅言消毒也消过了,包扎也扎过了。叶澜笙的止血符还挺有用的,难道他真是道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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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正雅中学·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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