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森冷的剑气削过头顶,谢更阑勾住枝桠倒挂而下,看不清面目的平沧剑拦住下一击。

“是你?”妃色衣袖垂落到陈喻脸上,冰冷的剑收了回去。

来人一把提起谢更阑、以及被谢更阑保护在怀里的陈喻,三人一起坐在较低的树枝上。

妃衣人重整衣饰,冷清清一张脸端庄大气,正是珠袖坊舒有月。

陈喻心里麻木,三百年前的金丹大比果然人才辈出。化神这种本该少之又少的生物,就你们这一辈搞批发呢?

“你在被追捕?”舒有月一句话道破谢更阑身份。

谢更阑单手捂好他不主动掀开就不会脱落的兜帽:“姑娘说的话,在下听不大懂。”

“你的剑再多加几层息灵符,我也认得出来。”舒有月轻叹,“谢更阑,你我交手几百年,谁都可以不认得你的剑,但我一定认得。”

谢更阑整个人绷得很紧,陈喻拍他:“你要不要先放了我?”

谢更阑赶快把被他箍得快断气的陈喻放开:“抱歉,一时心急。”

舒有月略微探出头:“这位是?”

陈喻标准商业笑脸:“明律宗陈喻,专攻契约律法,其他也做。可否与舒姑娘交换传讯灵力?以后有什么律法上的需求可以找我。”

“原来是你……”舒有月有一瞬的恍惚,回过神后,爽快掏出传讯灵器,却被谢更阑挡住。

“此事与陈……”他纠结了一阵子,囫囵道,“与陈喻无关。”

舒有月皱眉:“我加他传讯信息,怎会和他无关?”

陈喻按住谢更阑肩膀支棱起来:“他说越狱这事儿。”

舒有月颔首,对谢更阑道:“我不觉得你是凶手,我找不到你杀人的理由。”

谢更阑拽住兜帽边缘,阴影把整张脸覆盖住。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说:“可杀人未必需要理由。”

他嗓音涩然。

陈喻接着盯柳青崖:“别人信你,你就少说两句吧。”他目光越过谢更阑,看向舒有月,“舒姑娘来此处,所为何事?”

“朋友叫我过来。”

“哦,柳青崖的?”

“正是。”

“舒姑娘怎会发现我们?”陈喻双目微眯,他自认收敛气息的能力不错,谢更阑又全身包裹在息灵符下,若不是特地寻他们……

却听舒有月道:“我眼睛很好。”

陈喻:“诶?”

“比起用剑,我更喜欢弓。我能看到很远的东西,也能看清很远的东西。你们躲在树叶堆里,我看得见。”

这姑娘可真适合临场部。要不是辞职几百年了,陈喻都想把舒有月拐回临场部去。

陈喻恢复面对客户时友善和气的模样:“舒姑娘莫要把我的话放心上,谢更阑还在通缉令上,我总要多留个心眼。”

舒有月颔首已示理解。

陈喻打蛇随棍上:“我看,舒姑娘也相信谢更阑,可否帮个忙?”

谢更阑拉扯陈喻一把。

陈喻猜都猜得到谢更阑要说什么,无非不能把舒有月拉下水。

但不借用舒有月的能力,陈喻大概只能去柳青崖大门口宣传,询问他们弟子需不需要法律服务。

毕竟,用冷血一点的语言来讲,非自然原因死了人后,少不得一些“家事”纠纷。陈喻上赶着被“白嫖”,不见得没人心动想问两句。

不过,既然有舒有月,陈喻也不管谢更阑的想法。舒有月不拒绝,陈喻便直接道:“舒姑娘可否带我进柳青崖?我不搞小动作,就是去采集点门口的灵气痕迹。”

谢更阑这回语速很快:“不妥。”

舒有月道:“何处不妥?”

“在下被临场部追捕,不该害了舒师姐。”

“我带陈状进去,不是带你进去。陈状不在通缉令上,便不会害我。”

陈喻恨不得给舒有月鼓掌。

这姑娘长了张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的无情道脸,没想到这般伶牙俐齿,要是能来兼职当讼师也好得很。

谢更阑还拽着陈喻胳膊,指尖用力一瞬,陈喻尚未感到被掐痛,那股力道就消失了。

“在下奉师尊之命,不得离开陈喻。”

这回叫陈喻的名字顺畅了许多。

舒有月垂眼,思忖片刻后:“你们果真挟持了陈状?”她又拧紧眉头,“可澜旭长老不是这样的人。”

对,谢更阑也不是。陈喻解释道:“一些不方便对外说的原因,我可能有生命危险,本来是离不得谢更阑的保护。这回他进不去,舒姑娘不介意保护我一时半会吧。”

仙门讼师算是高危职业之一,古往今来,被捅刀子的能掰手指好好数数。

舒有月没有细问,应下陈喻的请求。

兜帽隔绝掉太多谢更阑的表情,陈喻只能从他唇角的弧度来揣度他的想法。

这会儿,谢更阑唇角隐隐下压,下唇有一小块被他自己咬出的凹陷,想必在犹豫不决。

陈喻不给他多想的机会,用没被他束缚的手拍他胳膊:“没事啦,很快就回来。我身份还没暴露,你怕什么?”

谢更阑指尖颤了颤,放开了陈喻。

*

陈喻跟在舒有月身边,大摇大摆进了护宗大阵。

他撩了下腰带上悬挂的小物件,快速搜集灵力残痕,半敛的眼皮子下,眼神匆匆扫视一圈。

最后的目光短暂停留在门框,那是曾经发现王闵尸体的地方。

“怎么了?”舒有月问。

“舒姑娘可看到什么不对的地方?”

舒有月摇摇头:“没有。”

柳青崖门口干干净净,死者溅上去的血迹已无处可循。就算有临场部没有察觉到的细节,怕是也早被销毁。

时隔数日的二次查访意义本就不大,不过是给凶手看的做戏。

陈喻揣着手:“哦,是我眼花了。舒姑娘,一起进去吧。”

柳青崖修在悬崖峭壁之上,从外看,险峻骇人,进了里面,却是一片春色,那是靠大能灵力供养的、四季不败的花草树木。

舒有月同过路的几个弟子打过招呼,来到鲜花半颓的院子,和柳青崖其他地方不太搭调。

“这里是王前辈生前住的地方。”舒有月往院里走,“她的几位弟子也住在这。”

正说着,迎面一位熟人。

不见棱角的五官一如既往的温和,他的声音也一样的温和:“陈状,许久不见。”

祈霄宗剑阁的邵洺,澜旭的师弟,谢更阑的师叔,是个和言晦相处都不会觉得言晦烦的老好人。

“陈状也是来处理这……”邵洺面露苦笑,似乎不太说的下去,但还是逼着自己说出来,“王师妹的遗产,意见不太统一。有讼师来刚好,有月有心了。”

舒有月行礼:“这事总要解决的。坊主与言师叔和离后,提起陈状能力卓越,便把陈状请来一试。”

陈喻听得一愣。

怪不得才认识就说“原来是他”,感情有这渊源。

陈喻从记忆里扒出主办的第二桩离婚案件,那英姿飒爽的妃衣姑娘确实长了张和现任坊主一样的脸……

突然就单方面尴尬起来。

邵洺打破这点微妙的尴尬:“有月说得对,麻烦陈状一趟,大家都聚在屋里。”

王闵的屋里聚了好些人。

徒弟、柳青崖丰务殿长老,还有几张生面孔,据邵洺说,是和王闵有些血缘关系的人。

仙门的人俗缘寡淡,能凑齐这么一大家子的不多。

但凑出这么多人……这是场硬仗。

邵洺介绍之后,陈喻在一众视线中央,非常想抹掉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他是讼师,又不是会审处的,帮着调解可以,做不来一锤子敲定的事。

其中一位姑娘眼睛红红,穿过人群走到舒有月身边:“阿月……”

她身穿茶白衣裳,挽着随云髻,一副弱柳扶风的样子。陈喻按照邵洺事先的提示,猜出这姑娘是王闵小徒弟方晴。

丰务殿长老眼神瞧着淡,细细一辨,有三分上位者的威压。他拄着灵杖,说话不急不缓:“能有陈状为我等说明,最是公平。”

他旁边的小弟子插嘴:“他是方师姐这边请来的,别偏心方师姐那边去。”

方晴的眼睛更红,刚要出头说话,陈喻道:“我手上没她的授权委托,不能代表她这边,也没必要偏向她。我就来把律法说清楚,其余的你们自己看着办,这样可以吗?”

丰务殿长老笑了下:“小徒口快,陈状莫要往心里去。还请陈状解惑,明说民典所言。”

站在角落里的男弟子冷哼一声:“师尊尸骨未寒、冤情未清,便一心要分她的东西,可笑。”

王闵大弟子罗音。陈喻又对号入座一位。

丰务殿长老不见恼怒:“我亦为王师妹一事伤心不已,可柳青崖家财薄弱,不可再往外流失许多,这才不得以争上一番。”

身处后勤长老一位,陈喻能理解丰务殿长老的意思。

罗音咬咬牙,又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那些亲戚开了口:“往外流失?你也说得出口!姨妈与我们留着一家的血,你们柳青崖才是外人。”

“就是。分明是柳青崖想要独吞。姨妈走了,也不见柳青崖着人告知。要不是家中点了姨妈的魂灯,我看这院子里的一切都被柳青崖瓜分了。”

方晴攥紧舒有月的衣袖,气得发抖:“平日里不见你们照顾师尊,如今师尊刚走,便上赶着叫嚣……咳咳咳。”

她一口气没匀过来,舒有月赶紧给她拍背顺气。

邵洺递给陈喻一个抱歉的眼神,对众人道:“大家且先听听陈状所言吧。”

所有目光又一次汇集在陈喻身上。

陈喻:压力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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