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间涌过一阵劲风，自场地中心四方分散而去。竹叶簌簌而落。

池生踉跄一瞬，以剑支住身体，侧头一看，李落也同样因为灵力输入被打断，脸色瞬间苍白，由于灵气反噬，甚至被逼出了一口血。

临澜君重重拂袖，脸色铁青：“课上切磋，你们打成个什么样子？个个斗得跟乌鸡眼似的！”向池生转头过来，“尤其是你！比剑就是比剑！御火做什么？！剑招没学成什么样！耍小聪明倒是一套一套的！”

池生老实地认了错。

最后二人一同被临澜君罚去整理打扫藏经阁。

师门的藏经阁建立在主岛之上，坐北朝南，采光极好，属午间最佳。映得整栋楼阁金玉琅珰，分为几个楼层，各层排放木质书架，盛放可借阅的古籍名典，还有供弟子们自习的房间。

池生认真地擦拭书架隔板，转头就看李落搬来一摞书，他把书都接过来，转身一本本地放在它对应的位置，再悄悄向身旁的李落望去一眼。对方在默默地整理书籍，眉头轻蹙，似有心事。

“抱歉，师兄，是我连累你了，如果我没用火的话……”池生突然这样道。

李落从失神中回来：“小池生，与你无关，我也有错，我的胜负欲也太重了。”

其实池生原本以为，一场打给临澜君与同门看的友谊赛，也没必要太过严肃，只是见李落兴致冲冲，一副必胜的冷意，招招毫不留情，为自保不得不认真起来。

现在从茫然中回过神，池生才注意到一个问题：平日温柔体贴的落师兄怎课上动起手来就完全变了副模样。

李落笑道：“若在打下去，或许我真不一定会胜你。”

池生：“不会的，还是师兄厉害。”

“不，”李落微微皱眉，一边整理书架，一边思索道，“你要知道，最了解你实力的永远是你的对手。你的剑……或许别人看不出来，但是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虽然你学的招式太少，但你拿剑感十分娴熟。”

池生：“……”他也不知道怎么评价，但师兄既然这样说，应该是没错的。

李落问：“你曾经学过剑吗？”

“没有，这是我第一次拿剑。”

李落不再讲话，转过头对他温柔笑了一下。

还是从前的落师兄。池生松了口气。

向来身为楷模的优等生如今落得了一个要和他一起被罚的下场，况且对方本也没做错什么，池生打心底里有些过意不去，想了想，道：“师兄，你骂我吧，我不还口。”

“噗嗤”一声轻笑出来，李落把一摞书递给他：“骂就算了，我罚你帮我把这些放到下面那行，咱们快点干，好能去饭堂。”

池生接过来，转身之际，正好错开李落的手覆上火灼伤胸口的瞬间。

二人配合着做工，效率比之前快了许多，因每个人分工明确，一人分类，一人放书，一串过程环环相扣，用出最快的速度，做到衔接无间隙。

只要其中一人停顿住，整个过程将错乱。

李落疑惑道：“小池生？怎么停下了？”

就见池生站在书架前，茫然地盯着手里的一本古籍。古籍封皮的羊皮纸已经泛黄，留下苍老陈旧的痕迹。因为太过古老，封面上的字已经很是模糊。

池生无法辨认它应该被分类到哪种书里。

李落凑过来看，认真地注视它，慢慢道：“《永生经》……？”

“师兄，你能认出来？”

“上学期选修过古董修复鉴赏课程，勉强可以认出。”

师门居然还有这种古古怪怪的课程……

池生看着这本书，它很旧，但书页边角却没有任何破损，摸上去可以隐隐感受到微弱的一丝灵气，他觉得很奇异，这种奇异的感觉使他鬼使神差地翻开了书。

开篇就是一句简单的古文。

“四海之内，八荒之中，有神州者名曰君瀛。潜于云，生于日月，轮转出焉。”

似乎是关于大陆的一些记载。

池生与李落对视一眼，翻到下页，捕捉有用之字。

“……有小人焉，有走兽焉，共生天地。人朴也，性善，兽凶也，性残，人聚而捕之……”

“……人修灵以至仙者，兽修灵以至妖者，互劫互猎，互杀互食……”

池生蓦地合上书，一滴冷汗顺着额间滑下。

互劫互猎，互杀互食？

人与妖的种族矛盾向来都有，但是……矛盾竟有这般激烈吗？

李落拿起书，继续向后翻去：“这记录的应是几百年前的光景，随着时代的推移变迁，人妖早已可以共存，别紧张。”

池生点了点头，见李落蹙起了眉头，他问：“怎么了？”

“这后面居然讲到了我们师门。”李落措了措辞，给他讲道。

但灵山中，建立仙道师门，与山同名，以“途仙境灵，清修入道，天问修远，求索行侠。”为修仙之旨，培养修仙人才。

起初神州中凡人修仙入道都是为了与妖兽相抗，虽后来人妖共存，但作为让两个种族一同修炼的仙门，但灵山是最独树一帜的一门，亦首当其冲。

——这些都是大多数但灵弟子知道的。

书上写了一件他们都不知道的事，那就是几十年前，有仙门百家一同讨伐反抗但灵山，要求其拒妖入门。

李落便不讲了。

池生忍不住问道：“然后呢？”

他迟疑了一会儿，心有余悸地四处看了看，才道。

当年那场讨伐却没能成功，因为当时得以于修真界鼎盛的一仙门大世家庇护，这才保住了但灵师门人妖共存的传统。

池生写满了茫然：“哪个仙家？”

“……公仪家。”

池生很是惊讶，可以看出，李落也并不淡定。

“书上说，因为但灵仙门，隶属于公仪家，由其施工创建，历时十年……”

池生彻底懵了：“那……公仪陵是否知道？他从未提过此事。”

不。

池生在心里瞬间否定自己。

更重要的是，师门中的两大仙尊，临澜君与林飞弦是否知道此事。

公仪家曾经抓捕过一只神兽白鹄，囚禁在山庄地下熔炉。——这是池生之前听妖苑弟子们所讲。

假设：临澜君与公仪家有关系。

则临澜君就会同样对白鹄怀有恶意。

已知池生曾经被人捧为白鹄。

得出结论：他一样对自己怀有恶意？

再假设：林飞弦与公仪家有关系。

已知公仪陵对他避如蛇蝎，他同样冷眼旁观那位大少爷。

又得出结论：林飞弦与公仪家关系不好？

李落往后翻看了几页，还想找出什么惊天大秘闻，然而结果不尽人意：“接下来就是在介绍我们师门了，拱月岛、君子山、四雅峰，还有……长天塔。”

长天塔就是秘境修炼的那座塔，在秘境中获得玉石、积累实力，并作为期末考的实战一门，也是林飞弦要他去试炼的考核地。因建造在长天峰之上，便得此名。

古籍中描述长天塔的笔墨不多，直接带过，但却勾起了池生的好奇，他从没去过长天塔，李落便就着这个话题讲起了师门的这座神奇秘境。

整座长天塔构造精妙诡谲，最神奇的一点就是，一旦踏入塔中，彻底进入了另一与世隔绝的世界。

到现在李落也没法仔细地说出长天塔之中是怎样的构造，似是幻境，又似另一个异空间。

塔共有十二层，从一至十二，每提高一层都会增高难度。一层十关卡，闯练考核内容随机，因如今君瀛神州百花齐放，各道争鸣，但灵山与时俱进，考核内容更是不胜枚举。

政治上，探讨仙、儒、佛、侠、王，各有春秋；经济上，创造、转化、实现价值，控制市价等问题；武学上，器乐药符四种对敌方式；文化上，培养弟子们阳春白雪的素质——茶道、香道、曲艺、插花、绘画等雅学星罗棋布。

目瞪口呆地听完这一切，池生彻底意识到——在这人才济济，修仙者如过江之鲫的世界，但灵山独树一帜，活活要把人培养成救世奇才、万能的百科全书。

池生有些怀疑自己能否完成林飞弦的期望，成功地按照期末考的规定，闯过长天塔前两层。

想到这里，池生问较有经验的李落：“落师兄，你现在闯到了第几层？”

“第五层。”李落道，“我比你大两个学期，但灵山的规定是，每一学期闯过两层长天塔。不过不必担心，前两层既然为初学弟子开放，自然不会很难。”

二人说着话的功夫，那本名叫《永生经》的古籍已经按照纪事书的分类，放入了它该搁置的地方，而后他们又迅速地完成了全部任务，一起去了饭堂吃了午饭，饭后马上赶去下午的课，傍晚回到妖苑时，池生已是精疲力竭。

“池生师弟。”踏入妖苑的瞬间，他被一个女弟子叫住了，应是在这等了许久。

池生累得头昏脑涨，却也不能当作没听到，只好道：“您好。请问有事吗？”

那姑娘道：“你……明日是不是没有课？要一起去藏经阁吗？”

池生早就料到是这一句，在没问之前，他对她的目的就几乎一清二楚。

事实上，也不知从何起，他走在各个地方的路上，都会突然被女弟子叫住，然后问他一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要么想与他一同去饭堂，要么想陪他一起上课，要么想和他一起泡藏经阁，总之都是“一起”。

他也逐渐明白，这似乎是人类求偶接近对方的一种方式。

看着姑娘绯红着一张脸，吞吞吐吐，目的仍与之前的众人相同，没什么创新，池生面无表情地道：“抱歉，师姐，我明天已经有安排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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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长天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