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冥婚照相馆（七）往生之地

凌灵芭的血红杏眼扫过一片狼藉的摄影棚，最后定格在膨胀变异的宋威身上。她的目光里没有愤怒，只有深深的悲哀。

她面无表情地从衣服口袋里翻出自己的工牌，指着【职务：自由从业者】那一行，说：“如你所见，我现在是盲流子①。”

虞白：……

很好，是那个他熟悉的凌灵芭。

“宋威，你还是走到了这一步。”凌灵芭的声音空灵威严，带着BOSS特有的回声效果，“我给你的权限，不是让你用来满足私欲的。”

宋威手中的黑气剑剧烈震颤，仿佛在回应旧主的出现：“权限？那些可怜的权限怎么够！我要的是完全掌控！就像现在这样！”

他挥剑指向凌灵芭，黑色剑气撕裂空气。但凌灵芭只是轻轻抬手，那道剑气就在她面前消散成虚无。

“你忘了，这个副本的核心代码，写的是我的名字。”凌灵芭的嫁衣无风自动，“你只是暂时窃取了管理权，从未真正掌控它。”

虞白敏锐地注意到，凌灵芭的手指在微微颤抖——她在硬撑！她现在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完全压制宋威了。

对了，戒指！

既然那柄剑上的纹路和它类似，就说明这戒指也能做武器！

“凌灵芭，接住！”他将戒指抛向凌灵芭。

宋威怒吼着想要拦截，但虞白已经抢先一步挥刀斩向他的手腕：“你的对手是我！”

叮的一声，手术刀与黑气剑相撞，迸发出刺眼的火花。虞白被震得虎口发麻，但成功为凌灵芭争取到了宝贵时间。

凌灵芭接住戒指，轻轻戴在无名指上。刹那间，她周身爆发出耀眼的红光，嫁衣上的刺绣仿佛活了过来，变成流动的代码纹路。

“现在，让我们结束这场闹剧。”凌灵芭的声音变得冰冷，“宋威，我以‘永恒婚纱摄影’创始人的名义，剥夺你所有权限。”

她双手结印，红光形成复杂的几何图形，将宋威笼罩其中。宋威发出痛苦的嘶吼，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释放出吞噬的镜鬼。

“不！这些都是我的力量！”宋威疯狂挣扎，“我花了三年时间才收集到的！”

“通过欺骗和背叛。”凌灵芭眼中红光更盛，“你欺骗贺卓雀，让他以为带我离开就能完整地救我；你背叛我，在我最虚弱时窃取核心权限；你甚至欺骗这些可怜的玩家，让他们成为你野心的养料。”

随着她的每一句话，红光就更强一分，宋威的身体就透明一分。无数被吞噬的玩家意识从他体内逸出，在空中形成模糊的人形。

虞白突然感到一阵眩晕，一些不属于他的记忆涌入脑海——

三年前，凌灵芭发现镜鬼网络可以稳定玩家意识，决定将它改造为“往生之地”，让死在副本里的玩家得以安息。

但宋威渴望更多力量，便趁凌灵芭维护副本系统时发动偷袭，将她的大部分意识困在镜鬼网络中，而留下一个小碎片，则被半个月前故地重游的贺卓雀“拐”出了副本。

“原来是这样……”虞白喃喃自语，但贺卓雀第一次进来时做了什么，他还是不知道。

此时宋威已经被红光压缩成一团扭曲的数据流，只有那张脸还在不甘地嘶吼：“我没错！你个小丫头懂什么？！强者统治弱者是天经地义！”

凌灵芭缓缓抬手，准备给予宋威最后一击。但就在这时，整个副本开始剧烈震动，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不好！”凌慕儿尖叫，“镜鬼网络被破坏得太严重，副本要崩溃了！”

凌可儿嘴上的拉链随宋威被制伏一同消失，她挣扎着爬向暗房：“必须有人接管系统！否则所有意识都会消散！”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凌灵芭身上。只有作为原BOSS的她有能力稳定系统，但那意味着她必须再次与镜鬼网络融合，回到那个囚禁她三年的牢笼。

凌灵芭看着崩落的天花板上碎屑和四处逸散的玩家意识，表情几变，最后露出一丝苦笑：“我还以为这次可以完整地离开，但看来这就是我的使命。”

她转向虞白，突然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入殓师……不，摄影师，能再帮我拍张照片吗？我想留个纪念。”

虞白心里百味杂陈。他跟凌灵芭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但这个古灵精怪的大眼少女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他心里，这具尸体比很多活人都要鲜活。

他默默举起相机。透过取景器，看到凌灵芭正在燃烧自己的意识来稳定副本，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就在他按下快门的瞬间，异变突生——

本该被封印的宋威突然暴起，扑向凌灵芭：“要死一起死！”

但比他更快的是虞白。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虞白已经挡在凌灵芭身前，手术刀精准地刺入宋威的心脏！

但刀尖在距离宋威一厘米的地方生生顿住，那里似乎多了一层透明防护罩！

“没用的！”宋威癫狂地大笑，“我要你们陪葬！”

副本的崩溃加剧。剧烈的摇晃中，虞白突然感到手腕被紧紧抓住。

“别冲动。”贺卓雀的声音异常冷静，“还有办法。”

虞白皱眉：“什么办法？副本马上就要……”.

“相信我一次。”贺卓雀直视他的眼睛，“就像灵芭相信我那样。”

这句话让虞白愣住了。他从未见过贺卓雀如此认真的表情——没有平时的傲慢，没有刻意保持的距离，只有纯粹的坚定。

“……需要我做什么？”虞白最终问道。

贺卓雀快速交代：“宋威的核心代码已经不稳定，但还需要物理层面的彻底清除。我去稳定系统，你解决他。”

“你怎么稳定系统？”虞白质疑，“你怎么确定能再改一次宋威的代码？”

“我确定，”贺卓雀苦笑，“三年前，我是这个副本的技术总监。”

这个真相如同重锤击中虞白。所有线索瞬间串联起来——贺卓雀进入副本前的异常、对镜鬼特性的熟悉、和各个NPC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还在骗我？”虞白的语气冷了下来。

“我也不想，”贺卓雀一边快速操作逻辑键盘一边回答，“我的记忆到这个副本就被封印了一些，直到刚才看到宋威的原始代码才完全想起来……”

他抬起头，眼神诚恳地看向虞白：“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等出去后，我会告诉你一切。现在，能再相信我一次吗？”

副本的崩塌再次加速，天花板开始大面积剥落。凌灵芭的身体已经透明得几乎看不见，但她还在强撑着维持系统。

虞白看着贺卓雀，三年前的午夜再次浮现脑海——那具彻底冰冷的尸体，现在就坐在自己眼前，凤眼透过金丝眼镜专注地看着自己。

“……好”虞白艰难地点头，抿了抿唇，“但这次别再‘死’了。”

贺卓雀如释重负地笑了：“遵命。”

两人同时行动。贺卓雀冲向暗房里的主控电脑，手指在逻辑键盘上飞舞，无数代码流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虞白则举起手术刀，迎向垂死挣扎的宋威。

“没用的！”宋威疯狂大笑，“系统已经崩溃，你们今天都要死在这儿！”

虞白没有理会，手术刀精准地刺入宋威的心脏。但这一次，刀尖没有遇到阻力，而是直接穿过了虚拟影像——

是陷阱！真正的宋威早已转移！

“小心！”凌灵芭用最后的力量警告，“他在……相机里！”

虞白猛地转头，看到宋威的脸正从相机屏幕上浮现，露出狰狞的笑容：“永别了，入殓师先生！”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贺卓雀完成了最后一段代码：“现在！虞白！用‘逆向显影’！”

虞白福至心灵，瞬间明白了贺卓雀的意图——他不仅改写了同步闪光，更彻底重构了相机的成像逻辑！他没有退缩，反而举起相机对准自己：“看这里，宋威！这是你的遗照！”

咔嚓！

同步闪光触发器启动，刺目的白光吞噬了一切。但这一次，光线没有四散，而是如黑洞般被镜头疯狂吸入——贺卓雀将相机的【捕捉】功能改写为了【收容】，将每一次闪光都变成了强制定格灵魂数据的牢笼！

“不！！”宋威的惨叫从相机中传出，“你怎么能改写基础规则……？”

因为你们的代码都是他带人写的啊，虞白腹诽。

“因为你忘了。”但他还是决定装个逼，于是冷静地看着相机顶部的出片口缓缓吐出一张相纸——上面不再是图像，而是密密麻麻流动的黑色代码，正是宋威被数字化囚禁的意识核心，“入殓师最擅长的，就是让该安息的人安息。”

“而你——”他用力将相纸连同相机一起捏碎，黑色的粘稠液体与破碎的电子元件从指缝间渗出，伴随着宋威最后恶毒的诅咒彻底消散在空气中，

“——不配安息。”

与此同时，贺卓雀完成了系统稳定。崩溃骤然停止，所有逸散的意识缓缓落地，凝聚成半透明的人形。凌灵芭的身体重新变得凝实，惊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我……自由了？”她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

贺卓雀疲惫地靠在电脑旁，对虞白露出一个虚弱的微笑：“看来我们成功了。”

虞白走过去，伸手拉起他：“现在，该解释一下了，程序员先生。”

贺卓雀苦笑着站起来：“三年前，游戏还没开服，灵芭发现镜鬼网络可以稳定玩家意识，想把它改造成‘往生之地’。我作为技术总监，来考察副本运行是否顺利。”

他看向凌灵芭，眼中满是愧疚：“但我进来后，发现副本完全失控了——宋威背叛了我们。他差点完全抹除灵芭的意识。我侥幸逃过一劫，直到半个月前才抢了一片灵芭出去……”

“你来找我是开服前还是后？”虞白问，“为什么还瞒着我？”

“开服前……”贺卓雀不再说话，很安静地看着虞白，活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

虞白：……

这人是不是在撒娇？

凌灵芭走过来，脚尖踢地，别扭地说：“谢谢你们……不然……”她面色更白了，似乎说这句感谢的话比杀了她还难受，“……我可能永远困在那里。”

虞白：“……你们‘神经元酒馆’全员傲娇？”

吐槽过后，他抬头看着重归平静的副本，突然想起什么：“那些被囚禁的玩家意识……？”

“都安息了。”凌灵芭换回正常表情，“镜鬼网络现在真正成为了‘往生之地’。”

系统提示适时播报：

【隐藏任务“摄影师和双胞”完成】

【获得奖励：技能升级：lv2“入殓师的尊严”，在副本中对尸体类BOSS暴击率 10%】

【获得特殊成就“往生使者”称号】

虞白查看成就说明，微微一怔——说明显示，这个成就需要同时拯救生者与安息死者才能获得。

凌家姐妹欢呼着跑来，她们的身影在阳光中变淡。

“我们要去‘往生之地’了”凌可儿看着虞白说，“不再是NPC，而单纯作为一个人……”

“那个称号是你应得的！”凌慕儿朝虞白挥手告别，“你拯救了我们。”

她又看向贺卓雀：“谢谢你，又一次救了我——”

话音未落，她们的身影就消散在了光芒中。

虞白看着突然空荡下来的“永恒婚纱摄影”，一时间有点感伤：“这里一个NPC都没有了，是不是要关闭副本了？”

而下一秒，脑内的系统就解答了他的疑惑：

【“永恒婚纱摄影”正式更名为“冥婚照相馆”】

【新任务：找出副本的新任BOSS】

①盲流子：东北方言，本意指从农村中盲目流入城市的人，可理解为无业游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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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冥婚照相馆（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