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制退出游戏后，他在游戏大厅呆呆地站了很久，直到方朗和顾海跃找了过来，他才缓过神。

顾海跃在他面前站定，呼出一口气沉声道，“没事吧？邢游说要过去找你，我忙着把方朗从沼泽地里拔出来就把你交给他了。”

方朗看着齐嘉木染血的制服和发白的脸色，有些担心的问道，“你受伤了？邢游给你恢复药剂了没有。”

“嗯。”

齐嘉木点点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用担心我，部长你去忙吧，我换身衣服就去帮忙。”

“别逞强，公司里人多的是不缺你一个，受伤了就好好休息，带伤工作会影响整体的工作效率。”

“谢谢部长，不过我真不是逞强，不信你看。”

齐嘉木把袖子撩起来，衬衫上有血迹的地方，皮肤上对应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看不出来一点受过伤的样子。

“你们看，恢复药剂对我还是很管用的。”

他锤了两下胸脯，迅速做了几组高抬腿，甚至想给两个人表演个侧翻，被一脸生无可恋的顾海跃拦住了。

“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换身衣服就来吧。”

一旁的方朗见缝插针地问道，“那我呢部长，我是跟您回公司还是去工作二组？”

顾海跃转头看着方朗。

“你。”

方朗点头静待上司给他指令。

“你去洗澡。”

方朗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满是淤泥的衣服，退出游戏前一刻他还在淤泥里泡着，胸部以下全是沤了不知几十年的老泥，泛着不可名状的绿色。

但他在沼泽地待的时间太长了，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自己闻不出来。

方朗悲伤地抬起头，“部长你嫌弃我。”

“没有。”顾海跃移目。

“你骗人，没有为什么要往后退啊。”

他悲愤地转头向齐嘉木靠近了一些，“真有那么臭吗？”

“没有啊，真的，要不是部长说，我都没闻出来。”

齐嘉木微笑着后退了二里地。

“靠！！”

两个人目送方朗泪奔着朝宿舍跑去。

顾海跃转头对齐嘉木道，“虽然具体情况细节还没有查明，但你先把大概情况上报给董事长，打探一下他到底是什么态度，我们也好从大方向上制定解决方案。”

“好。”

齐嘉木点头。

两个人分开后，齐嘉木在原地转动戒指回到了花园别墅。他风风火火地进门上楼，冲进浴室快速把自己冲干净，擦着头发**走进了浴室旁的洗衣房中。

他把换下来的那套全是泥土和血迹的制服塞进洗衣机，按下开始键后，随着“叮——”的一声启动音响起，他的脑子也突然想起一件事：

他今天早上刚换了制服，上一套衣服没洗也没熨烫，皱巴巴的白色衬衫还躺在洗衣机旁边的衣篓里。

“嘶。”

他牙疼似的皱起眉毛。

衣篓里这套衣服是前天刚洗的，脏倒是不脏，只要花个几分钟把衬衫熨烫一下就能穿。

这么想着，齐嘉木把里面的衣服一件件拿出来，穿上裤子后，再把衬衫拿出来，忽然间一股不属于他也不属于洗衣液的香味从他手上的衣物散发出来，一种极其温暖的感觉瞬间将他包围，像无数只小触手，撩的他心里发痒。

是墨渊的味道。

不是香氛沐浴露或香水的味道，就是墨渊的味道。

他很难形容这种气味，有点像开在雨夜的栀子花，清新却浓郁，在不经意间捕捉到会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却不是因为悲伤。

昨晚两个人又蹭又抱，他身上的香味浸透了齐嘉木薄薄的衬衫，衣服上的每个褶皱都藏着被揉成碎屑的缱绻。

突然有点不舍得熨了呢。

齐嘉木看着手中的衬衫痴痴地笑着，把脸埋进衬衫深吸一口气：

好想把所有的衣服全都染上这种味道，等他回来一定要多抱一会。

穿好衣服后，齐嘉木下楼来到客厅。趁着这个间隙，他坐在沙发上啃着指甲把今天上午的事大致编辑了一下，通过系统传给了墨渊。

随后他麻利地穿上外套，挂好工作证准备出门，一转身却看见了打野回来的奎滋。

齐嘉木急着出门没空跟它说话，风似的抬脚掠过它，只留下一句话飘荡在偌大的客厅：

“奎滋我着急出门，洗衣机里的衣服要是好了帮我晾一下！”

奎滋不解地转头。

“砰”的一声门被他甩上了。

它真的很想骂人：你要不睁开你那狗眼看看，爷爷我长没长手呢？

神经病。

奎滋甩了甩尾巴，爬到墨渊经常看书的落地窗前盘成一圈，打了个哈欠准备躺尸。

“叮咚——”

墨渊回复的很快，齐嘉木前脚刚到公司他的个人系统就收到了回信。

然而在他看到回信的内容后，登时愣在了原地：

“这，他是认真的吗？”

他本想回个消息确认一下，但这种情况下对方会开玩笑的概率为零，能给出这样大胆的指示定是仔细思量过，有他的深思熟虑在。

于是他收回想要打字的手指，匆忙向办公室奔驰而去。

公司管理部大楼。

齐嘉木坐电梯来到部长开会的地点，平日里寂静无人的五楼，此时来来回回全是抱着材料用系统打着电话的员工，各个部门的人都有，所有人都表情严肃行色匆匆，连片刻驻足的空隙都没有。

他刚到，一下没适应这里的脚步节奏，错身闪过一个抱着一大摞材料的员工后，没反应过来跟迎面走来的管理部副部长肖寒撞了个满怀，肖寒手中的对讲机被撞的脱手掉在了地上。

齐嘉木连忙弯腰捡起对讲机递给肖寒，“对不起副部，您没事吧？”

肖寒这才看清撞他的人是齐嘉木，接过对讲机后对他说道，“你来的正好，董事长那边给信了没有？”

“给了，但是……”

肖寒打断了齐嘉木的后半句话催促道，“给了就赶紧跟部长汇报去，会议室都乱成什么样了，赶紧去。”

“哦，哦。”

齐嘉木有些不在状态地回答道，随后朝会议室跑去。

他站在会议室门口刚想去拉门把手，门被突然打开，迎面走出来一个技术部的员工。他似乎在忙着跟谁打电话，看都没看齐嘉木一眼甩头侧身躲开他走了，齐嘉木则趁这个空隙扶了一下门板，走进了办公司。

“要不就按之前我们讨论的把所有玩家的记忆全都删除了吧。”

说话的是营销部的部长段行，他本人极其社恐，是个安安分分服从任何指示打工人，平时开会都是副部长代替他出席，就连其他部长都很少见到他。

禄向阳反驳道，“可问题是我们没法把所有的工作证从玩家那里回收，连原件在哪都不知道，删除记忆根本没用。”

段行闭了嘴，手指沿着茶杯杯口一圈圈的转。

顾海跃沉吟片刻转头看向沈晗，“沈部长，工作证能不能进行追踪？”

沈晗回答道，“在员工生前可以，确认死亡后工作证会自动注销，没办法进行追踪，这是一种保险措施。”

斐逸明坐的笔直，双手交叠在一起开口道，“顾部长，你的人从最近的违规记录中有没有查出什么？”

顾海跃摇摇头，“没有，这部分根本没有符合条件的记录。”

斐逸明垂下眼皮，把嘴抿成了一条缝。

唐景中从一堆材料中抬起头，突然他看见了站在墙角想插话却找不到机会，憋的脸通红的齐嘉木。

他用笔尖朝齐嘉木的方向一指，笑道，“不如我们听听小齐的发言吧。”

在场所有人这才发现了齐嘉木的存在，他们的目光都汇聚到了齐嘉木身上。

顾海跃扭着脖子问道，“那边给回信了？”

“是的。”

齐嘉木点点头。

顾海跃冷哼一身，“这次倒是挺快。”

“往前站，缩在那里做什么。”

得到顾海跃的指示，齐嘉木站到了会议桌桌边，爱好深吸一口气朗声道，“各位部长上午好，大概十五分钟前我把目前的问题汇报给了董事长，五分钟后我就收到了领导的回应。”

齐嘉木有些紧张地咽了口口水继续道：

“领导说，不需要任何补救措施，直接以全体公司的名义向玩家公开公司的存在。”

偌大的会议室顿时鸦雀无声。

公开？？？

段行表情空白，嘴角抽搐着皮笑肉不笑道，“你在……开玩笑吗？”

斐逸明不可置信到笑出了声，“这真是他说的？他难道没有考虑过公开公司的存在会造成什么影响吗？”

“你把他发给你的那条信息调出来我看看。”

沈晗不信邪的招手示意齐嘉木过来，然而在看到面板上清清楚楚地“公开”两个字后，他顿时开始怀疑人生：

“我知道他平时很喜欢乱来，但这已经不是乱来的程度了，完全就是胡闹！要是真公开了游戏环境得变成什么样他到底清不清楚！”

唐景中端起自己的保温杯吹了吹热气，昨晚喝的太多，刚才吃了醒酒药这会儿头还在疼胃也烧的慌，只能靠蜂蜜水续命。

禄向阳则扶额苦笑道，“呵呵，我竟然没有感到十分惊讶，大概是我的精神已经被他折磨的出现问题了。”

齐嘉木听着部长们的抱怨和讨论，不由得低头看向始终一言不发的顾海跃。

段行低着头手指绞在一起，有些紧张地看向坐在他旁边的顾海跃，“顾海跃，你怎么看。”

其他人听到段行的声音纷纷把目光投在了管理部部长的身上，这个不管面临什么错综复杂的情况总是能做出最正确抉择的年轻人。

“没什么看法。”

顾海跃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上风轻云淡地反问道，“难道我们还有第二个选择吗？”

他的表情逐渐冷了下去，“别忘了我们的身份，不管他说什么，执行命令就是了。”

众人垂目。

是啊，他们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后续工作交给我们管理部和后勤部即可，其他部门的都回去休息吧。”

说完他转身朝门口走去，路过齐嘉木身边时他说道，“部长指令我一会儿就发，等会儿办公室会很忙，你下去给方朗他们帮忙。”

“是……”

齐嘉木看着顾海跃落寞的侧脸，有些犹豫地答应着。

明明顾海跃是全场最冷静最淡定的一个，可齐嘉木却能看出他是所有人中心情最不好的一个。

顾海跃穿上外套走出了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