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是许濯来了啊。你问纪之昼同学吗?”班主任是这样回复的,“他已经保送了呀,就在家里休息,不用来上学了。”
许濯愣了一下,小声说:“不是……”接着,他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度,“可是他想要考的是T大,怎么可能不来上学?!他、他……”
他说了好几声“他”,可是下一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许濯同学。”班主任皱眉,有些不满地道,“你声音音量这么大做什么?我怎么知道纪之昼同学是怎么想的?再说了,人是会变的,不要不知足,京大还不够好吗?万一他忽然改变了想法呢?”
她抱起桌子上的课本,没好气地说:“我快要上课了,许濯同学你也快点回去上课吧。高考也没几天了,再查漏补缺一下吧。”
“等等!”许濯匆匆忙忙地问道,“那纪之昼的家庭住址是什么?我想去看看他。他不回消息,我怕他是生病了。”
班主任的脚步一顿,轻哼了一声,说道:“等我上完课回来再说吧。急着上课去了。”
***
情人湖的湖水底,一层光晕隔开了魔术师与湖水。他伸出手,穿透那层光晕,流水就从他的指间穿过,打湿了指尖。
一个学校内部的湖水,竟然深得不可思议。魔术师也是下来之后才发现的——
发现那湖底正中央竖立的巨型神像,和湖底密密麻麻的溺尸。它们像是没有意识,只是感受到水流的流动,就顺着流水来攻击外来者。而这攻击又源源不断。
这样一想,魔术师身旁的光晕散发的光芒更甚,他在湖底如履平地,却没有引起溺尸的攻击。
那神像最令人注意的只有底座上有疑似传送阵法的痕迹,魔术师一开始只是猜测。而事实也的确如他所料——他将纪之昼送过来,这个人竟然真的消失了,跟第一支调查八大怪谈的小队一样,无影无踪,仿佛人间蒸发。
难道宋亭闻……真的和【枯荣】有关?
神战之后,【枯荣】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又或是【枯荣】生命的力量太过于强大,以至于能够让祂重生?
这也是否符合“永生”的定义?
他心下有了些许衡量,又抬头,看了一眼那座立着的神像。它久久地伫立在此,哪怕面部早已被腐蚀,也仍然留下了模糊的温柔。可惜朝圣者只剩下了在湖中穿梭的鱼群,只有稀薄到不可见的阳光,偶尔在它的掌心里摇曳又破碎。
神像……又是谁的神像?
“神像?”
云层在青空上迅速翻滚、聚集,瞬间暗了下来,踏过城池的每一株草木。
纪之昼有些好奇地仰头,望着远处建筑的最高顶点——一座面容模糊的神像,问向旁边的少年:“哥,那座雕像本来就模糊吗?”
“我不是你哥。”那少年终于忍不住了,转过身来,拍了拍纪之昼的脸,“你可以叫我代号0907,可以叫我阿燃,但是请不要叫我哥。”
“你自己说的啊,对外称呼我是你的远房表弟。算了,唉,谁让我这个人善解人意,不强迫做别人不喜欢的事情呢。”纪之昼撇撇嘴,指着远处,围绕神像连成一片的金碧辉煌的建筑,问道,“哪一个是你家?”
阿燃耸耸肩膀,抬起手压了压纪之昼的胳膊,让他的手指指向近处那一片芦苇铺屋顶的建筑群,凉声说:“不好意思哦,那些都不是,这个才是。”
墙壁是用土坯砌成的,被雨水啃噬得凹凸不平,走近就能闻到一股鸡屎的臭味和剩菜剩饭的腐烂味。纪之昼嘴角一抽,有些不解地问:“兄弟你现在这么贫困呢原来。”
阿燃叉腰,有些嚣张地说:“我只管把你给领回来,让你不在野外被冻死饿死。能不能进城,那就是你自己的本事了。”
他带着纪之昼,在小巷间左拐右拐地穿梭,土坯墙壁上是用各种颜色的颜料打的小广告。纪之昼看到了最近的一行字,念出声:“成人用……”
还没说完,就被阿燃捂住了嘴。
旁边就贴了一张禁行令,不允许外邦人进入。纪之昼就大大方方地站在禁行令前,简直是嚣张得没边。
阿燃捂住了额头:“还看呢。”
终于到了阿燃的家。他把纪之昼领进屋,扔过来一身衣服和一个碗:“喏,换好之后带你去吃饭。”他不知道从哪里取出毛巾,也一并扔在纪之昼手里,接着便要去关门。
说话间,一条大黄狗跃过门槛,进入室内,好奇地朝着纪之昼汪了几声,然后围着他转圈圈。
纪之昼一边擦身上的水,一边不敢置信地说:“哇塞?开局一个碗,装备全靠爆。你现在混得不行啊,我要逃了。”
阿燃吹了声口哨,大黄狗便跑到他的脚下。
“能给你吃饭不错了。你快点换。”阿燃背对着纪之昼,蹲下身,摸着大黄狗的脑袋,解释说,“现在粮食收成不景气呢。”
“那你还带我回来?不嫌多我一张嘴麻烦啊。”纪之昼笑着开玩笑,“还是说,其实你真把自己当成我哥了?”
阿燃一愣。他摸着大黄狗的动作一顿,最后改成轻轻拍了一下它,命令说:“自己出去玩。去。”
大黄狗竟然真的听话地从侧门跑远了。
纪之昼问:“你能和狗交流?”
阿燃没回。他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纪之昼换完衣服,喊道:“路瑾燃。”
阿燃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转过身,抬头,只是眼神有些涣散。
“既然城中人不欢迎外邦人,粮食的收成又不好,那你为什么还要带我回来?还是说你就是这么善良,碰到谁都愿意把他带回来?”
纪之昼坦然和路瑾燃对视,像是要从他的视线中探寻出来个原因。可惜路瑾燃没有问他,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也没有问他,究竟是来自哪里的——
“从我到这里开始,那座神像的面容就是这么模糊。”路瑾燃叹息一声,竟然真的开始解释,“至于把你带回来,确实是出于一点私心。我曾在城中的神庙做过一周的工,而神庙供奉的两位神明,一位是光之子,撒下神性的光辉;而另一位的名号我无从得知,但祂的雕像……竟和你别无二致。”
纪之昼“啊?”了一声,有些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我?”
“对的。”路瑾燃走到纪之昼面前,揉了揉他的脑袋,朝他伸出手掌。接着,纪之昼便茫然地将手放入路瑾燃的手掌,看着路瑾燃干脆利落地取出麻绳把他的手给绑了。
第三次了。
白沅言绑他,魔术师绑他。
怎么路瑾燃也要绑他。
纪之昼:“……”
纪之昼:“?”
纪之昼:“你不是我哥吗?”
路瑾燃不太好意思地挠挠头:“所以我本来是打算把你上交神庙,换取食物和钱的来着。你一定要问得这么明白,我都不好意思回答了。”
纪之昼冷笑了一声,便挣扎了一下,抬起腿往路瑾燃腰腹上踹:“路瑾燃你魔童降世来的啊!我跟钱哪个重要?”
“那你哥和钱哪个重要?”路瑾燃问。
两个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当然是钱重要啊。”
路瑾燃竖了个大拇指:“看来我未来真是你哥。不过那不就是未来的我该想的事情了吗,我现在可不是你哥啊。嘻嘻。”
纪之昼:“……”
他的手腕又被绑起来了,但是他的手指还能动,艰难地给路瑾燃比了个国际友好手势。
路瑾燃有些嚣张地抬了抬眉梢:“给你弄午饭去咯。”
“我说你小子前面怎么这么老实呢。”纪之昼翻了个白眼,“燃燃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路瑾燃笑出了声:“阿昼静悄悄,估计也在作妖。”
纪之昼愣了一下:“啊?我没做过自我介绍。你有记忆是不是?”
“不是啊。”路瑾燃茫然了一下,随即点了点纪之昼的心脏,“但是我能听到你的机械音哟,玩家纪之昼。”
【?】
系统爆发出尖叫:【我靠这是为什么?!路瑾燃什么来头他。】
路瑾燃和纪之昼的耳边同时被系统炸麦:“……”
纪之昼晃了晃脑袋:“系统你有病吧。”
路瑾燃把纪之昼请到凳子上,自己又坐到他对面,说:“那这样吧。我不把你交出去,但是代价是你得回答我几个问题。我有点好奇你这个系统、玩家,和副本任务了。”
系统:【不要啊,主播你不要说啊。】
纪之昼冷酷:“那你还是把我交出去吧。”
“诶,你问我的问题我都回答了,我问你的你不想回答?”路瑾燃故作伤心,“怎么能这样。”
“兄弟。”纪之昼抬起被绑着的手,“你现在可是在威胁我。再说了,我又没求你回答我的问题。做人不能这么不仁义的知道吗?”
路瑾燃低声笑了起来,就开始给纪之昼解绑:“笑死我了。”
纪之昼撇撇嘴:“不怕我逃?”
“你可以试试看。”路瑾燃继续笑,“看看落到别人手里是什么下场。我现在只是个奴隶,可捞不了你。”
“别人越努力越幸运,你怎么越奴隶越奴隶。”纪之昼趴在桌子上,闷闷地说,“我还以为能成为亿万富翁的继承人,没想到还要白手起家从头干起成为负一代。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
路瑾燃刚要开口,就听外面的街巷里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他一愣,猛地站起身,拎起纪之昼就把他往里面的房间藏。
“什么情况?”纪之昼匆匆忙忙问。
路瑾燃“啧”了一声:“来收你来了,躲躲好。”
他从橱柜中取出剥了一半的野菜篮,就坐到椅子上装模作样地摘起了野菜。门猛地被人踹开,身着盔甲的士兵手里提着武器,把路瑾燃“吓了一跳”。
“哟。哥几个来了啊?”路瑾燃笑嘻嘻地说,“哪个风把哥几个吹来了?”
“别装傻!”为首的士兵抬起兵刃,架在了路瑾燃的肩膀上,“有人举报说你带了可疑的外邦人。”
“这里哪有人?”路瑾燃有些无语,“我在剥野菜啊哥。肯定是有人嫉妒我长了这么帅的脸才举报我的。”
为首的士兵冷哼一声,收了兵器,向前大跨一步,便坐到了椅子上,接过了路瑾燃谄媚倒的水,摆了摆手,指挥下面的人:“搜。”
“哎呀。”路瑾燃将手中的那篮野菜递到桌上,放在那士兵面前,“哥你也辛苦了,这些东西是孝敬您的。”
士兵随意地拿起几颗野菜,看到了底下塞着的钱币,了然于心:“哎。小燃啊,我们呢,执法办公,也不是什么不讲人情的人对不对?下周的牌还来不来打啊?”
另外几名士兵一推开侧房的门,就看到坐在床上茫然的纪之昼。他们装模作样地移开视线,开始搜查房间其他地方,连小柜子都不放过,在纪之昼震惊的眼神中离开了房间,报告:“报告长官,没有外邦人员!”
纪之昼:“?”
小柜子里也能藏人吗?
他不敢置信地走到外面,坐到了路瑾燃旁边,却没想到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假装没见到他。
为首的士兵拍了拍路瑾燃的肩膀,有些感慨地说:“遵纪守法好公民。”
路瑾燃感动地点了点头,握住了士兵的手:“我会继续努力的!”
纪之昼:“……”
“哦对了。”士兵说,“要是想带人入城,现在的程序还挺麻烦的。”
路瑾燃笑了笑,又从柜子里取出一篮野菜,放到了桌子上,推到了士兵面前。
士兵轻咳了两声,又说:“那我确实也认识有兄弟是办这个的,说麻烦嘛,倒也不麻烦。”
路瑾燃谄媚地说:“下次请哥几个吃饭哟。”
“好办,好办。”士兵们点点头。
等到士兵们呼啦啦地鱼贯而出,纪之昼面无表情地望向路瑾燃:“你赚的钱……就是这么用的?用来贿赂?”
路瑾燃有些奇怪地问:“钱不就是这样用的?再说了,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什么叫贿赂?这明明叫哥几个增进感情,只要不是头顶上管最严那个官来查,我基本上都能包过去。”
纪之昼阴阳怪气地“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啊,哥哥人缘真好。”
路瑾燃摆摆手:“小问题,小问题。人长得帅,没办法的事情。”
继而,纪之昼才点了点桌上的破碗:“那你为什么不换一套好一点的茶盏。”
路瑾燃走到旁边,打开橱柜,露出了一套极其昂贵的茶盏,然后一把关上门:“看到了吗?这是要给更大的官用的。”
纪之昼嘴角一抽,比了个大拇指:“牛逼。有一套严谨的阶级观念。”
路瑾燃朝他比了个大拇指,反问:“你没有?”
纪之昼:“我也有。”
比如,最大的官星巴克伺候,最小的官白开水伺候。不喜欢的人蜜雪冰城伺候,然后让东方明珠塔把他们都给惩戒。
真是等级森严的世界。
唉,阶级。
我们明天军训结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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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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