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琏抬眸,与她对视着。二人彼此都是分毫不肯相让。
片刻后,帕悯撇撇嘴,道:“为什么不想听故事呢?父亲一直在忙,没有时间听我的故事。连你也不想听吗?”
她又自言自语地道:“这个故事很差吗……”
贺琏想了想,还是不打算扫了小女孩的兴致,再说了,故事里说不好有没有通关的线索,还是听一听比较好。
贺琏叹了口气,道:“谁说不听的?来,趁我现在不需要帮你父亲做些什么,你讲吧。”
帕悯眼中闪烁着一丝光芒,笑容重新回到了她的脸上,衬得瓷般洁白的小脸越发细致可爱。
帕悯立刻从沙发上下来,小跑到二楼去,把自己放在书架上的一个本子拿了出来。
本子很厚,看起来有些古旧了,书页都泛了黄,一些字迹已经晕开,不清楚了。
但帕悯似乎视若珍宝,小心地、轻轻地翻开书页。
“这个故事有点长呢……”
“很久很久之前,这里是一片森林。”
这个开头一直到现实世界都有小孩子写作文会用,贺琏也不觉得新奇,静静听着。
“森林里有一个女郎,她是森林的孩子,她保护着森林。”
可能是在副本的加持下,帕悯一边念,贺琏的眼前也同时出现了她书中的景观。
那是一片很美的森林。
幽静闲适,古树参天,有鸟雀的啼叫,抬起头去找寻时,可以看见从树叶的缝隙中照下来的阳光。
一阵风吹过来,光影斑驳,树叶颤动,重叠又分离。
这片静谧的林子里,有一个女郎,背上背着弓箭,腰间缀着银铃,风一吹就叮叮当当地响。
帕悯翻了一页。
“但是,有一天,一群猎人进了森林。”
帕悯的语气似乎有些遗憾,轻轻叹了口气,道:“猎人不允许女郎生活在这里呢。”
帕悯突然看着贺琏,道:“洛维,你说,不被人们喜欢的东西,应该存在吗?”
贺琏想了想,道:“当然应该。我之前听我的老师说过一句话,‘不能因为你喜欢玉石,就说金银不好、金银低俗’。”
帕悯突然笑了,瓷娃娃一般的脸上浮现出笑颜:“看来这故事的结局要改一改呢。洛维,你能帮我们改吗?”
贺琏道:“‘我们’?”
帕悯点头,看着他,眼眸里似乎藏着伤心:“不被‘猎人’接受的,不止她一个,也不止我啊。”
贺琏直视着她的眼睛,总觉得帕悯或许会是他通关的关键点。
“我需要怎么做?”
帕悯也紧盯着他:“或许你暂时不需要做什么惊世骇俗的大事,只需要说话。”
贺琏蹙眉:“说话?”
这孩子怎么说得模棱两可的?
帕悯哈哈直笑:“我听旁人提及,说你是从亚洲来的?”
贺琏的眉头有些蹙起。自从进入副本以来,他只告诉了巫雅自己的来处,帕悯又是如何得知?从何起知?
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通关,通关游戏少不了帕悯的帮助,毕竟如今看来,这个故事也有可能是游戏的关键。
这种时候,还是不计较细节才好。
至于巫雅到底是如何将自己的消息告诉帕悯,还是等游戏结束后,慢慢探索吧。
眼下,贺琏点头:“是。这里和亚洲确实有很大差别,你问出这话,是这个故事与亚洲有什么关联吗?”
帕悯微微一笑,摇头道:“关联倒是不多。不过我很好奇,你们那片土地,是不是也有很多‘哑巴’?”
贺琏仔细想了想,道:“想要独善其身的人太多了,哪里都有。”
帕悯又问:“那你也是这样的人吗?为了独善其身,不惜袖手旁观,看着旁人坠入深渊,连一句话都不愿说的哑巴。”
贺琏道:“自然……不是。我现在既然来了这里,独善其身的方式,就是替你说话。要不然我也活不成了。”
帕悯将那本书递给他,勾唇一笑,道:“好啊,那这本书就由你来续写了。”
最后一句话,她几乎是一字一顿道:“千万不要让它重蹈覆辙呀。”
这话听着有些怪怪的。
贺琏在心中呼唤系统,发问:“如果重蹈覆辙会怎么样?”
【系统】:“哈哈,亲还真是思虑周全哦。如果您的剧情线发展与书中发展一模一样的话,不光您不能获得拼图碎片,而且您也永远不能出去了哦。”
贺琏又问:“永远不能出去是什么意思?与这里融为一体?”
还没等系统回答,就听见面前的帕悯轻声道:“洛维先生,有时间陪我去我的房间看看吗?”
贺琏不好拒绝,但还是多问了一句:“我是客,去你的房间恐怕不合适。”
帕悯却起了身,道:“没什么不合适的,你既然来了我和父亲的庄园,就当这里是自己家吧。放轻松些。”
说着,自顾自往楼上走去。
贺琏也好奇楼上的陈设是否也和刚进入游戏时满是灰尘的模样相同,所以也跟了上去。
走到楼梯间时,贺琏顿下脚步。
墙上的位置与进入支线时一样,都挂着一幅油画。但巧就巧在,这幅画上的女人与巫雅的长相一模一样,但身上的衣物并不全是单调的黑色,只有帽子是,仅此一处。
见贺琏没有继续往上走,帕悯也停下脚步,站在二楼栏杆处,看着停在拐角处的贺琏,道:“你很喜欢那幅画?”
贺琏觉得这油画不简单,便缓缓点头,扯了个谎,道:“这画画得很好。我从前学过油画,但是学艺不精,如果你和带我来的那位先生不介意,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借去学习一下?”
帕悯垂眸,有些犹豫:“我不知道。这幅画是父亲带来的,等晚饭时问问他吧。”
帕悯抬脚,刚要走,又听见贺琏道:“那个……我想再多问一句。”
帕悯回头,挑眉道:“你对它很感兴趣?”
贺琏也看着她,点头道:“如你所言。”他一字一顿道,“很感兴趣。”
帕悯笑道:“好啊,那你问吧。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会解答。”
贺琏道:“这画中的人是谁?”
帕悯下意识开口要说,但生生咽了下去,又思虑片刻,才道:“女郎。”
这是自然,这画上的是位女子,自然是女郎。贺琏一开始这样觉得。
但是在他上了二楼后,突然想到——如果帕悯要说这幅画上的人性别是女,那有很多种表达方式,比如女子、小姐之类,但她偏偏说了“女郎”。
或许,女郎是代名词,并不是形容词。
贺琏突然开口,道:“是被猎人赶走的那位女郎?”
帕悯脚步一顿,随后道:“我不知道。这幅画是父亲带来的,等晚饭时问问他吧。”
这话倒是和方才一模一样。
贺琏知道,这话的意思便是让他别再多问,他也就识趣地闭了嘴。
二楼确实与刚进入副本是有些不同了,不再遍布灰尘,稍不注意便被尘土呛得连连咳嗽。反而被打理得很好。
窗子透进来的光照在木地板上,毛毯的颜色也偏清凉。
绿植和花盆被整齐的码在墙旁,花迎着太阳。
天花板悬挂着几串风铃,风一吹就叮叮当当的响。
但唯一有些蹊跷的是,所有房间的门都紧闭着。紧闭着的房门后面,时不时还会传出尖叫和求救声。
但帕悯什么话都没说,甚至连眉头也没皱一下,就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一般。
贺琏委婉地道:“你有没有听到些什么?”
帕悯不说话。
“屋里采光不错,要不要把卧室门打开通通风?”
帕悯不说话。
“要不你再给我讲讲油画?”
“……”
不管他说什么,帕悯一直看着前面,连呼吸声都很微弱,除了行走时脚下的“咚咚”声以外,她整个人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直到,帕悯推开了203的门。
“到了。”
贺琏心道:“终于说话了。”
只见203与整个二楼的布置都差不多,铺着淡黄色的毛毯,几只填充了棉花的毛绒白鸽玩偶摆在地上和床上。
床边就是书桌,桌子上有些凌乱,有些白色的残渣,但也不知是食物还是别的什么。
书桌上的书并不算多,但有几本较厚的看起来都不太对劲,本来是棕色的牛皮材质外封,但却隐隐泛着些暗红色。
帕悯坐在面对着阳面那扇窗户的摇椅上,将一个大些的白鸽玩偶抱进怀里,边晒太阳边闭上了眼睛,道:“你随便看吧。”
贺琏被她的书桌吸引去了注意力,走了过去,礼貌地道:“我可以看看这几本书吗?”
帕悯睁开了眼睛,懒洋洋地抬眸,道:“现在不行。”
贺琏歪头,道:“那以后可以吗?”
帕悯想了想,道:“没有人看着之后就可以了。”
自然,这句话也不对劲。
但自从来到这里,不对劲的话和不对劲的事只多不少,贺琏已经见怪不怪了。
贺琏道:“我可以看看外面的花吗?”
帕悯轻轻笑了一声,道:“我带你来我的卧室,就不需要听你的请示。”
贺琏明白,颔首致谢后走了出去,去看门外倚靠着墙面摆放的花。
他走出去后,又听见屋内的帕悯说:“不想死就不要去动别的门。”
“……”
贺琏朝着204门把手伸出的手一顿,尴尬地笑笑。
单看那些花,确实没什么特别。就是路边最常见的野花野草,甚至要更普通些,没有什么亮点。
但没有亮点就是最大的亮点。
贺琏将手伸进泥土里,摸.索一阵,突然感觉手指撞上了一块硬物。
他立刻将另一只手也伸进去,将泥土扒开,看见了撞上自己手指的东西——
那是一块白骨。但看上去并不是人骨,倒像是某种动物。
贺琏没有特意学过生物学或医学,自然是不懂这些的,但心下认为能出现在这里的一定不是普通的物件。怀着“或许有用”的念头,贺琏将那一块骨头放进口袋,拍去手上的泥土,才重新进了屋。
他进屋后,只见摇椅轻轻摇着,帕悯已经睡着了。
帕悯比同龄的孩子都要瘦弱些,像是身上有什么疾病,但她自己看起来并不在乎,所以贺琏也不好多问,只能看着帕悯如同一个脆弱的瓶罐一样堪堪得活而已。
他轻手轻脚地走进来,余光一瞥,看见书桌旁的衣柜,陷入沉思。
他想着,帕悯的屋子这般温馨,但是既然来了,就不能放过任何一处的细节。尤其是有遮掩的地方,例如柜门后面,不知会是怎样一副场面。
贺琏轻轻拉开柜门,“吱呀”一声响,惊得他立刻抬眸,看向帕悯。
见帕悯没有被吵醒,他才松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衣柜中的天地。
这一看,汗毛直竖。
【首发2024.7.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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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伟大的古德斯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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