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向阳小镇

石金水他们小队一共有五个玩家,他们小队是所有玩家中最显眼的,每个人都穿着色彩鲜艳的衣服,石金水穿着紫色,发出尖叫的人穿着绿色,另外三个分别穿着红色、黄色和蓝色。

桑尘不知道这是他们小队的特色,还是其他用意,如果早知道他会进恐怖游戏,他一定穿最不显眼的颜色,掉进人群里捞不出来那种,就算是现实里,他也很少穿这种衣服。

死去的人穿着红色衣服,听到尖叫声,远远向这里走过来时,桑尘以为是路边挂了一面红旗。

走近才看到,是红色衣服的男人,脑袋穿在了路边栅栏上,整个人因此而向栅栏倾斜。

刚进游戏不到半个小时,就有一个玩家死了,死法诡异,死状惨烈。

一根尖锐的铁栅栏从他左耳穿进,右耳穿出,贯穿了整个脑袋,头发被涌出的鲜血染红,脑袋像颗糖葫芦上血红的山楂球。

他的双眼睁得很大,里面似乎还留有惊讶,不知道是在惊讶他竟然就这么死了,还是惊讶其他什么不为人知的。

顾姿言看到这个死状,吓得脸色苍白,颤颤巍巍地挡在桑尘前面。

茅子羽问:“怎么回事?他怎么死了?”

石金水眉头紧皱,很明显不开心,“当时我没看他那里,听到声音看过去时,它脑袋已经被穿透了。王德看到了,王德,你再说一遍。”

王德就是那个发出尖叫的绿衣服男人,可能是冲击太大,他现在说话还不利索,“就,我和蔡畅说着话,我们都挺开心的,他突然滑倒,脑袋就磕到栅栏上了。”

小镇路上的雪化了一半,这种残雪确实比刚下的蓬松雪花容易滑倒。

王德真的是因为意外滑倒摔死的吗?

“可是,你们是向前走吧。”顾姿言说:“如果是向前走滑倒,感觉前后摔的可能更大,他是向右边摔,还刚好被刺穿了右耳?”

王德:“他踩滑的时候,自己踉跄平衡了一下,没稳住向右摔了。”

顾姿言根据他说的,伸开双臂要试试,被茅子羽伸手拽着胳膊向这边拉了一下,他的眼睛还是弯得跟小月牙一样,“你不要命啦?”

顾姿言立即老实了,站在茅子羽身边安静看着。

穿滴水黑衣的人问:“他有做什么特别的,可能违规的事吗?”

“如果要说违规,违规的应该是王德,他对着那辆喇叭声特别大的车隔空踹了一脚,还朝那辆车吐了口口水,死的蔡畅没有特殊的行为。”

王德缩了缩脖子,双臂环胸缩在金石水身边。

听起来,蔡畅的死亡看不出任何线索,他的死就是意外。

开始有小队离开,桑尘瞥到颜墨打哈欠打得眼睛都湿了,非常识趣地说:“我们也走吧?”

确实看不出什么了,茅子羽点头,四人往回走。

路上,茅子羽说:“人的两个耳朵不是直接相通的,是通过下面的咽鼓管相连,那根栅栏直直从一个耳道穿到另一个耳道,这也太巧了。”

顾姿言说:“你好懂人体构造,你是医生吗?”

“我不是,我认识一个医生,跟他一起去过几次游戏。”提到这个医生,茅子羽那张一直笑眯眯的脸,表情有点一言难尽,他好像不想多说他,问:“你们有什么想法?”

桑尘捂住了耳朵,他看起来年纪不大,羽绒服一圈白色毛毛围着巴掌大的脸,这样脖子一缩,捂住耳朵就像是闹别扭,不听家长的话,不想回答老师问题的孩子。

茅子羽:“……你干嘛?”

肚子里都有孩子了还这么戳他的心。

桑尘:“耳朵疼。”

顾姿言也跟着他捂住耳朵,“我也疼,先是被车喇叭刺,又看到蔡畅的穿耳死法,可能要疼到梦里了。”

茅子羽毛月牙眼变成了长眼,忽然想到了这次离奇死亡的关联。

先是经过一辆声音特别大的车,声音大得异常,刺得他们每个人耳朵都疼痛难忍,除了那个小白脸,接着就有个玩家被栅栏穿透双耳而亡。

耳朵疼是提示吗?

提示接下来的死亡和耳朵有关?

顾姿言已经放下手了,桑尘还捂着耳朵,不知道是还在疼,还是怕冻。

如果那辆车离开后,他们还像是车经过时那样捂住耳朵,或者有意保护好耳朵,蔡畅还会死吗?

刚才在蔡畅死的地方,所有讨论的人,至少表面的关注点都是蔡畅的死是不是意外,没一个人顺着耳朵思考。

茅子羽慢两步又看向桑尘,他脖子依然缩在毛领里,双手捂着耳朵,漂亮的脸被遮住后,一副畏畏缩缩的普通人模样。

刚上时空列车时,他也是这样,是三个新玩家中最不显眼的一个,话少,没有存在感,如果是每个队都要带一个新人,他一定是最没人选的那一个。

是他想到了这点,还是,他只是真的耳朵疼,或者是借口不想回答他的问题?

桑尘的脖子又向毛领里缩了缩,合格牛马的基本法则之一,领导没想到的办法,你不能高调喊出,要委婉给领导递话。

如果这个办法后面被验证是行不通的,领导也没法怪你。

这是桑尘进时空列车后,第一次进游戏,他不知道游戏的难度,不确定死亡法则是不是真的这么简单明了。

让大佬自己确定。

另一边,王德和一个队友一起,把死去的蔡畅从栅栏上拔了下来,王德背着他的尸体,小心翼翼地跟在石金水身后。

石金水一直没说话,他也大气不敢喘一声。他知道他刚才又犯了石金水的忌讳,石金水已经提醒过他,他可以不尊重玩家,但一定要尊重游戏世界的一切。

隔空踢汽车,在小镇里吐口水,这都是明显的不尊重,他在现实世界这样惯了,一时很难改正。

石金水:“晚上把桑尘抓过来研究研究。”

“唉!”一听他终于开口说话了,王德立即点头应声,然后他小心地说:“他有问题?”

“嗯。”石金水说:“我看不透他的肚子,肚子里一定不是孩子,应该是他的特殊异能,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

说着他笑了一声,“倒是装得挺好。”

王德惊了一下,很快就有点扭曲的嫉妒。

游戏里的玩家有觉醒异能的可能,异能五花八门,有的异能强大得让人战栗,有的异能让人啼笑皆非,但总归都是对通关游戏有帮助的。

不是所有玩家都能幸运地觉醒异能,觉醒异能的那批幸运儿,也不是每个都能更加幸运地在第一场游戏就觉醒异能,有一些玩家是在死亡时觉醒了异能,更加崩溃地死去。

游戏鼓励玩家主动探索、使用和发展自己的异能,一些玩家刚觉醒复杂或强大异能时,并不会收到游戏系统通知。在觉醒异能那场游戏结束后,游戏系统才会根据玩家表现,告知异能或收回异能。

这段游戏时间被玩家称为异能资格验证期。

对于那些简单或低级的异能,比如有人觉醒的异能就是听力增强,这么明显,没有探索和隐藏的必要,在觉醒异能,或者玩家察觉到异能时,游戏系统就会通知玩家。这类低级异能,没有高级异能的资格验证期。

桑尘的异能和凸起的肚子有关,他自己还不知道,这一看就是某种复杂强大的异能,还在刚进游戏时就拥有了。

而他艰难地混了好几场游戏,一个低级的异能都没觉醒。

不过,既然老大要研究桑尘,他就没法真正拥有异能了,老大不会让一个未来可怕的玩家走出游戏。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做这件事了,趁着新玩家还不知道自己有异能,不会使用异能,把天才埋在他第一个游戏里。

石金水右手边的女人说:“可他现在是茅子羽的临时队友,我们这么做会不会……”

“这场游戏不像是有鬼的,在一个少有鬼怪的游戏里,茅子羽算什么?”石金水哼笑一声,走了几步,他又说:“不要跟茅子羽起正面冲突,他们一定会轮流守夜,在桑尘守夜的时候把他抓来。”

“那么,我们开始睡觉?”茅子羽问另外三个盖好被子,坐在柔软床上,一副准备入睡姿势的人。

安全起见,他们最初想住酒店,不想冒然住空置的房子。可是小镇里没有酒店,小宾馆都没有,他们死皮赖脸地求借住也被一次次冷漠拒绝,最后只能住没人的房子。

这座房子里有不少空房间,他们没有分房子,每个人一个房间太容易出事,他们把四张床搬到宽阔的客厅,一起在客厅睡。

颜墨第一次第一个积极响应,“晚安各位。”

不知道是不是肚子里有了东西的原因,一到床上,桑尘也困得不行,他迷迷糊糊地说了声“晚安。”

顾姿言看看跟她一起进游戏的老乡,身高体长的大帅哥,老玩家里的大佬,很有安全感,“感觉又回到大学宿舍了,大家晚安。”

四个人几乎在同时躺下,裹紧柔软的被子。

房间里有一股不太美妙的气味,像是沉积很久粪尿之类的臭味,没有那么刺鼻,在潮湿的霉气里只透出隐隐一点,可以忍受。

只是桑尘躺下后,可能身体比以前娇气了,闻到这股气味,有点呼吸不顺畅的憋闷,以至于原本很困的他,很久都没睡着。

他在犹豫要不要下床把窗户打开,可是去开窗就要从被子里出来,就不安全了。

鬼界守则:不伤害裹在被子里的人。

桑尘转头向窗户那里看,被子里的手忽然攥紧。

窗帘半开,低矮的天空没有月亮和星光,只有客厅一个南瓜小夜光发出柔弱的光,有什么在黯淡的光线里移动。

颜墨不知道鬼界守则,他睡觉时,一只手垂下床。

就在他的床底下,伸出一只灰紫色,遍布尸斑的手,在向他垂下来的手靠近。

桑尘屏住呼吸,那只手应该冰冷僵硬的,可能有些黏腻。想象一下,自己睡着时,伸手垂到床下,握住一只这种鬼手的感觉,桑尘胳膊上的汗毛就起来了。

只要那只手触感很不一样的鬼手,刚碰到他,他就会停止呼吸,或许会立即跳起来,不停甩手。

鬼手碰到颜墨的手了。

颜墨人长得高,手指也长,在灯光下散发着属于人类冷白皮的光,和那只手灰紫僵硬的鬼手对比强烈。

没有反应。

鬼手慢慢握住了颜墨的手,从上面绷起的干瘪的皱皮可见,力气挺大的。

三分钟过去,没有反应。

鬼手用力晃了晃颜墨的手,指甲在他手上一道道抓痕。

没有反应。

“……”

“……”

桑尘眼珠转动,看向对面颜墨的床,被子有着细微规律的起伏,被子下面的人睡得正香。

“……”

一定是错觉,不然他怎么会觉得本就该僵硬的鬼手更加僵硬了?

桑尘设身处地替那个鬼想,在游戏刚出来的鬼,应该不是这场游戏的**oss,也是个打工鬼罢了。这位打工鬼的工作任务应该就是出来吓人,一出来就遇到这样的人。

真难,打工。

活着的人打工,难。死后变成鬼打工,难。

那只鬼不停地工作,越来越僵硬。

僵硬了半个小时,鬼手消失在床底。

没多久,那只鬼手出现在顾姿言床底。

顾姿言可能知道鬼界守则,她双手都放在被子里。鬼手一点点从床底爬出,一开始桑尘没敢看,怕被鬼发现,直到鬼背对他,爬到顾姿言床上。

这个鬼穿一身深色的,在昏暗中看不出是黑还是蓝的袍子,一头湿漉漉滴水的长发,他爬到顾姿言的床上后还没停下,整个鬼浮空和顾姿言面对面。

只要顾姿言一睁眼开,就会在湿漉漉垂下来的死人头发中,对上一个不知道长什么样的鬼的头。

桑尘又想象了一下,瞬间觉得自己心脏不太好。

那个鬼的脸越来越向下,眼看他的头发就要落到顾姿言脖子上了,顾姿言身上忽然散发出一道道四散的光,那些光并不耀眼,却给人一种光芒万丈的感觉,被围着的顾姿言顿时神圣了起来。

桑尘脑海里瞬间冒出一个已经被用坏,有了贬义的词:圣母。

那光止住了鬼的低头,桑尘感觉鬼的脸都没那么恐怖了,似乎带了点神圣的意味。

“……”

没多久,鬼手出现在茅子羽的床底下。

茅子羽不像颜墨那样大大咧咧地把手垂在床下,但手也在被子外,而且就在床边。

鬼手和在颜墨那里一样,伸手去拉茅子羽的手,或许是在颜墨那里受了挫,没有之前那么耐心和悠闲,不再慢悠悠靠近,而是一把抓住茅子羽的手。

桑尘觉得茅子羽应该不会像颜墨那样奇葩,感受不到一只鬼那么努力抓着他的手。

果然不是,茅子羽一把反握住鬼的手,把鬼拉上了床,半抱在床上,面带微笑,双眼含情地看着它。

鬼那张灰白僵硬的脸上,慢慢晕开一抹红。

“…………”

鬼被茅子羽搂进了被子里,不知道在干什么。

桑尘面容呆滞地盯着尖形的屋顶,回想刚才鬼爬三张床的经历,觉得这屋里除了他,三个人都不正常。

然后他摸到了自己好像又变大了的肚子。

“……”

鬼:家人们,谁懂啊[裂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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