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手机，消息已经炸锅。

方黎在六个人的聊天小群里疯狂地吐槽柳虞刚才的行为：“她什么意思啊？针对我还是什么啊？非要跟我过不去吗？”

其他朋友在安慰她。

“唉，别生气啦。”

“你都参加过两次比赛，肯定比她有经验，就算竞选也比不过你的。”

“对啊，别为她生气，好好准备吧，到时候谁输了谁才尴尬。”

他们替她讨伐柳虞两句，劝她放下这些无关紧要的事。

左叡突然冒泡：“可是，本来别人也没有必须把名额让给方黎的义务吧。咱们班的其他同学愿意，不代表她就必须遵守这个潜规则。”

方黎：“？”

本来话题都要翻篇，这一句火上浇油，再度点燃她的怒火。

“我就说今天怎么一天都没太阳，原来等着你这个正义的光辉照耀我。”

其他人无奈地赶紧继续平息，一边念叨起左叡。

“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方黎是朋友，柳虞跟我们无亲无故的，你还能胳膊肘往外拐。想主持公道去外面说去，别在这讲，又没人会记得你的好。”

“左叡你不会说话别说话了，没人把你当哑巴。”

大道理谁都懂，做看客当法官谁都会，但是有些事帮亲不帮理。置身事外地讲几句公道话是最简单也最不需要负责任的办法，但不适用在任何亲密关系里，无论友情、亲情还是爱情。

方黎不想搭理左叡，撂下一句“我去准备演讲稿”以后没再继续发言，其他人换别的话题聊起来。

被怼一通，左叡放下手机，看向旁边一直在窥屏的蔺闻，后者无奈地对他摇头。

连他都这个态度，左叡终于知道自己的话有多不合时宜。

“我算不算关心则乱？”他问。

蔺闻只说：“你要是真的关心柳虞，不如去给她找点演讲攻略，比在群里膈应方黎强。”

“有道理。”

竞选就在第二天下午。

因为参加者只有两个，所以直接占用课后的一点时间搞定。

柳虞和方黎各自按照正式演讲比赛的要求，准备一段三分钟左右的内容，题材不限，由全班同学和三个英语老师投票。

学生投票不记名，每票一分，老师票记五分，如果三个老师都投给同一个同学，那么该同学自动胜出。既兼顾了专业性和群众性，也尽可能地减弱了人缘在其中发挥的作用。

做好准备，柳虞和方黎一人抽了张扑克牌，点数大的选择出场顺序。

方黎后讲。

两个人下了功夫，课间操都看见她们拿着纸念念有词，整体都很流畅。讲完后班主任公开唱票，老师们各自给出选择。两人投了柳虞，一人投了方黎。

那个选择方黎的老师解释：“柳虞这篇写得很的确很精致，无论用词还是搭配都明显考虑过，但是主题稀松平常，整体太匠气。不像演讲，更像是优秀作文。方黎的词汇虽然没有那么考究，但是台风稳健，选题新颖，还结合了时事，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另外两位老师对两个同学的客观评价相同，只是看法相反。

他们认为台风和演讲主题都可以在正式比赛前的这段时间突击调整，但词汇量和语言的运用只能通过长时间的积累获得，并且柳虞偶尔蹦出的几个俚语也让人觉得非常地道，并不是完全传统的作文范式，所以投给了她。

两种想法各有各的道理，同学们的投票竟也几乎五五开。

最后柳虞以三票的微弱优势得到这个推送名额。

尘埃落定，老师把两个人的演讲稿打印出来，贴在教室侧面的钉板上，让大家抽空去学习探讨。

同学们陆续离开教室去食堂吃饭，走读的学生收拾起书包，互相讨论着刚刚给谁投了票。

柳虞转身，看向蔺闻和左叡：“我刚刚讲得怎么样？”

“挺好的。”左叡说，“你用了我发你的资料？”

“嗯。”柳虞写过essay，做过presentation，但从来没写过正式的演讲稿，“只给一天时间，又要写又要背，只能仿着你发的那几篇范文凑了点。”

蔺闻颔首：“方黎用的是她去年比赛的成稿。”

“怪说不得。”柳虞恍然大悟，“那——你们觉得我和她谁讲得好？”

“我投了你。”左叡说。

“有眼光。”柳虞的眼睛弯起，再看蔺闻，“你呢？”

“我和张老师观点一致。”他只回答。

张老师就是那个投票选了方黎的老师。

“哦。”

以前求她帮忙写作文，现在反而评价起她来了。

柳虞的脸立即拉下，嘴里碎碎念着大概在说他坏话，转身收拾好书包，和一直等她的朋友手挽手离开教室。

左叡目送她出门，扭头问仍在不紧不慢收拾的蔺闻：“所以你投了谁？”

他明明早上特意嘱咐他，给柳虞上一票的。

蔺闻拉好拉链，对他露出妥协的表情，歪头点向斜前方的空椅子：“当然是她啊。”

左叡眉开眼笑。

“你果然心软。”

蔺闻没说话，也许是因为这样吧。

*

柳虞打开那个七人群聊。

群成员里，蔺闻的名字依旧在列，可从三年前起就再也没有发过任何消息。蔺闻的母亲整理完遗物，将那个账号和两人在交往期间赠送的其他礼物一起交给了柳虞，她从没登录过。

群聊记录停留在下午两点，方黎和另外几个一直活跃的朋友聊着生活里的琐事。

以前和蔺闻谈恋爱，偶尔看到他的屏幕停留在这个群的界面。不过他看得多，说得少。那群人话很多，他陪柳虞几分钟，话题就换了两个，总让人跟不上。

蔺闻只在柳虞忙的时候加入，每次冒泡都会被调侃“大忙人终于有空搭理我们啦”，后来这个角色换成了左叡。

哪怕工作后各有发展，聊天群从未冷清。

柳虞大学毕业才被左叡拉进来，除了刚进群打过招呼，后面几乎不说话。

她怕刚刚方黎见到姜樾，会在群里提起这件事，然而现在安安静静。

转念又想，人家知道她在，就算要说也不会当面，说不定还有好几个她不知道的小群，已经讨论得热火朝天。

至少表面风平浪静。

她放下手机，不再过多担忧，浴室打开。

姜樾穿条宽松的短裤，擦着头发出来。

雨还在下，从打在玻璃上的声音判断，比之前稍微小了一些。

带着湿气的温暖贴近，尚未吹干的短发像软刺，戳到柳虞的耳根，他从后抱住她的脖子。

“你睡沙发。”柳虞侧头对他说。

姜樾不满意这个安排，刚要反驳。

她堵住他的话：“我买了被子，和枕头，跟我那个一样。”

这下连争取的理由都没有，他哼唧两声。

发梢的水珠滴到柳虞的肩膀，凉得她微微一颤，扒开姜樾的胳膊。转身单手捧住他的脸，轻擦两下。

“我去洗澡。”

“我没有换洗的衣服。”姜樾拽住她。

“你现在洗，晾一晚上就干了，洗衣机就在阳台旁边。”柳虞不可能把左叡放在这的备用衣服给他穿，“要不然我把我的借你？”

他可没有那种癖好。

姜樾松手，不甘心地在她肩头摩擦：“好吧。”

两个字让柳虞理解错意思，睁大眼睛看他。

姜樾从她的表情里读出来，认真声明：“不是那个‘好吧’！”

她笑着去卧室拿浴巾。

*

星期五。

晴。

-

经过一场雨洗礼，连着出了两天的大太阳，就连云彩都没有几朵。温度还没有彻底升高，照在身上暖乎乎的，吃完午饭，叶冬都和柳虞在公司园区里逛了几圈，补充点维生素D。

柳虞问她怎么不去找男朋友，她连忙摆手：“再喜欢也不能天天见啊，容易审美疲劳的。”

好像有道理，她笑笑不再问。

有同事在打羽毛球，活力四射，她们可比不了。逛得差不多，背上都出了点薄薄的汗，两人回工位午休。

睡觉才是头等大事。

下午姜樾因为下月用款计划的事跑了趟财务，途中经过人事，看到柳虞的工位空着。

叶冬正好起身接水，瞧见在外面的姜樾，以为他有什么事，推开门问。

“就是路过。”他解释。

叶冬更加了然，回头瞥那空荡荡的位置：“柳虞去跟研发部开会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我没有问她。”他还欲盖弥彰地撇清关系。

叶冬双手抱胸，摇头：“你要是不想承认，就别每次经过都探头探脑的。偶尔一两回就算了，每回都这样，早晚让人觉得有问题。”

“很明显吗？”姜樾问。

或许因为知情，所以叶冬天然地更容易注意到，至于别人怎么想，她没办法确定，只能含糊着：“还行吧，反正你收敛点。”

两人正说，柳虞抱着一大箱东西走过来。

看到他们俩站在这说话，她的表情有些意外：“你们在说什么呢，怎么不进去？”

“没事。”叶冬飞快道，往敞口的纸箱里探头，“你不是去开会吗？”

柳虞不好意思地笑，让她帮忙开下门。

“会早就开完了，刚刚左叡正好经过这边，给我送了点零食，我才去取回来。”都是些迷你的独立小包装，方便上班解解馋，也适合与同事分享。

没找到空车位，左叡把东西交给柳虞就走了，说是作为那天临时加班没陪她的补偿。

柳虞将纸箱放到桌上，给每位同事都分了一把。

既然姜樾也在这，总不会厚此薄彼，她也给他送去。

“喏。”

姜樾看着她手里那一捧，混着水果糖、牛肉干还有锅巴。

如果是柳虞给的，他肯定抢都来不及，但一想到是左叡给的，心里就不舒坦。

“你怎么不戴耳钉？”他问。

之前趁柳虞不注意，姜樾把耳钉放进了她的包里，她今天背的包和上次不同，换东西时肯定会看见。

这几天每次经过人事部，他打量柳虞的耳朵，都没看到她戴。反而左叡送捧玫瑰花，她往朋友圈发九宫格，拿点不值钱的零食，整个办公室都知道。

姜樾心里不平衡极了。

这可不是适合讨论这些问题的场合，柳虞见他不收，四指弯曲。

“你不想要就算了。”

姜樾才赶紧摊开双手：“要的要的。”

她把那些零食倒进他掌心。

多的什么也没说，扭头又招呼别的同事。

备受冷落，姜樾用手指扒拉两下牛肉干的包装，揣进兜里，离开人事部。

回到工位，他打开电脑，看到有条闪烁的未读消息。

是柳虞。

还以为她有什么特别的话要说，姜樾兴致冲冲地点开。

“在公司注意点。”她说。

他气愤地敲一行字，关闭界面，丢了鼠标，向后一靠，拿起产品手册开始工作。

柳虞坐下，发现姜樾有回复，用手机打开。

“好，我下午都不会再和你讲话了。”

她没当回事，搁到一边，在短暂的小插曲后重新进入工作状态。刚才的那个会议让她一下子又多出不少任务，柳虞得挨个梳理清楚，写进待办日程，以免缺漏。

过大概十几分钟，耳机里又听到消息提示音。

她切换窗口，还是姜樾。

发了个图片，一只捏着纸的卡通手伸出来，手上写着三个字，“和好券”。

柳虞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刚才那句话是在闹脾气。还没坚持到她哄，他按捺不住，又主动求和。

她失笑回复：“我怎么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冷战了？”

“没有冷战就不能和好吗？”姜樾回答。

她既然能说出“冷战”这个词，就说明非常清楚他发这个表情包的原因。

“我们有几张这个券？”柳虞突然问。

姜樾不理解，这不就是个表情包。

“你问这个干什么？”

“总不能是不限量的吧？”那显得多随意。

看在她说“我们”的份上，姜樾难得配合，哼着声回答：“只有一张。”

想了想觉得有点少，别人都讲究事不过三。

他撤回，改成“三张”。

“这么重要啊。”两条消息柳虞都看到了，于是说，“那你收起来吧，留着下回再用。”

街头采访。

随机抓到路边一男一女。

作者：请问两位是什么关系，情侣吗？

柳虞：（摇头）

左叡：我们是高中同学，我追她很多年了。

作者：这样啊，那是为什么没有在一起呢？

左叡：她家里人不同意。

作者：（遗憾）她爸爸还是妈妈不满意你吗？

左叡：不是，她男朋友不同意。

作者：？

三年后，街头采访。

随机抓到路边一男一女。

作者：美女你有点眼熟啊。

柳虞：你以前采访过我。

作者：是吗，哈哈好巧，所以两位是什么关系，情侣吗？

柳虞：（摇头）

姜樾：我们是同事。我在追她，不过她家里人不同意。

作者：好耳熟的话……她爸爸不同意还是妈妈不同意呀？

姜樾：都不是，她男朋友不同意。

作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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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18章 落差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