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喧嚣声浪几乎要掀翻整个会场。
看台上挤满了人,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最中央那座巨大的擂台上。
之前的比试多是散修与小宗门之间的较量,此刻登台的却是五大宗门的精英弟子,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热情。
五大宗门自有观望的专地。
林知厄站在二楼的看台边,探头探脑,手指戳了戳旁边专注看着的易垣:“诶,曲陌等会和谁打?”
易垣闻言头也没回,语气平淡:“骄阳宗首席,褚立。”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就是那个被你骂缩头乌龟的那个。”
“啊?是他啊。”
林知厄对他还有印象,骄阳宗以防御著称,褚立更是其中的佼佼者,打法磨叽得很,纯属拖延时间消耗对手。
接着,他话锋一转,语带怜悯的看向正走向擂台的褚立:“完蛋,那他可惨了,和曲陌打……”
擂台上,曲陌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今天换上了悯心宗标志性的淡蓝色宗服,内衬是一件白色高领内搭。
长发被盘在脑后,用同色系的发带系着。有风吹过,她双耳垂着的红色耳坠便随风轻轻晃动。
看见对手上台,曲陌微微弯腰拱手,声音清亮:“悯心宗曲陌,请赐教。”
“骄阳宗褚立,请赐教!”
对面,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站定。
他皮肤黝黑,泛着光泽,虬结的肌肉将宽松的衣袍撑得鼓鼓囊囊,往那一站,厚重感便扑面而来。
两人站在一起,对比强烈得近乎荒诞。
一个纤细含笑,一个雄壮如山,仿佛公主与野兽。
“比赛正式开始!”
话语刚落,两道身影便冲向对方。
没有试探,没有花里胡哨的术法光芒,两个人纯粹以体术相搏,拳拳到肉,沉闷的撞击声如同擂鼓。
咚。
一声巨响,众人只觉脚下都微微一震,目光所及,两人脚下的石板瞬间化为齑粉。
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从两人拳头相接的地方扩散开来,最终撞在擂台边缘的防护光罩上,激起一阵波动。
人群顿时爆发惊呼。
这才是体修之间的战斗,力量与力量的直接碰撞,远比之前的术法比斗更令人血脉贲张。
甚至有人当场就坐庄开起了盘口。
烟尘弥漫间,林知厄缓缓看清楚了擂台中央的景象。
褚立保持着出拳的姿势,右拳正死死抵在曲陌同样紧握的左拳上。
只是他手臂上青筋暴胀,肌肉也因为承受了巨大的冲击而微微抽搐着。
而曲陌脸上一直挂着的笑意,在两人拳头接触的瞬间悄然褪去。
她微垂着眼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整个人如同扎根于大地的古松,看不出任何不适的迹象。
双方都被巨大的反震力震得后退了几步。
曲陌在这个短暂的空档,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将周围天地间充沛的灵气都纳入了肺腑。
接着,她缓慢而悠长地吐出浊气,面上的表情越发沉静,最终,当她再次抬起眼帘时,那眼眸里,只剩下专注。
如同盯上了猎物的猛兽,冷静而致命。
褚立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之前,他听闻过这位“染血观音”的名号,当时只是嗤之以鼻。
毕竟他见过曲陌本人,看起来纤细瘦弱,不过十**岁的年纪,能有多厉害?
然而,只有此刻真正对上,褚立才感受到那看似柔弱的躯体下,蕴藏着何等恐怖的力量。
巨大的压力让他下意识选择了最稳妥的打法。
他低吼一声,双臂交叉护在胸前,双腿微沉,周身灵力光芒大盛,本就黝黑的皮肤瞬间覆盖上一层更厚的光泽,仿佛披上了一层山石铸就的盔甲。
不动磐山势,骄阳宗秘传的顶级防御功法。
他打算硬抗对方接下来的狂风暴雨。
曲陌并没有立刻发动攻击。
她平静的目光落在褚立交叉护住胸前,覆盖着厚厚石甲的双臂上,嘴角向上扯动了一下,像是在无声地嘲笑他选错了路。
“……完蛋了,我不敢看了。”林知厄后退一步,自觉的躲到周桉泺和贺绵期身后,甚至夸张的用双手捂住眼睛,只留下一条小缝,“曲陌动真格了,接下来肯定非常少儿不宜。”
易垣的目光依旧紧紧锁定擂台,听见林知厄的话,眉头皱起:“你不是少儿了。”
“……不,这不是重点吧。”
周桉泺和贺绵期显然不想参与这种没营养的对话,只是看着台上连连摇头:“惨,真惨。曲陌的气息锁定了他的关节,接下来就是……”
贺绵期最终预言了褚立的下场,给这场比赛做出判断:“林知厄,你们宗的医修赶紧开始准备吧。”
这几个人都知道,曲陌最擅长对战两种对手。
其一是剑修,因为她的体术早已修炼到寻常刀剑难伤的地步,对上剑修她最喜欢直接折断对方的剑。
其二就是防御,因为她特殊的身体构造,她身法快得惊人,非常善于在看似无懈可击的防御中找到最薄弱的关键节点,然后一击命中。
就像现在。
贺绵期话音落下的瞬间,曲陌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有快到视觉无法捕捉到的残影。
仅仅一步。
褚立瞳孔骤缩,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如何移动的,曲陌的身影就已经如同鬼魅出现在他的侧前方。
并没有绝对防御一切的功法,他们宗门的不动磐山势的弱点,就在自己的肘关节。
曲陌显然也发现了,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萦绕着灵力,目标直指褚立左臂肘关节。
没有丝毫心软,她的指尖如同刺入豆腐一样,没有半点阻力,无视了防御刺入关节缝隙之中。
“呃啊!”褚立立刻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嚎,左臂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软软垂下。
但曲陌没有停下来。
毕竟比赛的规则之一便是:除非对方主动认输,否则未彻底失去战斗能力前,不可结束。
她脚尖在地板上轻轻一点,整个人如同没有重量一样腾空跃起,接着在空中拧腰发力,右腿直直劈在褚立完好的右肩上。
轰。
褚立只觉得一股力量从肩头贯下,双膝猛地一折,发出令人头皮发麻的咔嚓声。
双腿竟是被对方生生压断了。
曲陌接着轻盈地落在褚立的身后,动作流畅得没有一丝滞涩。
她左拳紧握,指节捏得发白,带着全身力量,狠狠捶向他的后腰脊椎连接处。
一声比之前都要沉闷的骨裂声传来。
褚立想,这或许就是自己脊椎骨断裂的脆响,早知道早点投降算了。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发出第二声哀嚎,就喷出一大口混着内脏碎块的鲜血,整个人以极其扭曲的姿势向前飞出,最后狠狠撞在防护罩上,再无声息。
而擂台上,曲陌静静站立,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她缓缓收回手,姿态从容地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袖口。
刚才激烈的打斗让她身上不可避免地沾染了一些喷溅的血迹,但她脸上那副温婉含笑的表情却瞬间重新覆盖上,仿佛刚才那个冷酷拆解对手,瞬间废掉对方双膝与脊背的人从未存在过。
她微微弯腰,对着地上失去意识的褚立行了一礼,声音平和依旧:“承让了。”
一片死寂。
绝对的碾压。
一场比赛下来,曲陌只有双手关节处因巨大的反震力而有些破皮出血。
看台上,林知厄放下了捂着眼睛的手,半晌才喃喃道:“……我就说少儿不宜吧。”
贺绵期倒吸一口冷气:“这,这也太利索了……”
连他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丹师都觉得脊背有点发凉,身体像是感觉到了幻痛。
短暂的死寂之后,裁判长老才如梦初醒,高声宣布:“胜者,悯心宗!曲陌!”
宣告声落下的瞬间,惊呼,议论,夹杂着恐惧的声音才爆发开来,瞬间淹没了整个会场。
而一旁早已准备多时的医修立刻冲上台,动作麻利地将昏迷不醒,身体扭曲的褚立抬了下去。
负责的医修只看了一眼褚立的状况,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下手是真的重,幸好是修仙之人,根基未损,丹药下去后恢复也只是时间问题。
曲陌不在乎这些议论和目光。
她一直是个目标明确,以自身及宗门利益为第一位的女人。
她对着高台主位的方向,以及四周的观众,再次微微躬身行了一礼,仪态端正得无可挑剔,然后才慢慢走下比武台。
“收放自如啊。”看台上,林知厄啧啧嘴,脸上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得意。
“关你啥事,”周桉泺白了他一眼,用手帕轻轻扇着风,试图驱散鼻尖若有似无的血腥味,“我都感觉我晚上要做噩梦了。小陌下手也太狠了点。”
易垣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走下擂台的曲陌,直到她安全回到悯心宗的区域,被一群神色复杂的同门围住问询,他这才收回视线。
“她必须快准狠。那个体修以防御和持久战著称,一旦被褚立拖入消耗,局面未必有利。她选择的是最效率的破局方式。”
“效率是效率,就是有点费对手……”林知厄嘀咕着,随即又兴奋起来,“不过下一场就该我了!喂,给我看好啦!”
话刚说完,他直接从看台上一跃而下。
墨白色的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
在众人惊呼声中,他身影如同轻盈的鹤鸟稳稳落在中心擂台上。
等到他抬起头,俊朗的面容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朝气,那双上扬含情的眼眸在日光下格外清晰,一颗黑色的痣坠在左眼瞳孔正下方,更添几分风情。
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加热烈的呼声。
“啧。林知厄这家伙的皮相太有欺骗性了。”周桉泺对此场景做出评价。
易垣点点头,表示认同:“知厄确实长得很好看。”
擂台上,林知厄站得笔直,宽大的天青门校服被风吹得紧贴身体,勾勒出少年人挺拔的轮廓。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带着毫不掩饰的傲气,仿佛整个天地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贺绵期歪歪头,有些不解地看向两人:“可是他比赛还没开始,他跳下去干什么?”
显然,林知厄激动过头了。
曲陌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和宗门汇报完伤势后,就慢悠悠走上看台,过来就听见贺绵期这句话,又叹了口气,问向三人:“对了,此次比赛,他选择的是符修还是阵修身份?”
“符修。”最终,只有收集了所有信息的易垣做出了回答。
台上的林知厄已经飘得不知道天南地北了,如果他有尾巴,想必已经甩得飞起来了。
“我,林知厄!是要成为宗门大赛魁首的人!”
他单手指天,甚至还偷偷给自己贴了一张扩音符,清朗中带着锐气的声音,瞬间回荡在所有人耳边。
看台上,曲陌扶额,甚至把自己的脸都遮起来了,周桉泺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贺绵期被自己的口水呛得连声咳嗽,就连易垣这个天然呆,都忍不住低声吐槽了一句:“他怎么又开始说这种话了。”
易垣这样说是有依据的。
毕竟林知厄从小就开始不停嚷嚷着要当第一之类的话。
但现在的林知厄早已过了十七生辰,曲陌他们再听到这种话,只会觉得这家伙的中二病怕是好不了了。
有这种反应的不止他们几个人。
掌门席上,其余人纷纷将目光投向天青门的带队掌门,天凝真人身上。
骄阳宗的掌门本就因自家首席弟子重伤而脸色铁青,此刻更是眉头拧紧,重重哼了一声:“你们五大宗的弟子,倒是一个比一个出类拔萃啊!”
这话里的阴阳怪气,谁都能听出来。
其他掌门目光纷纷落在天凝真人身上,想看这位如何应对。
但天凝真人的态度却和其他人预想的都不一样。
她虽端坐主位仙风道骨,但那嘴角都快咧到耳后根了,不停地挥手:“哎呦,没有啦没有啦,我徒儿还是太轻狂了,不懂收敛。”
话落,她居然还嘿嘿笑了好几声,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其余众人皆忍不住嘴角抽搐了起来。
怪不得那林知厄是这样的性格,应该和他这位师尊脱不了干系。
在一片热闹与掌门席微妙的气氛之中,裁判才姗姗来迟。
林知厄抬眸看向对面的对手,那是一个面容冷峻的男子,看服装正是贺绵期他们焚嚣谷的弟子。
不过,他可不会手下留情。林知厄收敛了笑容,正色拱手:“天青门林知厄!请赐教!”
“焚嚣谷李询逆,请赐教。”李询逆的声音同样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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