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域千古宗宗主尹斯在得知眼前的人是血观音袁清芷后,他直挺挺的睁着双眼就这么倒下去,倒一半被云鸿渊踹过来的椅子接个正着,然后谢沧海冰冷着一张脸问他,“怎么,我们还要等你睡一觉醒来再来解决问题吗?”
尹斯这下晕都不敢晕了,他在心里一百零八遍的咒骂尹渊,同时他知道以尹渊的为人,在把这三个杀神送进门的这一刻,他一定转身就走,这会功夫,大概已经跑出去很远很远了。不过他能理解尹渊,因为他知道如果换成他,也一定是同样操作,能跑多远就跑多远,哪怕从此被千古宗当作叛徒。
问题是,现在逃不掉的人是自己啊。尹斯面对袁清芷一脑袋空白,他该怎么办?他该给凌霄宗一个什么样的交代他才能平安度过这一关,保住自己的一条小命就可以了,其他什么都没自己的命重要。
“噔”,危急关头,尹斯眼睛一亮,他有主意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南域千古宗本宗设计的他们布置任务然后尹落他师傅抢下任务也是他哄骗尹落去执行一切的一切都与我无关我是无辜的。”
尹斯连个停顿喘息的时间都没有一口气就把最简明扼要、最直观关键的信息提炼出来,全盘告知凌霄宗的三个人。
“扑哧”,忍不住笑出来的人是谢沧海。
“哈哈哈哈”,毫不掩饰在嘲笑的人是云鸿渊。
千古宗这个宗门真是绝了啊,从上到下都是一样一样的,连解决问题的方法都是一模一样的祸水东引,谢沧海和云鸿渊一起摇摇头,凌霄宗最没落的时候都不会这么没担当,你让他们怎么可能高看千古宗一眼。
也只有袁清芷还保持那副温婉从容的样子不为所动,她眨了眨眼睛,继续看着尹斯不说话。尹斯额头上的冷汗汩汩而下,他低着头不敢看袁清芷一眼,头脑里这会儿不空白了,正在用此生最快速度运转,他知道袁清芷对他的答案不满意,他看来还必须再多说一些,只是这多说一些到底要说多少,尹斯在盘桓这其中的度。
时间又过去一盏茶时间,袁清芷轻轻叹了口气。这轻飘飘的一叹气,将尹斯最后的勇气全部粉碎,这下子他再不敢盘算什么了,一股脑的把他知道的所有信息全部说出来,说到最后,连他六岁还在尿床,为了不被母亲责备而推卸给更小的弟弟身上的事都交代个干干净净。
袁清芷微合着双眼坐在主位上,事情,和她预想中的好像不太一样啊。
出发前袁清芷就猜测过,凌霄宗这些年发展的势头太好,西域这边已经独占鳌头,以她曾夜猎过其他三域,对于其他三域那些宗门的了解,凌霄宗肯定会被他们列入专注的名单。但是凌霄宗这些年发展的再好,也只是在西域,丝毫没有向其他三域扩张或转移的念头,所以,有那么些个宗门会来看看他们,甚至开个分宗就近观察他们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西域千古宗这些年的闭关自守、偏安一隅看起来就是这么回事,忽然针对凌霄宗做出这些事,在袁清芷看来,十有**也是想投石问路、探一探虚实。甚至,因为早段时间宫氏兄弟遇袭,袁清芷其实有怀疑,这次千古宗的行动里,是否也有宫门的仇人牵扯在其中,也许,又是那么些个小人在未雨绸缪,想要将宫氏兄弟在尚且弱小时提早将他们消灭。
袁清芷想了一堆,连如果这些事真的有宫氏兄弟的因素的话,回去后要如何对他们隐瞒的细节,袁清芷都盘算起来。谁知道,这跟宫氏兄弟没有关系,丝毫关系都没有。真正勉强能称得上罪魁祸首的是云鸿渊和谢千栩。袁清芷叹了口气,纤细的手指揉了揉额头,是她想复杂了。谁能想得到这次事件的源头不过是冲冠一怒为红颜,长长久久、念念不忘的为红颜呢?
他们凌霄宗的谢千栩未婚前是四域有名的第一美人,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修士无数。千古宗少宗主就是其中一员,当年云鸿渊和谢千栩的道侣大典上,这位少宗主是哭得最惨、闹得最凶、冲得最快、被打得最轻。云鸿渊倒不是对他手下留情,而是当年千古宗宗主派出门下四大长老跟着这少宗主一起来的,云鸿渊一击击退他后,四大长老一起上前直接打晕他,再没给他机会冲上来第二次,歪打正着他也就受伤最轻微。醒来后他继续嚎哭着从凌霄宗一路哭回南域,不管怎么说,他那一腔子是真情实感。年少时也许真的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有的人大概会真的永远忘不掉。
反正这位少宗主是没忘掉,哪怕后来谢千栩这些年和云鸿渊一直恩爱如初,生下四个娃他都念念不忘。这位少宗主也算是个痴情种,这么些年,他不是没遇到过别的女修,即使有人费尽心思找来些容貌相仿的替代品,他也没有改变。单身到现在,一直熬到他爹升阶失败,他成为新一代宗主,他也一直一个人,每天都会在谢夫人的画像面前屹立很久。
当他成为宗主的第一件事就是在西域建立千古宗分宗,当年拦住他的四大长老和他们麾下弟子都被扔来分宗。他说了,去西域就近看护着谢姑娘,有任何事需要帮忙都主动去搭把手,别让谢姑娘不开心。
人才啊,宗门里出了这么个持之以恒的恋爱脑门主实在是件丢脸丢到死的事情。西域分宗里熟悉内情的这些人恨不得给自家门主做个稻草人,每天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就想用锤子和钉子一起弥补下,自己对于这个脑残门主的缅怀之情。
时间久了吧,也知道自己回宗无望的一些人呢,多少有点扭曲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其中比较过激的一些人就走上最能报复门主的那条路,他们反过来给凌霄宗找麻烦。凌霄宗不愉快那么谢夫人也就不愉快,谢夫人不愉快那么自家门主最痛苦。哦豁,从西域大联欢开始,千古宗莫名其妙针对上凌霄宗一事就是这么来的。
西域分宗的分宗主知道此事也爱莫能助,他手下有些人都疯魔了,他根本管不了他们。他能做的就是把这件事汇报回南域本宗,算了,他烦了,大家一起死吧,你们不让他好过,他就不让所有人好过,听说南域本宗的宗主已经出发来西域,至于这些闹事的修士是死是活,他这个明面上的宗主会不会被牵连他都不想管了。只是没想到的是,凌霄宗比他们门主来的还要早,这么丢人的事情他本来还想隐瞒下,至少不要丢脸丢到外面去,结果被血观音袁清芷一恐吓,好咯,这下子全宗门的老脸一起丢光光咯。尹斯笑得一脸沧桑的摊在座位上,哈哈,真好,里子面子全没了,袁清芷都忍不住同情的看他一眼。
“好啦好啦,别生气啦,鸿渊啊,来来来,乖哈,别闹了……老娘说了,别!闹!了!”很快的,袁清芷就知道其实他们都是彼此彼此的,她家其实也有个恋爱脑,唯一的区别是,她家恋爱脑(相比较千古宗)是胜利方。
云鸿渊听到对方到现在对自家娘子依旧是垂涎三尺的时候就爆了,谢沧海全力拦住他。袁清芷依然稳坐在椅子上听尹斯在暴露自家宗主的丢人事迹时,她装作不知道自家的恋爱脑也在丢人。尹斯这会儿只觉得灰心丧气,虽然他看到凌霄宗恋爱脑在暴躁的时候,他多少有点,哈哈,大家都是一样一样的诡异的平衡感。
只有谢沧海比较辛苦,她上窜下跳在试图拦住想要把千古宗给砸了的云鸿渊,心里偷偷狂躁,早知道出门看热闹,看到最后自家也成为热闹,她就,就还是会跟过来,多有趣啊,都修士了还恋爱脑,看来恋爱脑果然是修行大忌,幸好宗主这一家,好像止步于云鸿渊,下一代的这些孩子,尤其是少宗主云安之貌似都还是正常的,万幸啊。
这会儿最闹腾的时候,南域本宗的宗主尹麒终于姗姗来迟,一进门就看见他最嫉恨,娶走他心目中永远的女神的云鸿渊正好在眼前,当时什么都不顾就冲了过来。这边云鸿渊看到对自家娘子依然心怀不轨的尹麒出现,也二话不说就甩开谢沧海。谢沧海后退两步,坐到袁清芷身边,袁清芷端起茶壶给忙碌半天的她倒了杯茶。尹斯看看打成一团的两个人,又看看老神在在开始品茗喝茶看热闹的袁清芷和谢沧海,他稍作沉思也坐到袁清芷和谢沧海身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啊,随意吧,这么丢人的宗主打死算了。
这边两个大男人命定武器也不用,就这么赤手空拳打得你死我活,那边三个人翘着二郎腿,一边欣赏着现场格斗一边品鉴千古宗的茶水,谢沧海从乾坤袋还掏出一大袋瓜子,三人就这么和平和谐和睦的“咔嚓咔嚓……吸溜”上了。
原来一起丢人也能从另一种意义上的改善关系,尹斯脑袋里面忽然神奇的明白一件事,血观音袁清芷这次一定会雷声大雨点小的放过此事,他们千古宗的灭门危机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安然度过了。
你是对的,别看你旁边袁清芷若无其事的和你们一起吃吃喝喝看热闹,其实她这会儿心里正有一万匹草泥马从心中奔涌而过。来千古宗的一路上,袁清芷还在心里盘算着怎么既彰显他们凌霄宗的威势,又不要落下一个太过凶残狠厉、野蛮血腥的名声。如今已不是需要展露强大武力才能震慑住一种宵小保全他们凌霄宗的时候,他们家谢千栩和少宗主忙碌这么多年给凌霄宗改进的名声,她想着怎么才能保全住。
现在了解事情所有真相后,袁清芷只觉得累,很累,真心累。她阴谋论了那许多,盘算了这许久,到最后就是恋爱脑和事业脑的对抗?把她的心血、她的时间、她的脑力还给她!袁清芷嘴上啃着瓜子喝着茶,脑袋里有一个小小的自己泪流满面、无语哽咽。这么多年过去,她大概真的是太久没有离山,没有见识世面了,外界宗门间已经演变成如此和平的大同世界了吗?还是说,也许恋爱脑是另一种程度上的救世?
血观音袁清芷这会儿觉得这世界其实也挺简单美好的,这些年她原来也可以不当个血色罗刹,改当慈眉观音了。想清楚这件事后,袁清芷温婉大方的放下瓜子和茶杯,她也加入到战团中。然后千古宗的尹斯喷茶了,他惊悚的看着凌霄宗的血观音袁清芷联合自家二货宗主一起暴打凌霄宗的云鸿渊。尹斯的手指抖出幻影一般指着混乱的场面看着还安稳坐在一边谢沧海,他其实不光是手抖,嘴唇也在抖,以至于都说不出话了。
谢沧海继续淡定平静的吃着瓜子喝着茶,还又抓出一把花生推给尹斯,“放心,我们家吱吱只是太久没活动身体了,而已。”
换在任何一家宗门都叫做“背叛”的行径在你们凌霄宗就叫做“活动身体”?尹斯长老这下子不仅话更说不出了,他似乎还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冲击向脑袋,他这会儿头晕头胀又头疼,你们凌霄宗到底是什么样奇葩的存在?你们哪里还能有个正常人吗?
呃,目前吧,学峰是凌霄宗宗门里最正常的一群人,其他人进入内门久了,多少被同化,同化的有点不正常了。谢沧海忽然对自家宗门有了一个更为清晰的认知,我们叫什么凌霄宗,不如改名叫异人宗好了,迟早都是一群不正常的人的集合。
谢沧海多少能猜到自家师妹吱吱为什么会暴打云鸿渊,难得有个动脑的机会这会儿又荡然无存,既然没办法活动脑袋那就活动身体吧。谢沧海吃完手里的瓜子和茶水后,她在千古宗尹斯长老濒临崩溃的眼神中站起来,活动活动身体,然后她也冲上前加入战局,加入尹麒、袁清芷那一边,现在变成云鸿渊同时对战三个人,其中两人还是来自自家的。
尹斯木着一张脸继续坐在原地吃瓜子喝茶,偶尔改吃几粒花生米改善一下味道。他年纪大了,就不陪这些年轻人一起玩了,他还是留在这里看看热闹就好。尹斯忽然很为大半个时辰前“叛出”千古宗的尹渊不值,他们千古宗对于背叛是严令禁止的,而等待尹渊的必然是宗门追缉令的处罚。但如果尹渊多留那么一会会,他如今也应该坐在自己身边一起吃吃喝喝,而不是亡命天涯吧。
尹斯为尹渊掬一把同情的眼泪,老友,你生不逢时啊,你要是人在凌霄宗的话,你瞧,就算把少宗主她爹打了都不会算你是叛徒,多神奇、多有趣、多玄妙、多诡异、多奇葩的宗门啊。尹斯坐在原地很认真的思考自己要不要老了老了,换一个宗门。唉,算了吧,要不以后看看凌霄宗还会不会继续招工,实在不行他去兼职也行,他们家恋爱脑宗主那怕为了多知道点谢夫人的消息,也会举双手双脚赞同,尹斯对于自家二货宗主了如指掌、充满信心,呃,不那么光彩、一言难尽的有信心。
最后,一场轰轰烈烈上门算账的事,最后演变成如今这番场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呢,也算是平稳和谐的落下帷幕了。
几天后,已经出院的云安之一脸呆滞的离开学峰总教袁清芷的书房,她刚刚在这里得知了这一切事情的背后真相,她不能理解,但是大受震动。
原来恋爱脑到处都有。
原来阴差阳错真的存在。
原来她身边处处有奇葩。
原来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都不正常。
云安之仰天长叹一口气,然后袁清芷赶出门来告诉她最后一个坏消息,她那次因为伏击受伤去杏林峰产生的一切床位费、治疗费、护理费可以免单,但所用药物全部自费。
云安之看着手里的账单,抬手给自己掐了个人中。
救命啊,她之前的“愚公移山事件”导致的欠债刚偿还完才多久啊,现在手上就有多了笔账单,而她的小金库想要支付这笔账单又是远远不够的,呜呜呜,她又要开始新一轮还债了。
云安之呜咽声还没开始多久,就听见一连串比她更柔和软绵的呜咽声由远及近,云安之顾不得擦掉脸上的眼泪,就看见他们学峰第一美人云莫休红着眼眶,一步三颤,踉踉跄跄的冲过来,直接冲进自己的怀里,抱着自己就嚎啕上了,“阿姐,我,我好像闯大祸了,我该怎么办啊?”
云安之的脑袋“哄”的一声,暂时停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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