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章 第 188 章

徐家婶子知道自己说不过舒欣,干脆就绕开说理的阶段,直接跪在地上大声哭嚎,嘴里口口声声说着舒欣说的这些都是猜测,没有证据。再说了,女人本来就应该安分守己的在家里操持家务,说着自己对舒欣就如同对自己女儿一般教养,说着自己问心无愧,说自己只是心急了点,看舒欣什么都不会,所以教学的时候着急了点,但自己是为了舒欣好……

然后看舒欣不为所动,她又开始哭诉,哭自己一片好心被人糟蹋了,哭舒欣就是因为守孝不能穿好点、戴好点就看不过眼别人过好日子,哭舒欣非要好好一个姑娘家放着自己家不待,要在外面过这种抛头露面的日子,哭着说舒欣死活不愿意回家一定是因为她在外面有人了,想跟别的男人跑……

总之,她开始往舒欣身上泼脏水,一边泼,还一边拉扯自己的儿子。徐立被她拽了两下也反应过来,跟在一边装深情,口口声声只要舒欣还愿意回家,他一定不计前嫌还愿意接纳她,也不会计较她之前跟别人跑的事情。

这两母子一唱一和的情况下,凌霄镇的一些人还真的开始对舒欣指指点点,有些婶子小媳妇也劝舒欣,谁家媳妇都是要操持家务的,别因为识点字、读点书、懂点医术就失去女子的本分,好好的在家里伺候婆婆伺候相公才是女子的立身之本,不要不懂事。

更有人躲在人群里问舒欣,“舒姑娘你看上谁啊,让对方站出来花笔钱把你买了去吧,出的钱够多,徐大夫一定也不愿意要你一个残花败柳,还是说,人家也不过拿你玩玩,打发时间而已?”

一片七嘴八舌的哄闹声中,云安之走出后勤组的屋子,一个闪身,从人群里把这些起哄挑事的人拎了出来,摔在所有人面前。这些人里面有男有女,女的是跟徐家婶子关系好的碎嘴婆娘,男的是徐立的酒肉朋友,都是跟徐家关系匪浅,但是在凌霄镇人品出名差的几个人。

云安之一出手,场面顿时就不一样了。

云安之作为凌霄宗的少宗主,凌霄镇的人基本都是认识她的。这样一个少宗主当面做出的举动,抓出的又是这样的人,凌霄镇那些墙头草似的镇民马上就学会了闭嘴,至少他们知道云安之出手的意思。

他们能躲能闭嘴,但是徐家母子不行啊,他们今天如果不能把舒欣带回去,那舒欣控诉的那些罪名真就真的要背在身上了。群体智慧有的时候就是那么回事,不需要证据确凿,有时候人云亦云就能给人定罪,当初他们家扶持舒家独女的好名声不就这么来的吗?他们太知道口舌之间的威力了。

徐家婶子深呼吸一口气,云安之个子小小的,人长得也稚嫩幼小,给人一种她还是小姑娘,好忽悠的错觉,所以徐家婶子想当然的以为云安之耳根软,放缓声调,拿出她以前每次跟舒家夫妇说话时的软声软调,“少宗主啊,您啊,不知道具体详情,不要听人家两句话就当真的,事情确实有点欣儿说的那样。我知道自己这些年是不太好,对欣儿太严厉太苛刻了点,可我真的是为她好,谁家媳妇不是都这么过来的吗?嫁进门后善待公婆、照顾相公、呵护小姑。你问问咱们凌霄镇的这些大小媳妇们,她们是不是都这么过来的?我们凡间女子都是这样,我们不像你们有灵根,可以修炼,我们女子就是要勤快、要机灵、要眼睛里有活,手上有事。我们要靠自己的勤劳才能换来夫家的尊重,你问问凌霄镇的这些女子,谁家媳妇是不是要操持一大家子的事,谁抱怨过?谁反对过呢?”

徐家婶子的话,让凌霄镇的那些大小媳妇们纷纷点头,都认可她说的话,她们一双双手伸出来,布满了茧子,那都是日夜辛劳换来的,那是她们作为勤劳媳妇的荣誉。

看到大家都赞同她的话,被她避重就轻的话一引导,就纷纷站在她这一边,徐家婶子还是那样温柔体贴的笑着,好似一个不被理解的,但依然宽容慈爱的长辈那样看看云安之,又看看舒欣,只是缓缓慢慢的叹口气,一幅语重心长的样子。

云安之嘲讽一笑,“这就是你,还没成婚就霸占人家的家的地,霸占人家的家产的理由?因为自己守孝就看不得别人过好日子?所以你的妆屉里,和你家徐玉的嫁妆里到底有没有舒家的东西,你能统统拿出来让大家见识见识吗?这就是你让一个刚刚丧父丧母的孤女就全盘接手你家的家务的理由吗?所以你们两家自从打掉那堵墙后,你和你家徐玉就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过得像个有仆人伺候的夫人小姐,而原本有雇佣帮忙,自己不用动手做家务的舒欣反而成为你们一家子佣人,你就是你对未来媳妇的调教?你为她好?象对自己女儿一般对舒欣好?那你也让你家徐玉把手伸出来跟舒欣对比看看,看看谁的手更勤劳吗?”

云安之这个时候就展现了她第一个世界的思维,她没有轻易被徐家婶子带到边路上,而是直接指出徐家婶子最薄弱的点。听了云安之的话,镇子里好些舒欣母亲那一辈的婶子们再看徐家婶子的时候,从她发上的金簪、到她耳朵上的珠子,到她手腕上的镯子,都是曾经在舒大夫娘子身上看到过的,大家的眼神顿时就意味深长起来,徐家婶子下意识摸头、摸耳、拉扯衣袖的遮掩动作,更是证明了云安之所言非虚。

“我,我才没有偷舒家的东西,这些,这些都是舒欣自己孝敬我的,”徐家婶子手伸到一半又反应过来赶紧放下,大声对着镇子里的居民辩解起来,“她,欣儿小姑娘家家的,自己担心收不好这些东西,她,她主动交给我,让我帮她保管。放在我这里的,包括我自己的那些,以后不都还是她的吗?迟早的事,对,就是这样的。”徐家婶子越说越自信,好像自己都相信自己说的就是事实,可是这一次,镇子上的居民没有再信任她。

而云安之更是直接一句话,“那你女儿呢,徐玉嫁妆里有没有舒家的东西,那些舒家的东西以后也还是舒欣的吗?你倒是真会替舒家看守东西,看守到作为女儿的嫁妆陪嫁出去,也叫做你的保管吗?”

徐家婶子这才讪讪的闭上嘴了。

一直以来让自己母亲在前面冲锋陷阵的徐立发现自己的母亲不能自圆其说,他这才上前一步,依旧是那副情深意重、忧心忡忡的模样,想要拉住舒欣的手,在舒欣后退一步避开他时,他还露出一脸很受伤的模样,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几分痛心疾首的颤抖,“欣儿,你真的是那样想的吗?我不知道你从哪里的来的虚假消息,师傅从来就没有说过要让你继承舒家医馆的事情,你问问这些街坊邻居,他们谁听师傅这样说过了?”

舒家周围的邻居面面相觑,这个时候回忆起来,他们的确问过舒大夫几次,以后会不会让小欣儿继承医馆,舒大夫一直都是笑笑没说话。所以,舒大夫的确真的没说过让舒欣继承医馆的事情,虽然他也没有明确否认过。

徐立脸上更是一幅很难过的表情,“欣儿,成为一名大夫不是那么简单的事,你是看过很多医术,背起书来是比我快。但是当医师不是背书快就行了,你替几个患者诊过脉?你有为患者开过药?这里这么多人,你真的给谁看过病、治好过谁吗?你说我拿患者的医案问你,我问过啊,不止一次,你毕竟和我是同一个师傅,我跟你讨论讨论有错吗?但是最后出诊断、开药方、治病的,大家都亲眼看见的,是我做的。师傅走后,这些年来,我替镇上多少人看过病,我出过事吗?谁因为我的诊治出问题了吗?我知道,因为我现在收费不降价、现款现货不赊账的事,你觉得这样的做法不符合你家舒家医馆的作风。但是现在大家家境都好了,都不是当年,大家付得起费用我为什么还要先赊账再追账呢?你不能因为这个事就当众污蔑我,我也是你父亲的徒弟,我比你还先入门,就算你恨我这个未婚夫不能违背孝道护着你,但你也不能往我身上泼脏水。你说我医术不好,那不就是说师傅没教好我吗?师傅那么好的人,还是你亲爹,你,你不能,不能这样污蔑他老人家啊!”

徐立说着说着眼圈都红了,人也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一幅心痛难安的模样。徐立此人,相貌谈不上英俊,但也能称得上仪表堂堂,细长高挑的个子,温暖斯文的笑容,每日在医馆坐诊,没有患者的时候,来来往往的街坊邻居都看见他时刻手捧着书,认真研读的样子。在医馆久了,身上自然而然沾染上药草的清香,再配上他手不离书的形象,徐立在镇子里形象一向很好。

而且此人每次外出出诊,回家路上一定会去买点什么给家里的母亲、妹妹和小欣儿。他是大家有口皆碑的好男人,舒欣对于他的一些控诉,在他这番言谈作势下荡然无存,大家不看好徐家婶子,但一致看好徐立,大男人忙于外面不知家事很正常,但是你要说他医术不行,甚至有可能蓄意谋害舒大夫,那大家是不相信的。

徐立这么一眼红、一哽咽,顿时有无数人站出来指责舒欣,呵斥她污蔑,虽然不是一面倒的站在徐立这一边,但零星有人让舒欣拿出证据来,只有证据才能证明舒欣的指控。

面对这排山倒海般的群潮汹涌,舒欣默默的站在原地,她的确拿不出证据。

“欣儿,别闹了,乖,跟我回家吧,”徐立抹去眼角的晶莹,努力撑起一张笑脸,把手伸给舒欣,“我知道我娘严格了些,我知道你这些年是吃了点苦,我保证,我保证这次回去后我会经常陪着你,护着你,我们之间的婚约还是师傅定下的,我一定会对你更好的,我保证。欣儿,乖,跟我回家吧,你出来散心这些天也就可以了,咱们就是普通人,修不了仙,何必一直留在仙家呢?仙家的这些人都是长生的,咱们就算再貌美如花也就是十年、二十年,之后你老了、丑了,到时候再被扫地出门你该怎么办啊?人家仙人看不上我们这些凡人,我们要自觉点,开心两天,长长见识就行了啊。乖,咱们凡人还是跟凡人在一起。徐哥哥不嫌弃你,还当你是干净的好姑娘,你的孝期还有一年,一年后咱们就完婚,徐哥哥还愿意娶你,乖,咱不闹了,咱要认清现实对不对?”

徐立的这番话高明啊,一个字没说,但字里行间都说明了舒欣好高骛远、虚荣无知,甚至暗示舒欣已经不干净了。他这话一说完,那些人的议论声顿时就更大了,好多人面露鄙夷的对着舒欣指指点点,有些未嫁人的姑娘更是捂着鼻子退离舒欣远远的,生怕沾染上什么不干净似的。

云安之这个时候被气笑了,她存在感就这么低的吗?她人明明就站在舒欣身边,这个徐立就好像看不见她似的,指责舒欣好高骛远、虚荣无知不就是暗示舒欣这个傻姑娘被人骗身又骗心。而且舒欣是想留在凌霄宗,那么自然是凌霄宗有人“骗了这个傻姑娘”。

厉害啊,就这么一番话把自己一家完全洗脱出来,他母亲和妹妹贪的那些个舒家的家产顿时就不算什么事,他可还是愿意继续把这个失了身的傻姑娘好好娶回家呢。

杏林峰的凌霄宗弟子们听到这里,也有不少人听出了徐立的言下之意,在凌霄镇的居民对着舒欣数落指点的时候,好些个凌霄宗弟子发出冷冷的耻笑声。

而这些声音终于提醒了这些镇民,他们现在所在的地盘是凌霄宗,而他们面对的这些更是修行的仙人,动动手指就能让他们死无葬身之地的仙人。一个接着一个,这些来上山参加凌霄宗义诊的镇民闭紧嘴巴,但是他们中有些人不会掩饰自己,眼睛里露出克制不住的愤怒。

徐立向着舒欣的方向又走上前一步,依旧伸着手等待着舒欣,“好了,小欣儿,咱们回家吧。只剩一年咱们就能成亲,还是说,你现在不肯走,坚持留下,是因为有什么不得不留下的理由?”

这么说话的时候,徐立的眼睛直直的看着舒欣的肚子,这句话几乎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云安之这下真的笑了,徐立的确是个有城府的聪明人,但是,他对修行之人还是没有概念,不知道修行之人并非只有高深的法术和长久的寿命,而他对高深法术的理解估计还停留在移山填海的物理和武力阶段。

云安之回头给离她最近的杏林峰弟子一句话,“去请慕先生来。”

凌霄宗弟子都知道灵魂学的慕先生,也就明白了云安之准备如何反击。

云安之拉住舒欣的左手,拍拍她的手臂,问她,“可以吗?”

舒欣点点头,自己拉开手臂的衣袖,在她洁白的手臂上,守宫朱砂的痕迹依旧那么鲜红,只这一个动作,就把徐立泼的那些脏水从她身上清干净。徐立脸色变都没变一下,甚至笑容更加温暖,“欣儿,我知道你的,你一直都是个干净懂事的好姑娘,我相信你。”

舒欣冷冷的一笑,低着头整理自己的衣袖,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徐立一眼。云安之拉了她一把,把这个姑娘拦在自己身后,她倒是直视徐立,掰着手指一样一样给在场的凌霄镇居民算账,“首先,否认一个女人的追求、她的事业,一个医师的亲自带出来的女儿,被他说成就看了几本书而已。如果,舒欣真的就看了几本书,那请问,徐立还为什么要跟舒欣一起共同讨论患者的病案,徐立已经能够独立出诊了有必要和一个只看了几本书的人讨论吗?况且,他绝口不提舒欣是通过我凌霄宗杏林峰的考核。杏林峰的考核是什么标准,你们不知道,我告诉你们,我们六个月前就放出消息要接受一批医师助理,四面八方闻讯赶来这里参加考核的医师共有一百九十七人,通过考核的只有七人,舒欣就是其中之一。好考吗?舒欣是纸上谈兵吗?她只看了几本书吗?那我拿出同样的试卷让他徐立当着大家面考核一次如何?”

徐立的手,这个时候放下了,不知道是举酸了呢,还是担心云安之真的在他手上放一份考卷。

云安之掰起第二根手指,“毁了一个女人的事业之后呢,再毁了一个女人的名誉。对女性的羞辱不就那么几条么,还有什么比对一个女人□□羞辱来得更直接?舒欣手上的守宫朱砂是证明了她的清白,但真的能证明吗?有人敢在凌霄宗面前暗示一个女孩被凌霄宗中人欺骗,他下山后再暗示一下守宫朱砂作假,或者凌霄宗有仙人帮舒欣作假,到时候你们信不信?”

说到这里的时候,舒欣自己上前一步,她看着人群中的几个大婶,“王婶,李阿婆、何婶婶,劳烦你们过来一趟,我请你们帮我验个身。”

“不用不用,小欣儿你别这样,我们都相信你,相信你是清白的好姑娘,我们不会怀疑你,也不会相信仙人会做这样的事。这验身是大事啊,验过身的女孩子就再不能在以后再证明自己的清白了,小欣儿你别,别别别,这事不能做啊。”

人群里被点名的三个接生婆都不敢答应,其他的婶婶们也赶紧跟着阻止舒欣,这验身最直接的就是直接由接生婆破身,可是破了身的姑娘如果不是当场出嫁以后就更没办法证明自己,同为女性,她们太知道姑娘家的难处了。

舒欣不知从哪里拿出一跟木簪直接将自己的头发挽起成盘发的发髻,“我舒欣立誓自梳,终生不嫁,此生绝不嫁徐立。婶婶们,别说了,我意已定,验身吧。”

在场那么多人都拗不过、劝不住她,徐家母子两这时终于知道自己把舒欣逼上绝路,也就是把自己同样逼上绝路。那三个婶婶抹着眼泪跟舒欣走进里面的房间的时候,凌霄镇其他居民也纷纷远离这对母子两,原本那些看见徐立就脸红害羞的大姑娘小媳妇这下子再也不肯看徐立一眼,要么就是眼睛里带刀的瞪着他。徐立知道,他这下玩砸了,他们家在凌霄镇受人尊敬的日子快结束了。

没事,大不了离开凌霄镇。西域面积大着呢,反正他凭学来的这身医术换个地方依然能活。徐立知道自己和娘大概要过一两年苦日子,不过也无所谓,他太知道怎么利用自己这身皮囊,换个地方他照样能当个风度翩翩的医师,他不担心没有别的姑娘能抗拒自己的诱惑。

徐立已经在心里盘算着下山后要带哪些行李,要怎么把现在的家卖掉,到时候要去什么地方再开个医馆。他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带着母亲离开后,被一个人丢下的,名誉全无的徐玉要如何在凌霄镇活下去。

云安之已经不是第一世单纯天真的云安之,只一眼她就看出徐立的打算,云安之冷笑一声,徐立果然还不明白修行者的可怕,并不只是拥有凡人无法对抗的武力。

灵魂学的慕先生这个时候来到云安之的身后,云安之又弯下第三根手指,“毁了一个女人对于事业的追求、毁了一个女人的名誉,接下来,再毁了一个人的尊严。你指控一个女儿为了污蔑你而诋毁自己的父亲,你以为人死了就一了百了,真的没办法为自己说话吗?你啊,小看修士了。”

这句话说完,一直从容镇定的徐立这才真正的恐慌起来,他一边安慰自己,师傅去世都已经是好几年的事了,一边却又克制不住的手抖起来,他的心跳快到前所未有的程度。徐立的呼吸都急促起来,他想告诉自己,云安之不过是在虚张声势,但他知道,自己最怕的,也许要掩盖不住了。

是的,的确掩盖不住了,慕先生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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