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背陡然贴上一片温热，黎锦下意识想躲，底下的自行车被他这个动作带动，跟着晃了晃，耳畔响起一声惊呼，他感觉腰间那双手臂收得更紧了。

黎锦深吸口气，劲瘦紧实的腰腹略微起伏，连接到肩膀的那块脊背不自然地绷紧，轮廓弧度更加明显，愈发显得宽肩窄腰。

白宜春不解地喊他，“哥哥？”

黎锦提着的那口气仿佛被戳穿一道口子，瞬间泄了。

算了算了，你自己说，让他随便抓的。

黎锦稳住身影，踩上脚踏，长腿那么一蹬，轻松滑出一段距离，通知性开口道：“走了。”

即便多载了一个人，黎锦同样骑得很稳，到上坡路的时候，他的呼吸也没有乱，胸膛有节奏地上下起伏，腰腹也随着频率小幅度颤动。

黎锦目视前方，微风拂过他的眼角，眉梢，卷着独属于他的气息，打在白宜春脸上，让他心情颇好地眯起眼睛，看起来像只正在晒太阳的猫。

黎锦停在一家早餐店门口，因为在学校附近，顾客大部分是和他们差不多，穿着同样的校服。

吃完第三个肉包子，黎锦抬头一看，白宜春只吃一个菜包就饱了，手边的豆浆也剩下大半杯。

咽下嘴里的食物，黎锦将垃圾扔进桶里，“小学生都吃得比你多。”

怪不得这么瘦。

话落，他把茶叶蛋推到白宜春面前，食指在木桌上轻轻点了两下，示意道：“把这个吃完。”

黎锦的语气并不强势，留给白宜春拒绝的余地。

但白宜春还是在他的注视下，一口一口，不徐不缓地吞咽，最后剩下的半杯豆浆也进了他的肚子。

两人一起走进学校。

黎锦在高三一班，白宜春是七班，两个班级并不在同一楼层。

黎锦站在楼梯口，单侧书包被随意地挎在肩头，视线微垂，正好看到白宜春颤动的睫毛，正准备抬起的脚步顿了顿，“有事就来一班找我，晚自习结束后我去接你。”

白宜春点点头，仰头看向半只脚踩在台阶上的黎锦，脖颈的线条又细又脆弱，眉眼弯弯，“知道了，哥哥。”

高三学生的作业量，即便只是过了一个周末，每个科目加在一起，也有十几张卷子。

黎锦刚进教室门，一个看不清脸的黑影速度极快地扑了过来，“义父！义父！”

黎锦额角一跳，早有预料地侧身躲过，没好气道：“滚！”

对方一把接住被丢过来的书包，露出一张哀怨的脸，“同桌，你知道我等你多久吗？八分钟，足足八分钟！每一秒我都如坐针毡，度日如年……”

连串的成语从他嘴里蹦出来，谁能想到，这么一个“出口成章”的男生，语文成绩最高不超过60分。

刺啦——

黎锦拉开椅子，跟地板摩擦的声音格外刺耳，他冷眼睨过去，“闭上你那注水的嘴，说重点。”

闻言，同桌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把黎锦的书包轻轻放在桌上，还特别狗腿地用手扫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图穷匕见道：“作业借我抄抄。”

黎锦：“……”

他是一周前被系统送过来的，系统将他的存在合理化，同学只记得班上有这个人，虽然成绩优异，但一直独来独往，存在感不强，和所有人都不熟。

不过对于某些不要脸的人来说，不熟没关系啊，只要你成绩好，愿意把作业给他抄，咱们就是异父异母的好兄弟。

尤其是在发现黎锦只是看着凶，嘴巴毒，实际上还挺好说话后，同桌对他更加熟稔起来。

这边正在奋笔疾书，那边白宜春遇到点麻烦。

或者说，是被单方面找麻烦。

白宜春坐在座位上，刚拿出书本，桌子就被人狠狠踹了一脚，堆叠在一起的书散乱在地上，来人浑不在意地踩上去，脚尖还肆意碾了碾。

“喂，娘娘腔，之前说让你住校的事考虑好了没？”

流里流气的声音在白宜春头顶响起，尾音还有点飘，听起来很虚的样子。

白宜春视线从书本的脚印挪到来人身上，脑袋依旧低着，后颈的皮肤白得晃眼，开口道：“家里人不愿意，而且中途住校，老师不会同意的吧？”

那人嗤笑道：“就这，跟我叔叔说句话的事，我也不是在跟你商量，看见那个小子了吧？”

语罢，他伸手指向坐在垃圾桶旁边的另一个男生。

白宜春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

瘦小男生戴着啤酒瓶一样厚的眼镜，左边镜片中间裂开一条缝，勉强能用。

察觉到两人的目光，他眼神怯懦躲闪，身体应激性地颤抖，如同惊弓之鸟，把书本竖起来，掩耳盗铃般把自己藏起来。

耳边那道难听的声音继续说道：“刚开始从火箭班下来的时候，傲得跟什么似的，鼻孔长到天上去，现在还不是像狗一样，让他去喝小便池里的水，他还真去喝了哈哈哈……”

瘦小男生攥紧书本边缘的指节用力到发白，没敢反驳一句话。

等笑够了，那人才停下来，单脚踩在白宜春的桌面上，用力抓住他的头发，强迫他抬头，语气森冷地威胁道：“如果不想像他一样，就听话一点。”

头皮传来阵阵刺痛，眼泪应激性地冒出来，白宜春不动声色地转了转手腕，指尖隐隐流动着金属的光泽，视线在对方颈部的大动脉游走。

“可是……”

白宜春嘴唇蠕动，声音有些黏糊，听不太清楚。

那人盯着他红彤彤的嘴巴，渐渐出了神，脑袋不自觉靠近。

这时，白宜春说话的声音忽然清晰起来，一字一句，徐徐说道：“可是我不想和你住同一间宿舍，好恶心哦……”

对方往前凑的头僵硬住，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脸色是肉眼可见的红温，拎起拳头举到半空，“你他妈的！”

“邹凯！”一道女声忽然叫住他。

邹凯准备揍人的动作没变，闻言扭头看向身后，见到门口站着的人，不屑地笑了声，没把人当回事，“平时装聋作哑，现在怎么多管闲事啊，大班长？”

女生肩膀抖了抖，后退了小半步，明显也是害怕的，声音还发着颤，但还是故作镇定地说道：“马上要早读了，等会儿老师就来了，你们快坐好。”

邹凯定定地看了她两眼，眉毛轻佻地扬起，缓缓把手放下来，“行，给你个面子。”

另一只手也松开白宜春的头发，离开前，手指微微用力，扯下一小撮头发来，示威般用指腹轻碾了两下，根根分明的黑发在半空中飘落，“今天算你运气好。”

等人走后，白宜春捡起地上的书，从抽屉里找出一张不要的草稿纸，擦拭桌上的脚印。

女生走到他跟前，递给他一包面巾纸，“你还好吗？”

白宜春没接，卷翘的睫毛上挂着泪珠，欲坠不坠，雌雄莫辨的侧脸比女生还要精致，“没关系，谢谢班长。”

女生觉得有些尴尬，讪讪然把面巾纸搁在白宜春的桌角，脚步踌躇，就是没走。

白宜春出声问道：“还有什么事吗？”

语气带着淡淡的疑惑，没有丝毫不耐。

女生却莫名听出了一丝驱赶的意味，但看着白宜春的样子，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定了定心神，试探道：“那个，你，和一班的黎锦很熟吗？”

白宜春擦桌子的手一顿，眨了眨眼睛，黏在睫毛上的水珠落下来，滴在手背上，被他轻描淡写地抹去，“为什么这么说？”

女生说：“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见你们俩一起吃早餐，关系应该挺好的吧？”

白宜春有问必答，甚至诚实得过了头，“是哦，我和他关系很好，早上他骑车亲自载我过来的。”

女生听到这话，心头隐约划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但还没来得及捕捉，就消失无踪。

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搅在一起，呐呐道：“那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白宜春脸上倏地露出一抹笑来，怪不得一直充当透明人的班长会帮他出头，原来如此。

哥哥，你还真是受欢迎啊……

白宜春笑容不变，表现得十分善解人意，“没有哦，但我可以帮你问问。”

“谢谢你，白同学！”

*

午餐和晚餐，黎锦和白宜春一起去食堂吃。

天色由白转黑，等到晚自习结束，黎锦收拾好东西，就来到高三七班。

站在窗边向里面望去，学生已经走得七七八八，但没看到白宜春的身影。

奇怪，人去哪了？

正准备让系统帮忙找人，早上跟白宜春说过话的女生叫住他，“那个，你是在找白同学吗？”

黎锦看向才到他胸口的女生，“对，你知道他去哪了吗？”

女生红着脸不敢看他，说：“他第二节晚自习的时候报告说不舒服，去校医室了，我，我可以……”陪你去找他。

“谢谢。”

得到答案，黎锦没有再多停留，朝着校医室的方向快步走过去。

走到半路，就看见白宜春出现在正前方的不远处，正缓缓向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