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老板收了沈糖的零钱,给她一袋小指拇般大的金鱼,她掂着袋子举起来观赏,心想,一回去就买小鱼缸养起来。
她不知道几百米处有个男人逆着人流正朝这边挤来,也不知道廖泽的电话会恰好在这一刻打来。
沈糖没一秒钟的犹豫,转身听话筒里的他讲话。
廖一飞看着渐行渐远的红色剪影,再一眨眼,她消失在人头攒动的汹涌街道。
好像他跳跃的心脏,顷刻间趋于平静,似乎从未悸动。
一个无足轻重的小插曲没有影响任何人的生活轨迹。
廖泽谈完合同的次日,两个人去泛舟,晚上还吃了一顿西湖醋鱼。第二天睡到自然醒,原路返回北京。
沈糖分不清在哪受的刺激,看过风景后她对这个世界有更多好奇心,所以她去图书馆的频率增加不少。
她借阅的书籍题材不限,好像是个段落她都想读一读。
这样的状态跟她在小小之前的课本里,有一篇课文描述的挺像,是叫偷读记吗。沈糖记不清名字了。
她痴迷看书的这段时间,某人闲暇之余也会想那么几个问题,不是没给女人花过钱,为什么这个女人总在书店来回跑?可也只是一闪而过的问题,放下手机后就没再追究过了。
有些东西经不住细想,越想使劲深究越容易绕死胡同,沈糖是廖泽遇到过最聪明的女人,同理廖泽也一样。
太明白男欢女爱其实是一件费力不讨好,龟毛到了极致的事,索性追求你情我愿,谁也别较真。
在沈糖的生命里,迄今为止没有出现过爱情,爱情对她来说是弱肉强食的钢筋丛林中,乍破森林如漏网般的一缕阳光,晨曦间含泥土清香霜水。但她已被牢牢的一扇铁窗封闭了,那里有那么厚,无论怎样也穿不透。
回来后廖泽也经常出差,他一个月差不多四分之三的时间飞往各地工作,留在北京的时间少之又少,别说来找她的次数了。有的时候隔得太长,她几乎都要把手机望眼欲穿。
她的想法现实,这么大方的男人不多见,所以她竭力地想让他多记住自己的好,她越好,廖泽就越不容易忘记她。
很平常的一个下午,她去商场购物,想着两个小家伙也能添些新衣服。沈糖拎手袋从拥挤的公交车下来,她脚踩的高跟鞋落地,地表的滚烫沿袭空气一点点浸透,她的精致与这条老旧小区严重不符。
几家沿途常驻的店铺老板频频打量,不用说也知道,沈糖已经在他们嘴里上演几百部八点档狗血肥皂剧了,可是在她登着恨天高回到自个儿家,她发现她的人生本就是一部狗血雷剧,还是没有任何转折的那种。
自家门前的过道被泼一道道油漆,灰暗楼梯间充斥发霉腐朽的气味,廉价香烟逐渐升腾,不一会儿吞云吐雾,沈糖陷在浓郁烟雾里,被呛得不行。
显然对面男人是故意的。
周齐潇回头冲她猥琐笑笑,短粗的手指掐灭烟,上下打量一番:“哟,这是又傍上大款了啊。”
沈糖冷冰冰:“我已经辞职了。”
“我知道。当老子眼瞎啊。”
“那么,你现在又是做什么,”沈糖尽力掩饰眼底的嫌弃,“店长把我的住址给你了?”
周齐潇单手插兜,他第一次在足浴店看见沈糖,一眼确定要这姑娘给他按脚,除了长得正点,就是性格劲劲的实在很有意思。他记得有回瘾来了没忍住,有些粉多吸会比较旺盛。那天失去一切理智的他只想纾解**。
一般姑娘碰上这种情况早吓得报警了,他把握柱身迷离之际,门把从外头扭动,恰好和沈糖的视线对上。
她也不过顿了一下,就那么一下,他有种差点死在床上的冲动,原以为又会去躺局子,偏偏这姑娘淡淡地推门进来,她很平静地坐在一边等着结束,眼睑下藏了无数涌动,到结束也就轻轻站起来问他,需要纸巾吗。
真他妈有劲,他越想越来电,哪知道她根本不瞧他一眼,他是个渣滓没错,难道这种看着男人自.慰无动于衷的荡.妇又好得到哪去。
他慢悠悠拿过她手里的袋子,一看全是名牌货:“行啊,还真傍上大款了,啧啧,怪不得要辞职。”
“周齐潇,你到底要做什么。”
“我不做什么。”他看她一眼,”不过就是想请大美女技师再喊次脚罢了。“
沈糖不喜不怒地笑了一笑,这种话她听了快数百遍,这些男人啊有时也不过仗着多一根生殖器官,她轻晒,抱着手臂靠杆说:“然后呢。”
周齐潇有些惊讶她的反应,受宠若惊地摸了摸鼻子,故意用气音:“还能有什么然后,脱光让我操不就行了。”
她掀起眼睑,浓艳眉目无悲无怒的望着眼前这个人的长相,沈糖先盯一秒他的喉咙便挪开了,她要有一把小刀,从筋脉切割下去血一定会飙得到处都是,那样的死法很狼狈,而且她也会沾上血,这个人吸了那么多粉末,血想必也是脏的。
想到这她忽然很懊恼,从前为什么没用小刀呢,如果用了小刀可能也不会这一幕事情发生了吧。有些人是不值得救的,救了一次很难不保证没第二次。所以到底为什么要救她呢,大概老人就是喜欢多管闲事吧。
周齐潇一只手搭她肩膀:“走不走?走了哥给你把债还了,你瞅瞅你家门前这都什么跟什么,一个姑娘家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家里还有两个孩子是吧,那是你生的吗,真行啊,身材还保持这么好。”
沈糖蓦地拍掉他的手,装也不装了:“滚。趁我没报警前。”
“脾气够大的呀,”周齐潇嘿嘿道歉,“知道了知道了,不说你那两个拖油瓶了。”
“我叫你滚,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周齐潇一听她说真的,脸色变了变,强势地要拉她离开,正纠缠着,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廖泽穿一身黑色衬衫,解了几颗扣子,看样子不是刚出差回来,他慢悠悠上楼,因为身材高大,倒是衬托得地方愈加窄小。
廖泽踢开脚边的购物袋,蹙眉看一圈油漆,最终落到周齐潇抓着沈糖的那只手,先笑了一下:“你把我女朋友抓着干什么呢?”
沈糖震惊地看向他,一咬牙,甩开他的手,她侧过身揉着手腕,脑子乱哄哄的,他突然的到来弄得她措手不及,可是如果他没突然来这么一趟,能不能报警都是个问题。
“你谁啊。”
“我是她男朋友。”他一字一顿地冷淡说。
男人最能看出同性是个什么货色,周齐潇本能的趋利避害,他咽了咽喉咙:“对不住,兄弟,先走了。”
他从廖泽身边擦肩而过,正抬脚下楼,沈糖往他的方向一瞥,猛然看见廖泽一脚把人踢下楼,连着滚了好几圈,撞到几个犄角旮旯,刺耳的碰撞声听着都痛,他停在楼梯的一个角,滚过的阶梯还渗着血水。
沈糖瞳孔微微放大,耳边却一声砂轮摩擦,金黄的火苗闪烁了廖泽侧脸的阴影,他抽着烟,吐了一口接一口的烟雾,就是没问半句质问的话。仿佛踢下去的不是人,在他眼中不过也就一个随随便便路边摆放的垃圾塑料瓶。
“又不是杀人了,这么紧张?”他侧头看她一眼。
“他怎么办?”她说。
“一会儿我让人收拾。”廖泽一抬下巴,“开门。”
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情绪去形容此刻的心情,沈糖想了又想,大概是害怕吧,他轻而易举就能毫无顾虑的收拾一个人,那么会对和人渣有纠缠的女朋友怎样?她都不敢想,总之,她一定不是廖泽的对手。
刚推开门,廖泽稍微低一下头,他单手插兜很自然地带上了门。沈糖转身准备开口提这件事,要解释起来也容易,耐心听上几分钟就好了,可惜廖泽不是那么有耐心的人,他对待女人一向没耐心。
还未张口唇齿就被堵住了,沈糖被抵在门板,因男人的手掌宽厚,细腻的脖颈轻轻一掐就有了痕迹,被迫仰着头承受这个带着惩罚性质的吻,直到快呼吸不过来。廖泽松开她,她起伏着胸腔,他的眸色是冷的,如冰山一般毫无感情,只是泄欲。
她想要他的火气能稍微歇一歇,主动攀附肩膀,踮着脚吻了吻他的唇,只是他没什么反应,淡淡嘲讽一句:“你用这招数勾搭多少个男人了?”
沈糖心里一阵钝痛,手也渐渐从他肩膀滑下来。
他一句句难听的话不断往外蹦:“要物色下家,也挑个能看的。不是什么男人都能上去粘。”
她愣了好半晌,这些话如一杯杯冷水从头淋到脚,自尊和体面已经被羞辱到所剩无几,沈糖动了动唇,发现自己其实不擅长辩解,或者,在廖泽跟前做任何辩解都是无用的。她头一回觉得自己很窝囊。
事已至此散伙走人也许还能挽回一点尊严,他口中的嘲讽蔑视看不起都是真的,这样待在身边把自己磨得面目全非的日子,你真的还要过下去吗?
廖泽从她旁边走掉,这么小的房子,连个像样的坐的地方都没有,他嫌弃地一瞥:“我要不来,你是不是还得先去开房,再从不知道哪个破旅馆出来找我?”
就那么一句话的秒数,她确信自己要过下去,当然要过下去,廖泽就像一个钱袋子,钱袋子再难伺候,给的东西都是极好极好的。
沈糖握紧拳头,强迫自己咽下一口气,□□、勾搭男人、贱女,她从几岁开始就是听这些词语长大的,她在工厂,在洗脚城,在孤儿院,已经听过几百遍了,可是他们也不像廖泽这样给钱。
她觉得自己全身上下都被撕开了两半,一半是无暇的她,一半是腐烂的,弥漫着馊味。如果能把这股馊味也带给别人,最好不过了。
“不用去旅馆,”沈糖散开头发,一颗一颗解开扣子,“我也不会去开房。”
廖泽衔着烟转身,蓦地还剩一半的烟头掉在鞋边,沈糖褪去的衣服也跟着掉在地上,猩红的火苗晕染了衣角,吻了一会儿,她的腰间才慢慢被手掌握住,因为知道是让自己消气,所以他也没客气半分。
两个人热吻到跌到床上,床那么小,换平时廖泽断然不会在这做,现在**决堤,哪会管这么多。男人在床上发泄完,事后很少不好好讲话,廖泽搂着她睡了一个下午,到两个孩子傍晚回来,他穿好衣服准备离开。
那天小小还很惊讶这个大哥哥是谁,而一一脸色却不好看,沈糖叮嘱两个小家伙先自己动手做饭,廖泽却是很大方地装模作样当了一回家长,她莫名觉得这样很不适,催促他赶紧下楼,等到了楼下。
廖泽瞧了一眼她的背影,他掌方向盘,迟迟没走。谁也没有先开口,几秒钟他忍不住嘲讽地笑笑:“沈糖,你也不琢磨琢磨些话对我说?”
她的心渐渐放空,大大方方说:“注意安全。”
廖泽一听嗤了声,可能认为她在讲废话,他也没太纠结说与不说的问题,颔首踩油门,离开了。
十一点还有一更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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