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空闲的时候我会帮小组做点事情,而宁有空闲的时候会拉上我去看电影。我不喜欢电影院这种地方,也不爱看,但他喜欢。他还热衷于在放映结束后和我讨论其中的情节、人物,每当此时我就选择做一个忠实的倾听者,想必让宁很受用。
我不太了解为什么要借编造的故事去表达个人的看法,在我看来,这很容易被她人的想象力绑架,你应该自己上阵,去了解这个世界。
一个夜场电影结束后的谈天,宁说:“后天他们的分享会正好是给性工作者的专题,电影里这个男人的遭遇跟其中一个案例太像了。”
“传播小组的活动吗?”我问到。宁在互助小组也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
“嗯。野,你也一起来吧。”
“再看吧。在哪里开?”
“场地还没确定,有可能的话是在酒吧噢。”宁愉快地说道。
事情就是这么戏剧化,分享会在“猫男孩”举办。不过今晚,“猫男孩”灯光通明,桌椅重新摆放,被打造成一个不伦不类的会议厅模样。
我、宁、花还有另外一个“小生”拉开椅子围坐着谈话,我已经很久没有来“猫男孩”喝酒了,手中塑料杯里的饮料不含酒精。
忽然那位“小生”举起手来朝酒吧另一端打招呼,一个打扮耀眼的美人从人群中走出来。
“这不是野吗?”他先开了口。
我上前握了握草的手,一起坐下来,“这是草,我之前的老朋友了。”介绍完,我收回的手自然垂落在宁的手背上。
我互相介绍了大家,草眨了眨眼,立刻明白了我和宁的关系,浓妆的脸上保持着轻松的笑意。自从结识宁以后,我已经很少想起他了。
同桌的“小生”穿了普通的日常衣服,而即使是参加分享会,草也无惧众人眼光选择了那种明显表明自己职业身份的打扮,结实的胸部清晰可见,浮夸的下装从腰部以下开始收紧线条……好似一枚**的炸弹被投到不通风情的人群之中。
“你们怎么认识的?”宁有点警觉地问。
我摸了摸眉间,正考虑如何回答,草利落地说:“她啊,我以前的客户。”
“是啊,我以前有段时间还经常来这里呢。”我笑着说。
“看来今晚你适合上去给我们讲一讲。”花看着我来了这么一句。
“不不不,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她根本没接触过几个,只是出手比较大方而已。”草摆摆手,一边喝了口饮料。
这是实情,不过我和草,即使这么久没见面,彼此之间的连结还是没有断掉。我的私人亲密关系也不会影响这种连结。
草问起分享会的事情,大家又谈开去。
中间我见到了另外的熟人,走去吧台聊天,余光看到草拉上宁到一边说话,宁的表情不太好。分享会开始后不久,草提前离开了。
我察觉到宁全程心不在焉,草能对他透露的事情,我心里早有预备。
活动一结束,我的小男孩果然在车上问起来。
“那个草,他说你以前结过婚,还有个孩子,怎么从没听你提过。”他看着车窗前方的夜色。“他说的没错,出事后孩子一直是哥哥在照顾,不在我身边,这跟我和你之间,没什么关系吧?”这没什么好避讳的。
“出什么事?”
“你从没问过我,为什么不开私家飞行器?”我的声音低下去。
“我一直以为,你是复古党那种类型。”宁不确定地说。
我摇摇头,顿了一顿,说:“我很早就会开那玩意儿,结婚第四年和他出去玩,出了事故,孩子的父亲死了。我……就不再碰那种东西了。”
“抱歉。”
“没什么,这都过去了。”
回到住的地方,宁去洗澡,我收到一条信息。
“我没有告诉他,你的每日鲜花服务一直忘记了取消。来自草。”
哦我忘记了这茬了。
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方,一架毫不起眼的家用小型飞行器在天空中定速巡航,像一只缓慢的飞虫。一对夫妇正在前往她们在西区旅行目的地途中。舱内的乘客是我和星两个人,这是我们结婚的第四年。星坐在我旁边,因为旅途漫长睡了过去,安全带牢牢系在他身上。
我在驾驶位上有点焦躁,不断地观察仪表盘上的海拔高度和导航图变化。海面仍旧十分平静,但已经离西风区的湍流航线不远了。即便是睡着后无意识的面容,星还是非常俊美。但我已经不需要他的妻子这个身份了。星是社区传媒集团的儿子,可惜他们在没有继承人的情况下还教出这么一个养尊处优的天真小子,一个近乎完美的猎物。
星完全不明白我的感受,不明白被区别待遇的滋味,不明白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潜伏等待你的机遇,生活方方面面都在跟你作对的感受,不明白外面的规则就是唯一的生肉,你必须生吞下去才能活命。所以在集团里打过两次交道后,我就有十足的把握,不,一百分的把握我可以拿下他,以及更多的东西。
事情进展得太顺利,以至于我没预料到四年后还必须打破这个身份才能更进一步。我再次看了一眼熟睡的星,恋爱的时候他曾说不惜舍去生命来爱我,那么今天我就收下这份礼物。他并没有失去太多,星这小半辈子过的比地球上绝大多数人都幸福,姬影也传下了他的基因,没什么遗憾的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逝去。穿越湍流航线时家用飞行器会发生比较剧烈的晃动,如果不够剧烈,也可以通过多年的驾驶技术做到这一点。当达到系统设定的峰值,电脑会自动提醒你是否需要紧急迫降并呼救。
就是现在,我解开安全带,站至他的座位后方,两只手抓住星的脑袋用力往舷窗上撞过去,他呜咽了半声,血顺着流下来。
我坐回驾驶位,机器开始颠簸,很快进入了紧急迫降程序。
我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
在海水中泡了一个小时后,我被救援队发现。几天后,星被打捞起,早已没了性命。
半夜,我从噩梦中惊醒过来,宁还睡在旁边,房间漆黑安静。心跳声砰砰地,遗忘许久的海上记忆时隔如此之久再次浮现,令人反胃。我试着恢复正常的呼吸,清空了这段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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