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冥婚照相馆（九）“尸体比活人听话”

虞白站在跪倒的塑料模特中间，头纱无风自动。

一种陌生的力量在体内流淌，带着冰冷的熟悉感……

是“虞白”。

虞白觉得自己仿佛被扔进了深不见底的冷水里，不断下沉的同时无数记忆碎片涌入脑海——设计图纸、婚礼现场、还有……一个午夜中的交易。

“尸体”贺卓雀支起上半身，看着“虞白”，语气坚定：“我会让你在游戏里复活，然后你就不用憋憋屈屈地只在后半夜出现了。”

“虞白”皱起眉头，语调都变得柔和了：“可是……对他会不会不太公平？”

贺卓雀低下头，额发遮住表情：“……数据而已，不要太在意。”

……

刺骨的冰水涌入肺部，虞白眼皮越来越重，身后的黑暗吸引他下坠——

“虞白”在覆盖他的意识！

而这时，系统的提示再次响起：

【BOSS名称：虞白……%￥#@#】

【双重人格融合度：37%】

【警告：精神不稳定可能导致人格分裂】

“虞白”缓缓抬头，嘴角挂着冰冷的微笑，无名指处的红线变得更深了一点。

他看向贺卓雀，眼神变得深邃：“三年前的那个晚上，你给了我一个承诺。”

贺卓雀浑身一震，眼中闪过难以置信：“你……现在就出来了？可还没到时候……”

“计划提前了而已。”“虞白”的语气平静得可怕，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微笑，“不欢迎我？”

“我忘了，你确实不欢迎我。”他缓缓地自问自答，“说好的只要我作为主神稳定《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你就定期回来维护系统……但结果呢？”

贺卓雀皱眉：“……你也知道，各副本都出了乱子，这些年我一直在改代码，东躲西藏……”

“借口，”“虞白”把目光移向凌灵芭，目光里竟生出几分……慈爱？

“你这不是又回来了吗？还把她带走了。”

凌灵芭听得一头雾水，皱着眉头看着两人：“等等，所以三年前你就知道这个游戏？可那时候你应该还没……”

“进入游戏？”“虞白”接话，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我早就进来了——”

“真是怀念……”他抬手轻触头纱，面料下仿佛有电流在流动：“这个头纱……是我设计的。原本只是为了纪念那些无法举行婚礼的恋人，没想到阴差阳错地变成了传承物。”

贺卓雀上前一步，眼神复杂：“所以你就改规则，来利用我修改副本代码延长你‘出现’的时间？你这是……”

“鸠占鹊巢？”“虞白”打断他，嘴角挂着冷笑，“承认吧——你反悔了，你不想看我支配这具身体。”

塑料模特们突然开始发生变化，它们的塑料表面逐渐变得有血有肉，最终变成了陌生的模样。这些人安静地站在四周，仿佛在等待指令。

凌灵芭警惕地护住黑色背包：“现在怎么办？要继续拍照……额……”她看了看“虞白”，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仪式吗？”

“虞白”的目光落在地面上破碎的西式婚纱上，那件衣服此刻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当然，必须完成仪式。只有巩固BOSS权能，我才能完全控制这个副本。”

“你也不想我被困在这里吧，毕竟……”他快速靠近贺卓雀，指尖抬起他的下巴，在他耳边轻声说：“我困住了，他也会困住，困在我们共同的心血里——”

他走向那件婚纱碎片，模特们自动让出一条路。当他的手指触碰到布料时，衣服自动分解又重组，变成了一套精致的黑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朵白玫瑰。

“这才是适合我的礼服。”虞白轻声说，西装自动穿戴整齐。那顶头上也自动戴到他头上，形成了一个西装头纱的诡异搭配。

贺卓雀看着这一幕，突然问道：“你早就计划好了这一天，对不对？你从进入游戏就开始布局……都是为了早日复活。”

虞白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转向那些玩家模样的模特：“开始准备吧，婚礼需要见证人。”

模特们整齐划一地行动开来，布置场景、调整灯光、准备器材，效率高得惊人。很快，一个完美的西式婚礼场景就布置完成了。

凌灵芭不安地靠近贺卓雀：“他现在……还是虞白吗？”

贺卓雀苦笑：“是，也不是。理论上，虞白只是‘虞白’的躯壳。”

他指了指凌灵芭的背包：“那本笔记……就是‘虞白’的……当年，他是我们团队里的设计师。”

仪式正式开始。虞白站在祭坛前，身后是没有神像的神龛。模特们坐在长椅上，安静得如同真正的遗体。

系统的声音庄重响起：

【婚礼仪式开始】

【请交换誓言】

但没有新娘出现。

凌灵芭愣住了，她以为对面的一定会是贺卓雀，然而……

虞白独自站在祭坛前，对着空无一人的对面微笑：“我承诺，守护所有无法安息的灵魂，给予他们最后的尊严与安宁。”

就在这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对面的空气开始扭曲，逐渐凝聚成一个人形。那人形越来越清晰，最终变成了……另一个虞白！

这个虞白穿着入殓师的制服，眼神疲惫却闪着点倔强的光。

“我承诺，”他开口，声音带着熟悉的慵懒语调，但坚定非常，“不让任何人重蹈我的覆辙，包括我自己。”

说到“我的覆辙”时，他转头深深地看了贺卓雀一眼，而后者狼狈地别过了头。

两个虞白同时伸出手，在空气中交握。在他们接触的瞬间，整个照相馆剧烈震动，所有照片从墙上飞起，在空中组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缓缓浮现出一张全新的照片——那是两个虞白背对背站着的画面，一个穿着西装头纱，一个穿着入殓师制服。

系统提示再次响起：

【BOSS权能稳固度：100%】

【BOSS身份确认：虞白，副本“冥婚照相馆”首席设计师】

【关联身份：贺卓雀，副本“冥婚照相馆”技术总监】

头纱自动从虞白头上飘落，轻轻覆盖在照片上。当光芒散去，虞白，眼神中只剩下设计师的睿智冰冷。

他看向面色黑沉的贺卓雀，露出一抹属于“虞白”的、熟悉的微笑：“现在，我想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

“三年了，”他的声音轻柔得像一声叹息，“为什么呢？你从迫不及待我的复活，到如今……”

贺卓雀的拳头紧握，指节发白，眼神有点躲闪：“你……不用这么着急。”

“虞白”微微一笑，目光扫过照相馆的每一个角落：“我怎么能不急呢？我记得这里的每一个设计细节，每一行代码的逻辑，还有……”他停顿了一下，“那个加班到天亮的夜晚。”

“三年前，为了赶《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的公测上线，我连续工作了72小时。”虞白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故事，“最后倒在办公桌上，再也没醒来。”

他走向那本黑色笔记，轻轻翻开。里面不是婚纱设计图，而是副本“冥婚照相馆”的原始概念稿——一个活人与死人完成婚礼仪式的地方，一个真真假假、充满“阴间美学”的恐怖副本。

“你发现我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总监。”“虞白”看向贺卓雀，“但你不甘心，就偷偷越权用还没通过测试的意识上传技术，把我的意识存进了游戏服务器。”

贺卓雀的声音沙哑：“我别无选择。公司高层认为一个设计师的死不影响项目进度，甚至打算删除你的所有资料……”

“所以啊……”“虞白”讽刺地笑出声，“我早就说过，尸体比活人听话……”

“你让我成了游戏主神。”他的目光落向远处的虚空，“赋予我管理副本的权限，但同时也让我被困在这里。”

系统的声音突然变调成许一诺，念出新的信息：

【主神权限激活】

【可访问数据：所有副本运行日志】

【特殊权限：修改游戏核心规则】

“虞白”在虚空调出屏幕，快速浏览着数据，脸色逐渐凝重：“原来如此……《人类精神再就业计划》最近的改动根本不是让精神‘再就业’，而是在利用死者意识维持游戏运行。”

他看向那些塑料模特，它们都长着以往同事的脸：“这些都不是NPC，而是真实人类的意识碎片，对吧？”

贺卓雀艰难地点头：“公司发现了意识上传技术的‘价值’——死者不会要求加薪也不会累，是最完美的‘员工’。”

凌灵芭突然明白过来，看向贺卓雀：“所以哥哥（凌灵漆）的合同那么苛刻，他那么痛快地跟你走是为了……”

“获得自由。”“虞白”接话，“他看透了官方的本质，想要脱离他们的掌控。”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感受整个游戏的流动。再次睁开眼时，眼中已经有了决断。

“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虞白”抬手在空中轻点，调出只有他能看到的管理界面，“贺卓雀，帮我个忙。”

贺卓雀表情僵硬，迟疑了一瞬。

“虞白”并没有看他：“现在不是悼念你新朋友的时候，动作快。”

贺卓雀眼底掠过一抹痛色，但还是走上前：“……需要我做什么？”

“我要重写核心规则，但需要你的技术权限授权。”“虞白”快速操作着，“公司给你的后台权限应该还在。”

凌灵芭担忧地问：“你们要做什么？会不会有危险？”

“虞白”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不会，只是让这个游戏更符合我的设计理念——一个真正的往生之地，而不是血汗工厂。”

凌灵芭皱眉：她莫名觉得这句话有点做作。

而贺卓雀已经配合地调出权限界面：“随时可以开始。不过……”他犹豫了一下，“这会消耗大量能量……会影响你的存在稳定性。”

“没关系。”“虞白”平静地说，“既然我是因过劳而死，那就因工作而重生吧。”

可这时系统却再度出声：

【贺卓雀，你也太瞧得起自己了】

“虞白”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这是程小满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