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早就知道学法不易,在修真界学法更不易。

陈喻端端正正做人,勤勤恳恳工作,就因为当了讼师,打不过体修,赚不过术修,成为修真界绝对的弱势群体。

弱势群体想为自己发声:“言前辈,我没打算跑。”

“以防万一。”言晦言笑晏晏,风骚但令陈喻害怕,“这事儿交给你办,是我跟澜旭不地道。但你也不是不清楚谢更阑的人品,杀人这种事,肯定是被冤枉的。”

这年头犯罪分子诡计多端,嫁祸、栽赃,一个比一个会玩,谢更阑涉嫌杀人一事,另有隐情也说不定。

陈喻挣扎道:“临场部怎么说?”

临场部负责现场侦查、整理证据提交会审处,对案发现场有最直观的认知。

言晦还是笑:“也没说什么。”

不好的预感更不好了……

“伤口初步判断由剑刃造成。”

陈喻:先别慌,修真界最不缺用剑的。

“残留的剑气和平沧剑相似。”

陈喻:平沧剑而已……平沧剑!那不就是谢更阑的佩剑吗!

“灵力痕测试也做了,除了被害人和发现人的,剩下的灵力印记和谢更阑匹配程度完全一致。”

……别辩了,让会审处直接极刑吧。

陈喻定了定神。

要说没有可疑之处,也不是没有。

各路术师年年给临场部更新侦查仪器。

兵来将挡,犯罪分子犯罪水平也逐年提高,气息隐匿、剑气遮断……种种手段,防不胜防。

忽然跑出来一个光现场就证据齐全到无话可说的,不是傻子,就是当临场部是傻子。

言晦从层层叠叠的碗碟中拨开一处空间,往前凑了点:“你也在怀疑。”

陈喻眼神移开:我不是,我没有。

“俗话说,怀疑是办案最好的手段。”

这算哪门子俗话?陈喻没听过,不想听。

“喻喻,这个案子,没有人比你更合适。”

陈喻小幅度挪了挪被威压绑住的脚:“且不说天法宗之类的讼师大门,即便是明律宗,宗主和大师兄更懂邢典,他们比我更……”

言晦微微睁大眼,理所当然地打断:“我怎么能坑其他人。”

陈喻:……你也知道在坑我。

言晦轻咳一声:“当然,我一定好好补偿你。”他伸出手,手心手背翻了翻。

“十万下……”陈喻认为言晦没那么抠门,试探道,“……中品灵石?”

言晦轻笑:“十万上品灵石。”

陈喻嘶了一声。

一个上品灵石顶一百中品灵石,一个中品灵石顶一百下品灵石,更不要说上品灵石难得,平时用中品灵石根本兑不了上品灵石。

想他兢兢业业干了三百年底层讼师,兜里掏不出十块完整的上品灵石,这回要发。

言晦继续加码:“事成之后,再加十万上品灵石。”

陈喻气都虚了。他继续试探:“胜诉?”

言晦摇头:“不止。”

看在上品灵石的份上,陈喻乖巧地等言晦大喘气。

“澜旭在想办法联系谢更阑,谢更阑应该很快就会跑到你那边去,帮他师尊照顾好他。”

陈喻:“……”娘诶,得跑,必须得跑!

给越狱的连环杀人案嫌疑人辩护,足够他被唾沫星子淹个底朝天。

再加上包庇嫌疑人,他是嫌自己没吃过牢饭、人生不够圆满吗!

“挣不开的,认命吧。”言晦指尖敲着小几,“若能给谢更阑洗脱罪名,你包庇的事情还怕摆不平?”

陈喻咬牙压下怒火:“证据确凿,哪那么容易洗脱?”

言晦乜着眼看过来,他收拢笑意的时候,露出上位者本该有的威慑:“我不逼你,你再听我说两句话。”

陈喻深呼吸:“您说。”

“第一名死者,林周,九峰门林为友之子。”

“第二名死者,郭明之,烈阳门屠红衾徒弟。”

“第三名死者,王闵,柳青崖秦是姑母。”

……

每报出一个亲属关系,陈喻的五脏六腑便冷下一分。

等到六名死者的亲属关系全部报出,陈喻的胃猛地抽痛,言晦的威压险些没拦住他想要蜷起的手脚。

言晦收住威压:“我说完了,该轮到你了。”

琼芳楼一阵死寂。

重获自由的陈喻动也不动,在死寂中缓缓呼出一口气。

“我做。”他说。

这个案子,非他不可。

三百年前的连环杀人案,代号“归一案”,一共七个被害人,正是言晦报出来的此次被害人的亲属。

而陈喻,则是三百年前负责该案的临场部主侦。

结束归一案后,陈喻自行退出临场部,去了名不见经传的明律宗,当一年赚不了几块灵石的没出息讼师。

三百年,不够销毁会审处的卷宗,也不够湮灭一段镂骨铭心的记忆。

陈喻稍稍坐端正:“邬宁……我是说当初第八个人,她怎么样?”

他三百年前好不容易救下的第八个被害人,可别又被牵绊进去。

言晦道:“临场部已把邬宁和她上下三代沾亲带故的人都保护起来。那七个死者的共同点分析出来的太晚,不然,还能再救下一两个。”

陈喻弯了弯嘴角,没能笑出来:“三百年前负责案件的主侦和侦员几乎都递了辞呈,临场部没几个了解当年那案件的。再加上这亲属关系越来越离谱,那第五个死者都是七舅姥爷了,也难为这次凶手能扒出来。”

他说得自己胸口闷,强自笑了一声:“这算针对三百年前那起案件?单针对被害人?要不要连带临场部?”

言晦道:“离职的那批侦员也都在临场部保护下,你是最后一个被通知的。”

临场部内有全方位监控,就算是临场部的人,也没法在部内作案。

陈喻咂了下嘴,没咂出声:“没人想过,我可能也很脆吗?被剑戳一下,我也得死一死。”

“临场部哪个人不是蒙头蒙脸?凶手要查出你们这群人身份要的是功夫。”言晦一眯眼,“再说了,这不给你指派了一个绝世高手,凶手死了你都死不了。”

陈喻:“……”去他的绝世高手!那是头号犯罪嫌疑人!

*

陈喻不甘不愿又不得不接下委托,却不打算马上向临场部提交委托手续。

言晦得知他的意图,从乾坤袖里掏出一沓纸,甩得哗哗响:“我都找澜旭给你签了委托文书,你居然不用?你拿什么身份去临场部刻录案件证据?”

陈喻破罐子破摔:“您都从临场部打听到内部信息了,还不能偷运一份证据给我?”

“这不合法……”

“您让我包庇犯罪嫌疑人的时候怎么不说话?”

言晦:“……好吧。”

老狐狸难得吃瘪,还得努力咽下去。

陈喻考虑得不错,现在把委托文书递上去,不出两三日,关注案件的修真界众人就会得知辩护讼师是哪门哪派。

唾沫星子、采访新闻、结果卜算……八竿子打不着的无事忙修士能扎堆烦死陈喻。

言晦只得认栽,谢更阑涉嫌故意杀人一案非同小可,得给陈喻充足的调查时间,他也只好捏着鼻子充当帮凶。

谈妥事宜,陈喻感觉自己被吸干精气。

既是接下委托,自然要好好办事。但此刻临场部证据未到手、谢更阑尚未找他会面,陈喻只想先爆睡个三天三夜,安抚自己脆弱的神经。

他用力按眉心,勉为其难吊着一口气回到明律宗,还在背同一本符箓师认证考试复习资料的前台弟子眼皮一撩,顿时把书反扣在桌上:“哟,陈师兄回来了。”

陈喻摆摆手,示意自己回来且还活着。

前台弟子问:“言长老这么早就放人?”

往常,言晦找陈喻大多是为了他和历任道侣之间的一些麻烦事,聊到伤心处,必开三壶酒。

黄酒下肚,言晦声情并茂、抑扬顿挫,一段情·史说得可歌可泣。

陈喻酒量好,边应付言晦的胡言乱语,边扒出细节,复盘这段故事和上一段故事的相似之处,得出结论,这单一的渣男套路。

但渣男是他的“金主”,他可以为“金主”放低底线。

于是,陈喻带上酒气,豪情万丈、洋洋洒洒写出七八页离婚纠纷应对方案,然后等言晦酒醒后来一句:“哦,我们和平分手,不用去会审处,也没有财产纠纷。”

陈喻想打……陈喻看在自己打不过言晦的份上,没有打人;又看在言晦按时辰计算、连陪·酒时间都算进去的高额咨询费,陈喻决定下次还来。

次次来,次次至少一晚上,毕竟要等言晦酒醒。久而久之,连新来的前台弟子都知道,陈喻去了祈霄宗必要留宿琼芳楼。

陈喻敲着前台跟前台弟子语重心长,年轻人少想点有的没的。

前台弟子挤出清澈愚蠢的眼神,是陈师兄想太多,才觉得我想太多吧。

陈喻被噎个够呛,明白新来的前台弟子不是“善茬”,从此说起话来也没新同事之间委婉的客套。

这次又被前台弟子明里暗里地开玩笑,陈喻讽回去:“你看的是备考资料吗?别里面夹的都是山脚下卖的杜撰本子。正经历史一个不背,艳词、野史一个不落。”

前台弟子不以为意:“符箓师又不考历史,会画符就行了。而且山脚下的书有几本是真不错,推荐给陈师兄看看?”他当真从反扣的资料书下头抽出一本花里胡哨的,“就这本,《谢郎行游录》系列第一本,我费了好大功夫才抢上,都在催后面写快点儿。”

陈喻没接,他右手握拳抵在唇边,装模作样咳了一下。

修真界畅销的玩意儿他都简单了解过,这本书他当然也听过。

以谢更阑为原型创作的主角拳打鬼域血鬼王,剑斩冥河骷蛟龙。且不提血鬼王和骷蛟龙是否真实存在,按照行游录里恐怖如斯的描写,大约谢更阑他亲师尊都解决不掉。

但那大概就是年轻人的梦想。陈喻背过手,得道高人般感叹。

前台弟子又把书递上前一些:“陈师兄看是不看?宗主都清楚我不求上进的德性,你叹气算几个意思?”

陈喻摆手便走:“不看不看,我忙大事。将来行游录能一直出下去,我陪你一块儿去抢来看。”

身后传来几声嘟囔。修士耳聪目明,陈喻自然听得清前台弟子嘀咕他的几句话。

前台弟子说得也不错,他陈喻就是一个事情少、没长进的底层讼师。

可今日起便不一样了。姑且为了《谢郎行游录》系列能出第二部,他也得为谢更阑好好动动脑筋。

和谢更阑好好聊聊?去现场看看?还有……

陈喻兀自思考,跨过自己的小院门槛时,寒意似利箭刺入大脑,他握住藏匿在长袖里的长锋笔,沉声道:“谁在那?”

底层讼师陈喻:穷就一个字,我说无数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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