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忙碌的季节里,姜游不知从哪拐来了个小男友。工作间隙里总是不见她的踪影,大概躲在通风口打电话。我倍感无聊。
POD楼下是调查部门,我去找组长的时候,L3走廊上围了一堆人看一男一女在争辩,等我办完事出来,才认出来争执中的一方是宁。最近她们部门招实习生,听出来宁似乎不满给他的安排。
“怎么了?”我问宁对面的何主任,一边注意到宁注视我的眼光。
“实习生闹事,没什么了,委员。”
我点点头,离开。
下班之后我立刻给宁拨电话,告诉了他“小筑”的地址。
“小筑”十分不起眼,在一家洗车店的旁边,店面又小又破。宁落座后没有对环境表示异议。
“何主任为难你了?”
“这是歧视。”宁一脸坚决。
“是的。但你能拿她怎么办。”我说,“你为什么要报OPD职位呢?”
“你看,大家都质疑男性能胜任这样的工作。”
“当然不是,我相信你有能力。不过,我们办公室是倾向于不招男生的,你过来做实习生,最后还是会被刷掉。不如去做外勤之类的……”
宁发出一声鼻音表示不屑。
宁的长相着实普通,跟草完全没法比。着装又那么随意,今晚这件外套还是运动服,保守。
“你那个大偏分女友呢?”
“不联系了。”
而这样普通的宁竟然激发起了我的征服欲。
我叫了四瓶酒,老板娘漠然地把两个酒杯放在我们面前。
“我喝不多。”宁急忙对我说。
“你随意就行。”
我喝着酒,拉拉杂杂跟他讲了许多话,还肯定他是个“有野心的男孩”。宁闭口不谈第一次遇见时发生了什么,但是问我要不要陪他去一个地方。
“哪里?”
“一个好地方。”
心里闪过一丝喜悦。
他口中的好地方令我大失所望。但是这种邀请无疑是他正在接受我对他生活世界的窥探。
一个男权主义小组。专职是政策研究的我当然了解这一动向,只是从未真的进入这一群体。我趁机紧挨着宁,说,“这里怎么没有女人?”“那里有一个。”他指给我看。我假装自己很不安,牵着他的手臂。
这是一间类似于读书会的地方,熙熙攘攘的人坐在塑料凳上,等待一个中年男人开讲。幻灯片已经设置好,我看了一眼第一页的内容,是这样的:
5万年前~1万年前第一次母系时代
1万年前~5000年前第一次父系暴乱
5000年前~2000年前第二次母系时代
2000年前~1900年前第二次父系暴乱
1900年前~至今第三次母系时代
“这是历史补习班嘛。”
宁不理会我的玩笑话,暗示我不要乱说话。
很快那个主讲人开始了长篇大论。大致就是说,女性的主导地位是借由文化塑造的,把生育的生理功能解释为创造和智慧的象征,从而把男性贬低为只善于体力劳动的没有灵魂的较低层次的人。那个中年男人举了很多例子证明男性在智力追求部分完全和女性无差别,只是在母系历史中被压抑了。
“尤其是在婚姻家庭中,这一不平等和双重标准发展得更为严重。男性进入婚姻仍旧被看作离开自己的家庭进入一个以伴侣为中心的家庭中去。当涉及养育孩子,女性在分娩之后只进行最基本的哺乳工作,那种长期的劳累的哺育幼儿的家庭重任一向被认为是男人‘份内’的事……”
宁听得很认真,眼神有一种无比镇定的光散发出来。也许在这近百人的空间内,只有我一人是专心感受着邻座的气息的人。
小组活动结束后,他很开心地和我走在夜路上。
我告诉他那个人讲得很有道理,不过这是没法改变的事。
他说:“也许永远也改变不了,可是难道因为这样就不去做了吗?”
我突然明白了他吸引我的那点东西是什么。
他就像是十年前的我,那么固执积极,内在又有着不可言说的自卑和脆弱。一般男生是不会报考OPD的,可是他敢于去试。十年前我有一个男朋友,他家里很有背景。那时候面对一个比自己强的男朋友我心里始终有着不自信,后来分手后我更加雄心勃勃地向上走,直至走进C城社政厅。他也成了我心里的一道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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