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可惜。”夏油杰把那几个有嫌疑的人的资料抽出来夹好。

上面还有两三个有一级水平的术师呢。

百穗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收拾桌子上的东西。

这些有嫌疑的人里果然有三浦。百穗亲手把结界替换掉，然后让夏油杰把他们进入结界的资格全都取消了。

“对了，夏油，核验是双向的。他们有没有对你进行核验过？”

夏油杰摇摇头，表情有些困惑。“怎么核验？”

想起核验的方式，百穗的表情变得有些心虚。

“……只要他们做出“认可你”的表态就可以了。具体的方式由他们来决定，你是不能拒绝的。”

“虽然也有很多别的方式，不过因为是术师，所以大部分都会选择挑战你吧。”她挠挠头，低着头不和夏油杰对视。

这是个意外。百穗最开始的时候经验不足，当术师对她的能力提出质疑时，她没有及时做出合理的回应，所以对方就向她提出挑战。

然后事情就逐渐演变成这样了。

夏油杰走出去。

果然，外面的术师已经开始给他下战书了。

“哇——看起来好好玩。”五条悟有些羡慕。

好玩？

在疲惫的状态下和几十个咒术师打群架，在夏油杰看来可一点也不好玩。

夏油杰想要原地晕倒，可是他只能保持着优雅的微笑，把这几十封战书一一接下。

挑战的地点就定在盘星教的训练场。

百穗很贴心地放了个帐，避免他们损坏周围的建筑。

“没有规则，只要打到他们举起手说出：‘我认可你了。’这句话就可以。不过你要尽量收手，给他们打出比较严重的伤的话，可能会耽误他们的工作。车轮战或者群攻都有可能。受伤的话也没关系，只要能打赢就行，要是你输了——”

“会怎么样？”夏油杰皱着眉头。

“那你教主的位置就被他取代了。”

“这么严重？”夏油杰不觉得自己会输，但还是紧张了起来。

“毕竟咒术师就是这样的生物嘛，总是想着用咒术的强弱来定胜负。”百穗有些无奈地笑了笑。

“百穗你也是这么过来的？”

“我吗？这个规矩就是当时我和他们讨论出来的，最后险胜、险胜，哈哈。”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回想起自己当时的情形，脸上的笑容也变得尴尬起来。

“在场上被人打哭了，一边哭一边爬起来继续打，最后腿瘸了半个月，手也用不了了。那半个月都是我给她打的字。”孔时雨在旁边坐下，身上的怨气几乎已经实体化了。

“真的？”五条悟在旁边问百穗，语气惊讶。

五条悟和百穗一起修行这么久，百穗被他打得很惨的时候也有很多，甚至有过好几次在一边吐个不停或者爬不起来的情况，但她一次都没有哭过。

所以他很难想象百穗边哭边打的状况有多惨烈。

“因为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现在这么厉害。夏油你这么厉害，肯定不会和我一样惨啦～”百穗故作乐观，拍拍夏油杰的肩膀安慰他。

“……”夏油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不用太紧张，把这个当作一次试炼。我觉得这种打群架的机会还挺难得的，尽量从里面吸取一些实战经验吧。”百穗说。

钟声敲响，夏油杰上场了。

果然，一开始就是一个接一个的车轮战。对方已经被夏油杰打得没法再战斗了，还不愿意说出认同的话。

夏油杰用征询的目光看着百穗。

百穗叫了人把对方抬下去。

夏油杰于是继续打。

过了一会儿，那个人又从台下爬上去了。

还有一些诅咒师出身的，招式比较阴狠，而且他们不需要留手，全都是冲着夏油杰的命门去的。

长时间疲惫状态下的工作已经消耗了大量的脑力，现在又持续不断地消耗体力，而且还不能使出全力。

夏油杰渐渐有些疲于应对。

“被打中了呢。”五条悟说。

“……大概是他缺少在这种状态下工作的经验吧。”百穗忍不住咬了一下下唇。

跟百穗预料的不太一样的一点是，这里面有几个人一直在打配合，看起来不像是第一次合作，而是长时间磨练出的默契。

还有一个看起来一直在默默操控战局的家伙，是夏油杰新招进来的一名术师，以前干的是诅咒师，协调能力非常厉害，恐怕会是最后一个倒下的。

“盘星教现在人才辈出啊，真是令人感到高兴。”百穗笑着点点头，可是眉头没有舒缓。

夏油杰应该不会输吧？

“要是他输了怎么办？”孔时雨想要点烟，被百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掐掉了。

“他不会输。”百穗摇摇头。

输在这里可就丢人丢大发了，夏油杰肯定会赢的。

“虽然我不懂咒术，但是他现在看起来是在被压着打。”孔时雨说道。

“……”五条悟眯起眼睛。

收着力度避免对对方造成重大伤害是对的，但是为什么不用术式，而只用基础的咒力操作呢？

明明用咒灵瞬间就能结束战斗。

终于，有人说出了那句表示认可的话。

“第一个。”百穗说。

“这么热闹？”伏黑甚尔突然出现在这里。

“甚尔！你怎么来了？”百穗有些惊喜。

“闲得没事做。”伏黑甚尔在他们上面两层的看台坐下。

“我能不能下去？”看着台下战斗的夏油杰，伏黑甚尔有些手痒。

哪怕他现在只剩下了一只手，也很想下去揍夏油杰一顿。

“如果你下去被他打输了，你可就要从此听他的话了。”百穗笑着回头望向他。

“那如果我赢了，他会听我的话？”伏黑甚尔笑起来。

“理论上是这样。只不过为了盘星教着想，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伏黑甚尔眯起眼睛，像一匹狼一样，不知道在想什么。

“孔先生，你得看住甚尔，别让他捣乱。”

“我干不了。”孔时雨笑着摇摇头，直接站起来走人，随后点了一支烟。

“……”百穗无奈地叹了口气。

“甚尔，你不会去的吧？”百穗只好问道。

“嗯。”甚尔点点头。

“真的？”她眨眨眼睛看着他。

“嗯。”他从嗓子里很随意地发出沉闷的一声。

百穗这才放下心。

几个小时的战斗过去了，终于，最后一个人也说出那句无比悦耳的话。

“……谢谢。”夏油杰扶着墙喘息着，把鼻血抹掉。

“不用咒灵”是在听到百穗希望他能获取实战经验后，夏油杰自己给自己订下的约定。

不为了追赶别人，只是为了他自己，他想要在这场难得的战斗中获得一些进步。

但是夏油杰没想到他们这么磨人，这种车轮战再维持几个小时自己也会受不了。

他把已经散了的头发重新扎好，准备下场，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迅疾的、黑色的身影。

是伏黑甚尔。

百穗刚刚才替夏油杰欢呼完，看着伏黑甚尔突然出现在场上，真的很想不顾形象地放声尖叫。

她气得脸都红了，让旁边的五条悟忍不住想笑。可他最后忍住了，没有笑出来，只是抿住嘴。

“笑什么？你们怎么就不能克制一下自己的战斗**？”百穗还是发现了五条悟的笑意，她有些恼怒，头发不知道为什么竖了起来。

想切磋就非要找现在这个时候吗？

那些术师还没走呢！

果然，已经被夏油杰打到场下的术师们看到伏黑甚尔出现，全都停下脚步，一齐望向战场。

站在左边的是他们的现任教主。他年轻、强大而温和，代表着盘星教的希望和未来。比起他们那无可比拟的神女大人，他虽然还略显青涩，但已经凭借实力获得了他们的认可。

站在右边的是神女大人的一把刀。他劣迹斑斑，却又锋利得所向披靡，无往不利，忠心不二，深得神女大人的喜爱。

他断了一条胳膊，就像刀断了一节刀柄。

断了刀柄的刀，还是一把好用的刀吗？

“什么啊！这关我什么事？该挨骂的人难道不是伏黑甚尔？”五条悟有些无辜地说，雪白的睫毛像蝴蝶一般忽扇忽扇。

她恨得直磨牙，却也只能站在上面跺着脚紧张地看着。

看到伏黑甚尔，疲惫而受了伤的夏油杰突然扬起嘴角。

即使和伏黑甚尔联手抗敌过，夏油杰也还是最讨厌这个把百穗当成自己所有物的赌鬼人渣。

“……可真是个好时候。”

他笑得温和，把已经破破烂烂的外套脱下来，扔到了一边。

上次他们两个都没打爽，半道和解去打虎杖香织了，现在想来确实应该再打一次。

“……我不想看了，一会你直接告诉我结果吧。”百穗认命地在五条悟旁边坐下，把脸埋进他的胸前。

“好。”五条悟笑着点点头，然后把她抱在怀里，用胳膊护着她。

“现在什么情况？”百穗窝在他怀里，闷闷地说。

“杰用了黑闪。”

“是嘛，真棒。”百穗还是没动，语气要多敷衍有多敷衍。

要是平常日子的话百穗一定会为他拍手叫好的，可是今天这种节外生枝的环节只让百穗觉得心里堵得慌。

“现在呢？”

“好像是极之番？”

“哦。”百穗蹭蹭五条悟的胸口。

“哦哦哦好像在尝试领域。”五条悟激动起来。

“不是！”百穗突然像一只兔子一样猛蹿起来。“他对天与咒缚开什么领域啊？”

先不说能不能成功展开，除非相性特殊，领域对无咒力者是无法自主选中的，只是徒劳地消耗咒力而已。

“夏油杰没有认真听讲！”百穗突然转过头，盯着五条悟，目光锐利得和他们的老师夜蛾正道别无二致。

“……哈哈。”五条悟干笑两声。

果然，这个不完善的领域没有对伏黑甚尔产生效果。

而且他的术式还因此熔断了。

百穗皱紧眉头。

在这种状态下夏油杰能做到如此地步是非常厉害的，甚至可以说是大突破。

但是这些都不应该是现在。他现在如果输了，周围的人全都会记住。

盘星教教主的位置不能落入旁人手中。

百穗在心里祈祷伏黑甚尔能放夏油杰一马，然而她缺了一条手臂的家人却丝毫没有察觉她的想法，下手狠辣，只给她留下一道移动的残影。

在夏油杰渐渐落入下风之时，他一刀插在了夏油杰的胳膊上，好像在叉一块豆腐。

随后他抬起头，像是要说明什么一样，远远地望向百穗，表情平静，脸上沾着夏油杰的血。

百穗与他对视，长久地望着他碧绿的眼睛，随后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震惊。

百穗之前还想不通，如果伏黑甚尔真的看不惯夏油杰，那也不应该挑在这种时候下场。毕竟这种战斗赢了也不能说明实力，反而会让人觉得伏黑甚尔只会趁虚而入。

但是刚才那个眼神令百穗一下就明白了。

我只承认你。

如果你不和我一起离开，那就留在这里。

我也会在这里陪着你。

伏黑甚尔是想要夏油杰把位置重新让给她？！

百穗意识到这一点，心跳一下子就加速了。

她理解他的好意，可是……他完全不理解自己啊。

不对，他明明是看着她每天都因为盘星教而痛苦挣扎的，为什么还会觉得她想要那个呢？

还是说，他即使知道那是令她痛苦的东西，也还是要用这种方式来留住他们两个的「家」？

即使那个「家」是虚假的？

“悟……”百穗后退一步，拽住自己的身边人才站稳。

五条悟同样皱着眉头。

“你觉得我会赢吗？”百穗看向五条悟，心里有一种深深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