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家陆陆续续被“赶走”，许林谨终于对齐了桌子。

前桌佟予转过头来，露出两颗大白牙:

“你怎么这么晚才到学校，如果是周老的课你绝对被一顿骂。”

佟予忍不住为对方感到后怕，一阵寒颤后又补充道：“对了，周老是我们班物理老师……”

许林谨把早上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欸，我给你讲讲我们学校的教学区域分布吧？”

“好啊，那麻烦你了。”许林谨也很好奇，将桌上的笔收好，抬起胳膊压在合上的书上，眼睛一眨不眨，示意对方“说吧”。

佟予第一次看清了许林谨眼镜后那双清澈漂亮的深棕色眼睛，不由得愣了半秒:

“那，那我就从头跟你说吧——”

“我们学校，南汀私立学校分为岚垣校区和绥斛校区，岚垣是初中高中部校区，绥斛是我们跃高校区……”

“校区内东西南方都建有教学楼和宿舍，主要的教学楼和宿舍群按照方位划分为东区、西区和南区。”

“北边是教导处、行政楼和校史馆。”

“中区有中心食堂，向四个方向呈辐射状分布小吃街以及各类小店铺……”

“中区偏南方还有一个全年级通用的大操场，每周升旗和工作总结的时候会过去。”

“东教楼(东区教学楼)离教导处最近，成绩好的学生最为集中。”

“跃一到跃四的教学楼分别叫毓秀、荟英、文渊、思齐。”

“我们年级的话，共27个班，差不多一千两百多人。”

“16班是火箭班，一二班是重点班，我们是平行班，不过，相比于其他平行班，我们三四班也算得上是矮个子中拔中个子了。”

“……”

许林谨愣住了，眨了两下眼。

“我说的是实话嘛。”丝毫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佟予只觉得许林谨有些呆呆的，挑挑眉。

许林谨看向了语出惊人的前桌，又被他的表情逗得想笑，眼皮直颤。

“好了，我继续讲——”

“西教楼偏北方有个人造湖，湖边小丘上有一座亭子，叫御澜亭。”

“西南方接着一大片树林……”

“南教楼离大操场、体育馆和各种球场最近，那边练体育的最多。”

“四栋楼分别叫做……”

在此过程中，许林谨偶尔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在佟予讲完后还从包里拿出一瓶酸奶递过去：

“你喝。”

佟予盯着许林谨。

对方总是很沉稳淡定，即使是说话或是做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和他待在一起，不免也安宁下来。

佟予悄悄竖起拇指，在心里给许林谨贴上了一个“靠谱”的标签。

不过，许林谨并不知道，他还是认真看着佟予，听他说话。

动作间不经意的殷勤和期待，回应时偶尔冒出点口音，是种含糊不清的尾音。

是荷山的方言吗？

还挺好听的。

佟予再次瞧见许林谨空无一物的后颈，终于忍不住多问:

“你还没成年吧？”

他又不是变态，肯定不能直接问“你是Beta吗”。

“成年了。”

许林谨摇头，因为身体不好，他上小学晚了一年，今年六月份刚满十八岁。

“不会吧——”佟予看着许林谨，有些不敢相信。

说起来也奇怪，佟予竟然从一双眼睛里看出“无邪明亮”和“沉静莹澈”两种年龄状态来。

“不骗你。”

“我没有那么小。”

病态的肤色和眼底的乌青阴影仿佛都因此刻亮晶晶说着“你信我”的眼睛尽数褪去。

佟予“噗嗤”一笑，看着满脸严肃的许林谨硬生生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调侃憋住了。

“咳咳……”

好似没有听到许林谨已经成年的陈述，佟予向他投去老父亲般的慈爱目光，再三叮嘱:

“千万，千万不要一个人跑去西教楼。”

“……好。”

许林谨应了一声，眼睛里有警惕却无一丝好奇，显然是不打算多问，佟予见状无奈扶额:

“你不问我为什么吗？啊算了——你好好听着——”

佟予压低声音凑近:

“……西教楼打架斗殴谈恋爱的多，很多疯子A和心机O，荤素不忌，特别是……哎呀，反正Beta对上很吃亏，特别危险，没事别往那边去。”

“嗯。”

意识到对方把自己当做Beta了，不过许林谨没有急着解释。

为表态度，他绷着脸点了下头。

恰逢上课铃声响起，许林谨如蒙大赦般喝了口水，心里却十分温暖。

佟予见他不说话了，以为他被自己唬住了，同为Beta的保护欲油然而生，趁着上课铃刚响，忙对许林谨说:

“等会儿我陪你一起拿书吧。”

书比想象中要多，除了必学的几门还有好多辅导类的练习册以及主科课外读物。

除此之外便是成堆的作业本。

许林谨正抻着头辨认佟予的方向，突然脚下一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往前一扑。

他几乎都做好了摔倒的准备，身侧有一阵清风掠过，视线中，不期然出现了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那只手扶住了许林谨胳膊，而那只手的主人还在许林谨侧方轻巧地捞起了几本掉出的书，借力搂在了自己怀里。

看清书名，男生朝许林谨笑了一下:

“新同学吗，小心点啊。”

许林谨最先注意到的是对方的眼睛，明明是一双上挑的狐狸眼，在对方脸上却不显多情。

男生身上是同自己一样的蓝白校服，可他的声音温煦清朗，就站在斑驳树荫下，露出灿烂笑容。

此刻，对方浑身上下都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领书口等待时多晒了会儿，许林谨这时感到一阵迟来的眩晕。

男生伸手过来，许林谨好像被过高的温度灼烫了一下，无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对方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眼前的男生还在张嘴说着什么，许林谨没听清。

他只嗅到了对方衣物上浅淡的清香，很好闻。

下一秒，男生没把书还给许林谨，反而又分走了一大摞:

“你是哪个班的，前面那个是你同学吗？”

男生往前走：

“我帮你，你和你同学分着抱点吧。”

“……我在跃二（4）班，谢谢你。”

“四班呐……”男生意味不明地念了一遍，转头，“没事，都是小事。”

佟予没留意到后边的情况。

直到许林谨拦在他面前，径直分走他怀里一半的书:

“阿予，有个同学帮我把书拿上去了。”

佟予奇怪地往前面看了一眼，没看到有什么人:

“谁啊，人还挺好的……”

“不知道。”

许林谨环顾四周没看见人了，倒不担心书会被弄丢，只是猜想对方是和他们走了不同的楼道。

回到教室，还是没看到人，倒是许林谨桌上，多了一堆书整齐堆放着。

====

“最后一天!”佟予大喊一声，头向后仰，整个人瘫在了座位上。

“嗯？”许林谨从一堆作业中抬起头，“怎么了？”

“最后——”佟予猛地撑起，又倒在许林谨桌上，表情极其安详，“一天。”

许林谨看着倒在自己桌上的脑袋，帮他把纠缠在一起的头发顺开了。

“周五啊，林谨啊，”佟予抬头，又把翘起的椅子压下，“嗖”地一转，“明天就是周末了！”

“哦……”

是了，今天是周五。

许林谨后知后觉，看了眼毫无察觉的佟予，默默将手指间的两根头发包进了打算扔掉的草稿纸里。

“对了，你这周有什么事么？”

许林谨想了想，严谨回复:“我周六没有安排。”

“欧克欧克，”佟予比了个“OK”的手势，“那到时候联系你啊！”

短短几天时间，两个男生的友谊突飞猛进，现在已经到了“好兄弟一起上厕所”的阶段。

很快两节早课结束，佟予抻了个懒腰。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活动活动手脚，又看向黑板上边的电子钟。

【9:36:32】

课间操因为下雨暂停了，下节课的正常行课时间是九点五十。

时间还很早。

“走，去逛小超市，你有什么想吃的吗？”佟予把许林谨也拉上。

许林谨做题做得头痛，佟予这样一提醒，他顿时感觉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忙不迭点头。

佟予哭笑不得，领着人下楼了。

为了方便学生，每个区域的教学楼都有一个挨得近的小超市，主要卖食物和文具。

东教楼的超市在荟英楼出去左手边穿过坝子的一个堆存杂物的小楼一楼。

小楼左边就是毓秀楼和思齐楼，右边则是文渊楼。

坝子靠近文渊楼和荟英楼的一侧还有一条遮阳板铺就的长廊供来往教室的同学休息。

走廊右侧长条形的棕色木椅上，穿着校服的学生三三两两散开，自在地聊天或是吃东西，也有围在一起下棋和玩卡牌游戏的。

几分钟后，两人采购结束，走回长廊。

许林谨捧着怀里一袋鼓鼓囊囊的薯片，手里还攥着一块口嚼软糖，薯片是青瓜味儿的，糖是柠檬蜂蜜味儿的。

校服口袋里一边是佟予“倾情推荐”咸蛋黄夹心饼干，一边是他想尝尝的巧克力夹心燕麦条。

而他身旁，佟予则在校服口袋里塞满了大包小包的各种麻辣零嘴和小吃。

“明懿——”

身后突然有人喊。

不知为何，听到这个从没听过的名字时，许林谨心脏一缩，只觉一阵强烈的绞痛从心口传来。

他用手腕抵着胸口，停下来。

“怎么了？”

佟予见许林谨掉队，也停下来，转头询问。

“没事。”疼痛很快过去，许林谨很快将手放下。

这时，前面一个提着袋装全切吐司面包的男生闻声转过来。

明朗的眉眼、高挺的鼻梁、板栗色的头发、还有那双含笑的狐狸眼。

那是——

前几天帮自己拿书的男生。

※

“嗯……”

奥优看着卡牌Ⅱ。

穿着蓝白校服的青年此刻校服外套拉链敞开着，蓝带条纹领的白色短袖衫的纽扣也解下了最上面两颗，露出修长的脖颈。

而对面抱着书的许林谨白色短袖衫的纽扣一丝不苟地扣到了最上面，校服拉链拉好，俨然一副“乖学生”模样。

两人一高一低，隔着一叠书在无数的蓝白模糊影子里驻足相看。

走廊里斜射过来的一缕光如同一条绷紧的红边金带将骆明懿触碰到书的手和许林谨抱着书底的手相连。

奥优抖了抖脑袋，掉下几缕渐变的粉白毛。

叫什么呢……取什么名字好呢……

要不，叫“人群中”好了？

[第二张卡牌：缘起]

以及，我宣布，奥优是个起名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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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