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子一手把灵果藏在身后,一手指着洞外。
见李承桢还是一脸茫然,它干脆转身,又像先前那样,一头朝洞外撞去。
哪知刚碰到洞口,一道金光骤然大作,如铜墙铁壁般将它猛地弹回。
猴子“嗷呜”惨叫着滚出老远,一身金毛都炸开了花。
“这、这么不科学的吗?”
虽说早有心理准备,可亲眼见到这冲击世界观的一幕,李承桢还是惊得说不出话来——二十多年坚信不疑的科学壁垒,此刻碎得七零八落。
算命归算命,可骨子里她是信科学的。
“这……这是咋回事?”大牛瞪圆了眼,试探着往洞口迈了一步——竟如履平地般轻松穿过,那金光屏障对他全然无效。
“大牛,可听说过玄奘法师?”李承桢突然问道。
或许,她穿越这一遭,就是要带着大牛和猴子去西天取经?
大牛当真仔细想了想,末了还是摇头:“没听说过。”
见两人没能觉察关键,还有心思说相声,猴子急得抓耳挠腮,一身金毛炸得像朵蒲公英。
它一会儿指指他俩,一会儿又指指洞口,乌黑的大眼睛里写满焦急。
李承桢眯眼细看,忽见洞口上方的岩壁上,密密麻麻的爬山虎掩映间,赫然贴着五张按五行方位排列的符纸。
虽朱砂褪色,禁制却依然牢固。
她心头蓦地闪过一个猜测:“难不成……你是想让我们带你闯过这禁制?”
话还没说完,猴子一个跟头翻到她面前,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这就是你的条件。”李承桢恍然——要得灵果,就得带它破禁而出。
可……李承桢就不会硬抢吗?
她瞥了眼大牛,虽说有些虚,可两人对付一只猴子,还不是手到擒来?
猴子浑然不觉危险,只顾使劲点头,尾巴欢快地甩来甩去,雀跃的眼神里翻涌着期待。
好吧,李承桢确实不会做出强取豪夺之事。
修道之人,最忌为利失节。
所以,真要带这猴子出去,她也得掂量清楚——既被封印在此,放出去会不会为祸人间?
她没有上帝视角,哪晓得这是善人镇妖猴,还是恶人囚灵物?
遇事不决卜一卦!且看天意如何——
“天运昌气,主客皆吉,并肩作战,木火通明。”。
既然卦象已明,她便顺天应人,从心而行。
“行,这买卖我接了。带你出去,权当报答今夜容身之恩。不过——”李承桢神色一肃,“你还得答应我一件事。”
猴子乌溜溜的眼珠里映着李承桢肃穆的脸。
它慢慢直起腰身,蓬松的尾巴也不再乱帅,竟学着人样盘腿而坐,两只前爪端端正正搭在膝头,显出几分郑重其事。
“出了这山洞,你得暂且跟着我。”李承桢竖起三根手指,“以三年为期——这期间我护你平安,你须安分守己。”
“若考核及格,期满之后,天高海阔任你去。”
说什么不能约束天性、一味宠溺的,都是不负责任。便是人去国外,也得守当地的法律。
教会灵物懂人世的法则,免它遭祸,这才是真心为它好。
三年试用期,在打工人听来简直世风日下,道德沦丧,人性缺失。
但对于一只没什么见识的山里猴来说,却是非常宽厚的条件了——它被困太久,久到早已记不清年月。
“吱!”猴子郑重其事地点头,忙不迭把藏着的灵果捧给李承桢,生怕她反悔。
李承桢望着递到眼前的灵果,和猴子那比大学生还清澈的眼神,良心蓦地一颤——真不怕她吃完就跑啊。
还是经历得少,以后猴子定能在外头见识到人性的复杂。
李承桢接过灵果,小心咬下一角。
果皮破开的刹那,一股清冽幽香倏然在唇齿间漾开。
那果肉竟不需咀嚼,入口便化作琼浆。
果浆入腹,一股暖流缓缓游走四肢百骸,这滋味奇妙难言。
灵果的有效成分如通灵般流向伤处,李承桢臂上伤口立时止血,继而传来阵阵酥痒——那是血肉新生的征兆。
担心药性或者毒性发作迟缓,李承桢咽下那小口灵果后,又静候了片刻。
“竟还能恢复气力,当真神奇。”片刻后,李承桢只觉精力充沛,攥了攥拳头,感受着久违的力量。
“大牛,你也尝尝。”她说着将灵果掰了一半递过去。
大牛也不客气,早饿得前胸贴后背,接过果子一口吞下。
果肉刚沾舌尖,一股清甜便滑入喉头,连肠胃都舒坦得打了个颤。莫非饿狠了也算内伤?
气血充盈,李承桢总算能静心思量:“大牛,我……究竟为何要从军?”
既穿着这身粗劣军装,总不至于是路过打酱油的。
大牛挠了挠头:“顺妞,你这脑子……该不会真被高烧烧坏了吧?”
话刚出口又觉得不对——要真烧糊涂了,顺妞这会儿该更傻才对,哪能像现在这么机灵。
李承桢唇角微扬,扯出个苦涩的笑:“烧得狠了,连从前的事都记不清了……”她顿了顿,声音轻了几分,“不如,你跟我说说?”
大牛竟像是完全没起疑,也不知是真没察觉还是装糊涂。
只见他皱着眉头认真回想,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西北边打仗了,咱们石井村的壮劳力都给征去当乡兵。本来你家该是大柱去的,可后来……出了些岔子……”他说到这儿,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李承桢暗自思忖:这个大柱,想必就是顺妞的兄弟了。
石井村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村子,不算富裕,倒也安宁。
可谁曾想,战事一起,就像块大石头砸进了平静的池塘,顿时水花四溅,把这安稳日子搅了个天翻地覆。
朝廷的征兵令来得又急又猛,河州各县的老百姓都慌了神。
石井村外来户李家就四口人:当家的两口子,大儿子李大柱,还有小闺女顺妞。
离李大柱出征还剩三天光景。
那天日头正好,李大柱便带着顺妞上山打枣去。
村里孩子都穷,哪有余钱买零嘴。顺妞最馋那山枣子,咬一口脆生生的甜,能让她乐得见牙不见眼。
李大柱嘴上总嫌妹妹又馋又皮,心里却疼得紧——当大哥的,总得端着点架子,不然怎么镇得住弟妹,护得住他们周全。
他心里明白,这一去战场,不知几时能回,更不晓得……还能不能活着回来。
他想着,就再让妹妹痛快吃一回吧。
山上枣树成林,枝头挂满了青红相间的枣子。虽说还没熟透,可哪还等得及啊。
这世上的事啊,往往不等人准备好就来了。
李大柱背着个大竹筐,带着顺妞往林子里走。
顺妞跟在后头,一会儿摸摸这棵树,一会儿碰碰那棵树,眼睛亮晶晶的,一副迫不及待要摘枣的模样。
李大柱瞅着妹妹上蹿下跳的样儿,不由得扶额:“消停会儿吧,仔细摔着!”
他指了指枣树,“你在底下接筐就成,我上去摘。”
顺妞“啧”了一声,不服气地撅起嘴。
她都这么大人了,能出啥事?哥哥还总把她当小孩子似的。
顺妞虽不情愿,还是老老实实站在哥哥说的地方,两手紧紧搂着竹筐。
想到往后好些日子见不着哥哥了,她心里发酸,好歹临走前得留点好的念想不是?
李大柱把竹筐往地上一搁,三下两下就蹿上了棵老枣树。
他骑在树杈上,专挑那些红得发亮的枣子摘。熟透的枣子扑簌簌往下掉,在筐里蹦跶着,叮叮当当响成一片。
顺妞仰着脸,眼睛瞪得溜圆:“哥,你咋摘这老多!”
李大柱手上不停,嘴里说着:“你尝个鲜,看甜不甜。”
枣树林里回荡着兄妹俩的笑声,暖暖的阳光透过枝叶,照着红彤彤的枣子,也照着这对亲密的兄妹,格外温馨。
这样的回忆,应该足够美好了吧。
可谁曾想,老天爷突然变了脸。
方才还晴空万里,转眼间黑云压顶。一道炸雷劈下来,不偏不倚,正朝着李大柱头顶劈去!
顺妞撕心裂肺地喊着“哥——”,疯了似的扑过去,却只看见李大柱被雷劈得浑身焦黑,直挺挺栽倒在地,再没动弹。
顺妞跪在地上,颤抖着喊:“哥,你醒醒啊……”可地上的人毫无反应。
她手足无措地缩回手,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哥哥浑身焦黑,像是碰一下就会散架似的。
“咋会这样……”她喃喃着,只觉得天都塌了。
顺妞一抹眼泪,咬牙道:“哥,你等着!”转身就往山下冲。
她这辈子都没跑过这么快,耳边风声呼呼作响,心里就一个念头:找大夫!大夫肯定能救哥哥!
李家夫妇闻讯赶回家中,一见儿子这样,心就像被人生生剜去一块似的。
即便把家底都掏空了请来大夫,可大夫把完脉直摇头:“脉象平稳,五脏也没伤着,可这人怎么就醒不过来……”
老郎中行医半辈子,也是头回遇见这么蹊跷的病。
李父颤着手把全部积蓄塞给大夫:“大夫,求您救救我家小子……”他佝偻着腰,眼圈通红,声音都打着颤。
大夫推让着只取了诊金,叹气道:“老哥啊,这年头什么怪事没有?兴许……再等等会有转机。”都是当爹的人,他这话说得格外诚恳。
反正李大柱除了昏迷不醒,其他啥毛病都没有。
可眼下这情形,他确实束手无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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