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汐汐所谓的准备工作不是探查墓穴的大小,了解墓穴的情况,而是坐在路长安的另一边,开始制作各式各样的防护符。云安之和第五季对视一眼,眼睛里面都是满满的心平气和。
不怒不怨,不哀不伤。
挺好的挺好的,两个专业领域的同学已经身体力行的告诉他们,这次的见习课九成九又泡汤了,不如,他们也放弃吧,做点能保命的事就好。
医护甲班的第五季开始漫山遍野的找寻草药,云安之也坐到左汐汐身边,开始整理自己乾坤袋里的灵植和灵药,确保需要的时候能够最快最准确的拿出来。
这样的准备工作持续了两天,第三天开始下雨,路长安也已一目十行的速度把他带来的书,翻过去四分之三了。第五季把附近几个山的草药都快薅光了,云安之这段时间忙着把第五季采来的药草或做成各种灵药,或分门别类的处理妥当。
第三天早晨还是浠沥沥的小雨,到下午的时候,已经转为大雨,天空中乌云也堆砌得越来越厚,隐隐有雷声传了出来。左汐汐忽然带着他们迎着雷雨来到附近最高的山顶,她独自一人站在崖边,连身上的避雨诀都撤掉了。
先是几声小雷,然后终于传来震耳欲聋的大雷,激烈的电光撕扯开整片天空,紧跟着又是一连串的滚雷。
在崖边静立许久的左汐汐回头一笑,“我准备好了。”
站在另一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八卦盘许久的路长安,也回过头看着云安之和第五季,“我也准备好了。”
云安之和第五季一起看了这两个忽然就显得高深莫测起来的同门有一会儿,他们俩摸摸腰间的乾坤袋,“我们也准备好了。”
既然如此就下墓吧,顺带去墓里也能躲过这场大雨。夜色对修行人造不成多大的干扰,左汐汐带着他们又原路下山,左转右转来到树林的某处看起来和周围毫无区别的一个地方,左汐汐停下脚步,指了一处大概的位置,然后告诉身边的同届,“我们脚下的位置,应该就是墓道,墓道再往前不远处就是主墓室。主墓室的穹顶大多有各种各样的设计,什么天火、毒沙……通常我们可以由几种方法避开这些危险,比如绕开穹顶从地下打出一条通道,或者直接走墓道,当然还有别的方法。总之,各有利弊吧,我个人更倾向于走墓道。你们看呢?”
他们听专业人士的,于是左汐汐胸有成竹的走向一颗大树,也不知道她在树后面做了什么操作,就听见“轰隆”一声,地上忽然出现了一个洞穴,然后出于对专业人士的信任,这三个没头脑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最后一个跳下去的云安之无意中回头,看到扑过来的左汐汐惊慌失措的样子,依稀中好像还听到左汐汐在喊什么。就在这个时候,好巧不巧的老天爷“轰隆”一声巨响,这年最大的惊雷让云安之完全无法听见左汐汐的声音,只是左汐汐的口型好像在说着,“CUOLE……”
CUOLE?搓了?错了?什么错了?难道是……
云安之瞬间感知到自己头上竖起的呆毛都炸了起来。左汐汐说错了,难道是洞口错了?还是位置错了?这个错会导致什么样的危险吗?云安之条件反射性的召唤出长枪,然后半空中左手捏出一个御恐诀想把自己悬置在半空中,不要继续掉下去。然而,长枪“来”虽然被召唤出来,但是周身的灵力似乎……没有了?灵脉里面空空荡荡一丝灵力都没有?没有灵力也就意味着所有的法诀使不出来,云安之就这么继续掉下去,她双手紧握着长枪,抬头向上看去,左汐汐目眦欲裂、惊恐万分的表情在一片黑暗里越发的分明。
又是一声惊雷刚好在左汐汐头顶上空出炸起,惊雷乍起的电光中,云安之看见左汐汐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在这风雨大作天气里,无声无息弥漫包裹而来的黑色烟尘。那样大的雨水也冲散不去,就这么向着左汐汐的方向悄无声息的扩散包围而来。而背对着它们、正对着自己的左汐汐完全不知道自己此时身处危险之中。
云安之之前还抓在手里如同救命稻草般紧握着的长枪“来”被她迅速向着左汐汐身后的黑色烟尘丢了出去,然后云安之就陷入彻底的黑暗中,什么都不知道了。
不知过了多久,云安之从昏迷中苏醒过来,只觉得从头到脚,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这般毫无预兆的剧痛袭来,云安之险些因此又被疼晕过去,她硬是咬着牙熬过这段剧痛,但是克制不住的喘息声在黑暗寂静的环境里更是显现出来。
“你醒啦?”伴随着悠悠的声音,一张惨白又泛着青紫的脸忽然出现在云安之头部正上方,云安之的眼睛骤然睁大,呼吸停滞,下一秒,熬过剧痛的云安之就这么睁大双眼直接被吓晕过去,在她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举动是自己一声“鬼啊”的惨叫和不受控制挥过去的拳头,虽然在即将失去意志的最后时刻,云安之潜意识感觉到不对,似乎有什么事被自己遗忘了。
奇怪,我忘记的事情是什么呢?
第二次醒来,熟悉的忍耐过那阵疼痛,云安之睁着眼睛躺在原地,脑海里面千回百转,迅速整理着从抽签开始到跃下地洞这一系列的事情,确保自己的记忆是连贯的,没有出现断断续续、逻辑不吻合的记忆。然后一只手突兀的同样出现在云安之头部正上方,还在左右摇晃,这次又有声音出现,云安之从这次的声音里听出了小心翼翼的谨慎和掩藏起来的恐慌,“云师妹?云安之?你这次真的醒了吗?彻底醒了吗?意识真的完全恢复了?要是还不清醒你可以继续再躺会儿,不急,真的不急哦。”
云安之轻轻抬起手,一巴掌把那只还在摇晃的手拍到一边,云安之用另一只手的拇指和中指按摩自己的太阳穴,“第五师兄,你的手不要再晃了,晃得我头晕。”
云安之自己把自己支撑坐起来,闭眼调息了一会儿,各种不适的症状都在慢慢消退,身体似乎也没有哪里受伤,筋骨也都还好好的,之前大概是剧烈撞击导致的疼痛,骨头没事就还好。修行之人的身体素质远超于常人,只要自己能醒过来问题就还不大。所以,现在的情况还好,至少她知道自己没受什么伤,更重要的是,她也不是孤身一人身处在墓穴中。
后者的认知对云安之无比的重要,知道身边有人,她不是一个人在墓穴里,云安之做了个深呼吸,头脑愈发的清醒过来,修行者绝佳的视力也恢复过来,这样黑暗无光的环境下,她都能看出自己此刻是在一间黑暗的房间里,但是四面墙上看起来没有门没有窗。云安之抬头向上看,上面是看似正常的屋顶。奇怪了,他们之前是向一处洞里跃下来的,但是,如果这间房间的屋顶完好,那么他们是怎么进到这个无门无窗,四壁完整,屋顶和地面也没有异常的房间的呢?
云安之转头看向刚才说话的人,第五季正侧头和他身边的人说话,感受到云安之的目光,他和那人停止说话,一起抬头看向云安之,这一抬头,云安之“扑哧”一声,忍不住笑了开来,“哈哈哈哈,路长安?是路长安吗?你的脸怎么肿成这样?都快赶得上猪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自己说着说着,想起自己上一次昏迷前发生的事,伴随着路长安面无表情的满眼幽怨,云安之的笑声越来越慢,越来越小,最后消失于无形的压迫中。云安之小步小步的绕了个圈子走到第五季身后,把自己大半个身子掩藏在第五季身后,只探出一个头,“那个,路师兄,我想说,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你,你能原谅我吗?”
路长安面无表情的继续看着她,然后第五季笑了出来,“好啦,别逗云师妹玩了,谁让你那脸色这么不健康,让人误以为你是鬼的程度。”第五季笑嘻嘻的把云安之从自己身后拉出来,“对了,云师妹,你怎么样?灵力还能运用吗?”
云安之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灵力,所以她摇摇头。第五季和路长安也一起摇摇头,这下第五季的笑容就很苦涩了,“这就麻烦了,我和路长安的灵力也消失了,筋脉里一丝灵力都没有,我们身处这样的环境,没有灵力怎么保护自己啊?”
“更重要的是,”路长安那张一贯没有表情的脸此时也有几分难看,“没有灵力就动用不了乾坤袋,不能用乾坤袋就不能从里面取东西。别说灵药、灵植,包括你们之前制作的各种符箓也拿不出来,最重要的是连宗门给我们的紧急情况用的玉玦都无法取出。玉玦无法取出也就意味着我们不能捏碎玉玦求救,那我们……”
云安之此刻又觉得头晕眼花,两眼发直,她没了骨头般靠在墙上,“那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么?等凌霄宗发现我们有问题的时候,我们会不会已经没命了,哈哈,也不错,我们已经在墓穴里,还是一处王爷的墓穴,我们也算是给自己找好地方了,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入土为安吧?”
“啪唧”,第五季出乎意料的的一巴掌抽在路长安的后脑勺上,“有毛病啊,不是跟你说了不要吓唬师妹玩吗?吓出问题了怎么办?我现在别说刺穴的银针了,灵药也拿不出来啊!”
云安之原本混乱的脑袋这下子好像被泼了盆冷水,就是啊,何必着急呢?反正他们这些人在一起,外面又还有左汐汐。云安之当然相信左汐汐,以左汐汐的为人,如果出现她解决不了的问题,她一定不会犹豫,会用最快速度向凌霄宗求救。所以,他们,他们就这么在这里等人家来救援吗?自己什么都不做就这么等着么?云安之伸手从自己怀里开始往外面掏东西,一边掏还一边跟那两个人说,“都看看自己身上有什么,我们要是真什么都不做,坐等凌霄宗来人救命,回去后也无颜见人啊,哎,我这里好像有……”
翻找东西的过程中,云安之的胳膊好像撞到墙上的什么东西,然后云安之只觉得后背一空,整个人就这么翻了过去。黑暗中,大家的视线都不清楚,也就错过就救援的最好时机。等第五季和路长安察觉到云安之的异常,她已经整个人消失于那面墙后面的黑暗里,接着那面墙忽然又恢复如初。而等第五季和路长安手忙脚乱的在那面墙上到处乱摸,也不知道摸到哪里,那面墙忽然一个旋转,云安之是因为背后的墙空了而消失于黑暗,所以这两人毫无防备的被旋转的墙推进黑暗里。
完全不一样的消失方式,也就意味着不一样的消失路径。云安之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单独一人在她害怕的黑暗墓穴中,云安之在下落的过程中只觉得头皮发麻,脑袋瞬间进入空白状态,她就这么眼睁睁看着自己跌入无边的黑暗中,眼看着就要第三次失去意识。失去意识前,她下意识的呼唤了一声“来”,手心熟悉的触感告诉她,她的长枪“来”应召前来。
云安之原本都快要消散的意识一下子清醒过来,她条件反射性的双手握紧手中的长枪,猛力插向眼前的黑暗,仅凭枪尖传来的触感,云安之知道“来”的枪尖应该是插入某处墙壁中,她下坠的趋势顿时就减缓下来。云安之更用把劲把枪尖更往深处插入,在经过多次的震动和失败后,她的下坠终于停了下来。
云安之就这么悬在半空中,她在心中给自己点了个赞。
怕鬼怕黑,好在终于没那么怕蛇了,现在的云安之比上一世好太多了。如果上一世的她,根本做不出任何应对,但是这一世身为修士,且经历过多年的训练,云安之再不是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理论派。云安之微微一笑,觉得自己的临危不乱已经颇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大将之风。
接着,黑暗中,有“唏唏嗖嗖”的声音在四面八方中响起,然后云安之觉得自己闻到让自己毛骨悚然的腥味。云安之一颗心深深沉了下去,脸上的表情要哭不哭的很是难看。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不会真的那么倒霉,真的遇上自己曾经最害怕最害怕的……
忽然一条湿冷凉滑的东西掉到她身上,带着腥味还在她身上扭动蜿蜒了那么一下。就这么一下扭动,云安之的神经彻底断裂。她在放声尖叫中用力拔出长枪,一边任由自己下落,一边将长枪在自己的头顶挥舞到雨落不穿的程度。
云安之挥舞时的手感告诉她,头顶上方不断有东西掉落,都被她的长枪在高速旋转中直接剿灭,但是手握的地方越来越滑腻,而下落这么久了,声音和腥味依然存在。云安之咬紧牙继续旋转手中的长枪,同时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有力气继续尖叫不如把力气用在别的地方。然后云安之忽然觉得手中的长枪在旋转中撞击到什么非常坚硬的东西上面,力道大到差点从手掌中被震脱。最重要的是,她一直的尖叫声也跟着似乎被放大了不少。
就这么一瞬间,云安之忽然明白自己的处境。她所在的环境缩小了,是不是意味着她也快要落到底了?如果按照头顶一直有蛇落下,且周围腥味这么大的情况预判,她就这么落下去,是不是就落到蛇坑里?
云安之瞬间跟只猫一样的周身毫毛炸起。她猛的一个后空翻,又一个后空翻,接连两个后空翻使她的身形由下坠变为横移。第二个后空翻翻到一半,她感觉自己的两只脚碰触到某个硬物,她马上把身体的劲力一下子移了大半到自己的双脚上。腰向后抬起的同时,让自己的双脚顺着硬物的方向向前移动。整个人半悬空的沿着墙壁走动起来,走动的同时,一只手继续保持长枪在头顶旋转,挡掉继续掉落的蛇,另一只手虚虚的斜挡在自己的头脸之前,以防视线不好的情况下撞击到什么。
云安之自以为自己做好万全的准备,却在下一瞬间发现了自己的疏漏。她脚下一空又踏空一步,再反应过来的时候整个人又摔进一条斜斜的通道。这条斜斜的通道很滑很黑,但是没有异响和腥味,至少说明这条通路没有蛇,这个发现让云安之紧绷了一路的心松懈了那么一点。
云安之就这么任由自己滑下另一个未知的方向,同时,她的一只手已经从怀里翻找出一个火折子。她一手紧握长枪,一手把火折子紧紧抓在手里,让自己借着这条通道远离蛇。
只是云安之啊,这一系列的遭遇是不是让你忘记了一件事,这条通道就开在石壁上,掉落的蛇不容易垂直掉进来,但是有些在石壁上游走的蛇为什么也不会进到这条通道中来呢?是不是说明通道里有什么更危险的东西让蛇出于动物求生的本能不敢进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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