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轮到林金时,她努力挤出一点笑容,用磕磕巴巴的英语夹杂着刚学会的俄语单词

“Ticket… to Irkutsk… and… bicycle?” 她指了指靠在旁边的山地车。

大妈抬起眼皮,目光锐利地扫过林金红通通的脸和沾着草屑泥点的放风服。

又落在那辆车上,眉头习惯性地皱起,像审视一件棘手的行李。

一串清晰但语速极快的俄语从她口中蹦出。

林金只听懂了几个词:“…велосипед… 自行车… переднееколесо… 前轮… упаковка… 包装… доплата… 额外费用…”

她瞬间头大如斗!拆前轮?包装?

她只有个塞满了湿衣服和电子设备的背包,用啥装?要买自行车袋或者保鲜膜?

“拆?包?”林金比划着拆卸的动作,又做了个包裹的手势,脸上写满了“Are you kidding me?” 的崩溃,

“我…没有…袋子…” 她无奈地摊手。

大妈显然见惯了这种手足无措的外国游客,面无表情地用手指点了点窗口旁贴着的、印着自行车图示的俄文规定,

又指向站台方向某个角落,

意思很明显:去那边自己搞定,搞定了再回来付钱买票。

林金认命地推着车,在嘈杂的站台边缘找了个相对空旷的角落。

她卸下背包,翻出随车工具——一把多功能扳手。

深吸一口气,准备跟那颗固定前轮的主轴螺丝死磕。

她咬着牙,将扳手套上螺丝,双手握住用力一拧!

“滋啦——!”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

扳手猛地一滑,差点脱手砸到她的脚踝!那颗该死的螺丝纹丝不动,仿佛焊死了一般。

更诡异的是,金属扳手和螺丝接触的地方,传来一阵刺骨的冰凉,冻得她手指发麻。

“我去!”林金低骂一声,甩了甩冻麻的手,“申公豹!是不是你搞鬼?你想让我误车吗?” 她对着空气咬牙切齿。

她攥紧扳手准备再次尝试,心里竟盘算着要不要动用打火机给螺丝“加热”一下?

一个洪亮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Девушка! 姑娘! Нет, нет, такнепойдет! 不行,不行,这样不行!”

林金吓了一跳,猛地回头。

只见一个身材极其魁梧、穿着沾着油污的深蓝色铁路制服、胳膊上肌肉虬结的俄罗斯大叔正站在她身后,浓密的络腮胡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他皱着眉,看着林金手里的扳手和她那辆“倔强”的山地车,粗壮的手指用力摆了摆。

林金有点懵,下意识地把扳手藏到身后,像个做错事被抓包的孩子。

大叔没等她解释,直接大步流星走到旁边一个工具柜旁,熟练地拉开柜门。

林金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像变魔术一样,从里面拖出一卷巨大的、厚实的工业级透明保鲜膜,还有一大卷看起来能捆住熊的银色强力胶带。

“Давай! 来吧!”大叔不由分说地示意林金扶稳车把。他自己则像个经验丰富的木乃伊制作师,双手一抖,“哗啦”一声展开了那卷巨型保鲜膜。

动作大开大合,带着俄罗斯人特有的粗犷效率。

只见保鲜膜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山地车的前半部分裹了个严严实实!

大叔一手飞快地转动车身,一手精准地拉扯、覆盖,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声音,仿佛在嫌弃这车的“不合作”。

车座、车架、甚至露在外面的曲柄和脚踏,都被一层又一层厚厚的保鲜膜紧密包裹。

那卷胶带更是被运用得出神入化,“刺啦——刺啦——”的撕扯声不绝于耳。

银色的胶带条像绷带一样横七竖八地缠绕上去,牢牢固定住每一处可能松脱的保鲜膜边缘。

不到五分钟,一辆线条流畅的山地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在晨光下闪闪发光、形状怪异、被裹得密不透风的“银色大蚕茧”或者说“自行车木乃伊”。

只有被卸下、单独用保鲜膜裹了几圈的前轮,像颗怪异的银色炮弹,被大叔随手塞进了“蚕茧”的某个缝隙里。

“Вот! 看!”大叔拍了拍他亲手打造的“杰作”,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络腮胡都舒展开来。

他指了指行李车厢的方向,又对林金比了个大拇指:“Хорошо! 很好! Поехали! 出发吧! 伊尔库茨克,хорошийгород! 好地方!”

林金看着眼前这个银光闪闪的“怪物”,再看看大叔淳朴憨厚的笑容和那有些脏却无比可靠的大手,一股哭笑不得的暖流涌上心头。

她连忙用仅会的俄语道谢:“Спасибо!

Спасибобольшое! 谢谢!非常感谢!”

大叔豪爽地一挥手,示意小事一桩。

他弯腰,毫不费力地扛起那辆“保鲜膜木乃伊”山地车,像扛起一捆轻飘飘的稻草,大步流星地走向超大件行李托运处。

林金急忙小跑着跟上,看着他跟行李处的工作人员熟稔地打了声招呼,把她的“车”稳妥地安置好。

回到售票窗口,林金再次面对那位严肃的大妈。

大妈看到她身后跟着的大叔,以及大叔轻松搞定的“包装”,

严肃的表情似乎松动了一丝,但收费依旧铁面无私。

林金翻出钱包,看着所剩不多的卢布,心里盘算着去伊尔库茨克的车费和接下来的开支,又是一阵头大。

她手忙脚乱地数着钞票,不小心把几枚硬币带了出来,“叮叮当当”掉在柜台上。

其中一枚普通的俄罗斯卢布硬币滚到了大妈手边。

林金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几乎是扑过去,一把将那些散落的硬币扫回掌心,死死攥住。

生怕那三枚要命的康熙通宝也跟着掉出来。

她能感觉到口袋里那三枚铜钱的寒意似乎又加重了几分。

大妈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眉毛都没抬一下,只是用笔敲了敲玻璃,示意她快点付清行李费。

那眼神仿佛在说:“又一个没见过世面的外国小可怜。”

终于付完钱,拿到车票,林金感觉像打了一场仗。

她再次向那位热心的铁路大叔道谢。

大叔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拍了拍她的肩膀,手劲大地,拍得让林金不由自主的晃了晃。

他指了指站台方向:“Удачи! 祝你好运!

Нетеряй! 别弄丢了!” 最后那句显然是指她那辆奇特的“木乃伊车”。

林金走向站台入口,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行李车厢的方向。

她那辆被裹得像个外星产物的山地车,在一堆普通的行李箱和包裹中显得格外扎眼。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心里默默吐槽:申公豹啊申公豹,这车上的神力你啥时候能收回去。

你看你这待遇,千年邪神,混得跟颗西伯利亚大白菜似的,被打包得严严实实等着被托运…

一丝劫后余生又荒诞无比的疲惫笑意,莫名地爬上了她苍白的嘴角。

她捏紧了口袋里冰冷的铜钱,深吸一口气,汇入了走向站台的人群。

玻璃门映出她略显狼狈的身影,还有那辆在行李堆里闪闪发光的“木乃伊车”。

捏着那张印着俄文的车票,林金感觉自己有些像捏着一根救命稻草。

离发车还有两个多小时,她现在急需两样东西,滚烫的食物,以及更多的人声。

她几乎是循着食物的香气,一头扎进了车站角落里一间烟雾缭绕的小餐馆。

门一开,一股混杂着煎油、甜面酱、炖肉和浓郁茶香的暖流扑面而来,瞬间冲淡了她骨子里透出的寒意。

小空间里挤得满满当当的,穿着工装、大声谈论着什么的铁路工人占据了最大的桌子。

一对老夫妇安静地分食着一盘煎饼,旁边一个年轻的母亲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哭闹的孩子。

角落里还有几个像她一样的背包客,埋头看着地图或手机。

嘈杂!喧闹!杯盘碰撞!听不懂的俄语像潮水般涌来!这些声音对此刻的林金来说,简直是世上最美妙的交响乐。

她贪婪地深吸一口气,让这充满“人味儿”的空气充满胸腔,试图驱散肺里残留的贝加尔湖的冰冷腥气。

左臂的蓝纹在暖意中似乎蛰伏了一瞬,刺痛稍减。

她找了个靠墙、又能看到门口和大部分食客的角落位置坐下。

穿着花围裙、身材敦实的大婶立刻走过来,用带着浓重口音的英语夹杂着俄语单词问她要什么。

林金指着邻桌热气腾腾的盘子:“那个…布林饼?还有…茶(Чай)!热茶!”

很快,一盘金黄油亮的布林饼配着一小碟酸奶油和果酱摆在她面前,旁边是一只厚实的陶瓷杯。

最吸引林金目光的是桌子中央那个擦得锃亮、黄铜制成的传统茶具。

它肚子圆滚滚的,顶上的小烟囱冒着丝丝白气,下方炭火炉膛里隐约透出红光,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像一个温暖敦厚的小火炉。

老板娘亲自过来,熟练地拧开茶炊龙头,滚烫的、深琥珀色的红茶带着浓郁的香气注入林金的杯子。

“Сахар? 糖?”大婶递过来一个糖罐。

林金点点头,狠狠挖了两大勺白糖放进去。

她需要热量,很多很多的热量。

她迫不及待地端起杯子,感受着那灼人的温度透过杯壁传到冰冷的手指上。

小心地吹了吹,啜饮一口——滚烫、微涩、带着糖的甜腻和红茶特有的醇厚,一股暖流顺着喉咙滑下,让她舒服得几乎喟叹出声。

可算是活过来了… 她闭上眼,享受着这片刻的“正常”。

然而,诅咒似乎不甘寂寞。

仅仅过了不到一分钟,当她再次端起杯子时,愕然发现杯壁外侧凝结了一层明显的白霜!

杯里的茶水也不再烫得难以入口,温度降得匪夷所思,变得只是温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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