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阵时间没见，左叡很想柳虞，早早地拽着她休息。

他的鼻尖抵在她的脸颊，摇晃中不停蹭她吹弹可破的皮肤，在水分过浓的空气中耳边厮磨，说话的声音都比平时加倍的好听。到这时候她还是轻飘飘的，让左叡也觉得不真实。

与柳虞交往以来，他一直有这个感觉。

他承认他手段可耻，趁人之危，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搭建起这段感情，可结果是喜悦的。

“老婆，我想留个印子，好不好？”在她神色迷幻之际，左叡忽然说。

柳虞晃了两下停下，反手摸自己的颈根。呵出的气带有比体温更高的灼热，她沙哑着答：“会很明显的。”

他连忙摇头。

“不在这不在这。”左叡拽着柳虞的手向下滑，到他下巴附近的位置停下，“这里看不到。”

那一整片都湿漉漉的，柳虞实在是累得有点不想说话了，阖眸仰过去，就当默许。

左叡高兴地伸脖子亲她，黏糊糊，掩在他时停时急的节奏之下。过一阵感觉皮肤被挤到一起，柳虞睁眼低头，看到小片红色，毛细血管破裂后的样子。

在那之后，他似乎有了无穷尽的力气。

整个周末他们都没出门，就懒在家里休息，最大的活动范围不过是去附近的餐馆吃了顿饭。

柳虞不会做饭，家里也没有要求她学，反而是左叡时不时心血来潮，非要展示他的动手能力，存了不少菜谱。从以前只能给方便面里打鸡蛋的水平，到后来闲暇时间能炒两道家常菜，做点简单烘焙，可以说成绩斐然。

越想留住的时间走得越快，两天一打眼过去，周日傍晚左叡收拾好，柳虞送他到停车场。因为她不愿意，两人交往近三年一直没有正式同居，只是偶尔会像这样，左叡到她家住两天。

他那车就还在原位摆着，一点没动过。

不急着拉车门，他将柳虞拽到怀里，依依不舍地抱了又抱。

“你下辈子投胎当树袋熊吧。”柳虞打趣。

只有说这种话的时候才感觉她生龙活虎些，左叡笑起来，在她额头轻印：“明天我要是事情不多，还去接你。”

“好。”她应允。

左叡却还是没有挪窝的意思。

直到后面被他抱得腿都要僵了，柳虞推他几次，才终于把他哄上车。

*

星期一。

晴。

-

大清早就收到个让人心烦的坏消息。

面试时谈得好好的人，部门那边突然通知柳虞不发offer了。

她对那个应聘者印象很深刻。无论履历还是谈吐都深得所有面试官认可，对行业和个人未来发展具有自己的认知见解，部门主管赞誉有加，可以说是和这个岗位完美匹配的人才，甚至在面试当天就已经有人暗示她绝对可以拿下，只待走个流程，而她被筛掉的原因是和副董事长属相犯冲。

柳虞看到那句话简直想掐人中。

这个岗位空缺很久了，一直在招，但是用人部门的要求很高，每次来的都不尽如人意，招不到就一直催。市场上人才有限，他们开出的待遇条件又不是多么诱惑，招不到还被指责她不上心。

天地良心，她比他们更想赶紧完成任务指标。

以前柳虞倒是也用相同的理由拒绝过别的应聘者，因为那人面试时说话就颠三倒四，明明是留学背景，结果用英文做个自我介绍都讲不明白。他面的是特助岗，免不得和外国客户打交道，就算有专业翻译，将来也多得是需要他发挥语言特长的地方。

柳虞都准备拒绝，却又有人打电话嘱咐，非要给人留下。

关系户，两边都不好得罪，她询问当时带她的前辈如何处理，最后找了个属相犯冲的理由。

同样的话如今拿来对付她了。

可这次招聘的就是个项目经理，一年能见副董事长的机会恐怕就只有公司年会，犯冲也犯不到那去。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柳虞对这个决策再有异议，最后也只能遗憾地把她的档案加入公司人才库，再想想万一人家到时候来问为什么这么久没接到offer，她应该怎么回答。

别人倒也不是无缘无故非要针对这应聘者，很快另一个人的简历就推到柳虞手里，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有时候人事待久了，感觉这些部门都跟东宫似的，充满了公主格格、太子阿哥。

叶冬上回开玩笑说，不然干脆就把他们都放在一起，群面内容就是斗地主，看谁后台最硬，出王炸的那个直接晋升董事会，省得他们在这猜。

柳虞深感同意。

开完周一例会，发完邮件，整个上午的时间就这么过去。

说起来不知道到底在忙什么，但又没一刻歇着，时不时还得加班。

“去吃饭吗？”胃是另一个生物钟，察觉到饥饿感，发现已到午休时间，柳虞从电脑前抬起头，问叶冬。

她摇头，笑道：“我中午和男朋友出去吃。”

叶冬的男朋友也在附近的公司上班，她是本地人，还和父母住一起，所以两人经常会趁着午休时间见面，柳虞取下挂在脖子上的工牌。

“行，那我自己去啦。”

公司园区的食堂菜品丰富，价格实惠，设施齐全，味道也不错，比起外卖的预制菜新鲜太多，早早地就支持了移动支付，一直被附近的其他员工称为“梦中食堂”。

不和左叡出去的时候，柳虞甚至会在公司吃完晚饭再走。在这样的生活福利下，她更没有锻炼厨艺的必要。

下楼时间正是高峰期，柳虞等了一班电梯才挤进去，大楼望下去乌泱泱的都是人头。不像想象中的人人衣着精致、光鲜亮丽，最常见的是格子衫和拖鞋。

柳虞不怎么在打扮上用心，然而衬托之下，竟也显得鹤立鸡群。

“好巧。”身后一道熟悉得令人恍惚的声音追上，柳虞扭头，看到更鹤立鸡群的姜樾。

除去优秀学子的光辉，仅论外形条件，以前蔺闻和左叡他们一帮人走在一起，也是这样的惹人注意。姜樾就连声音乍一听都和蔺闻很像，但是说话的用词和语调不同，听多了反而让柳虞不太适应。

有种可乐瓶里装了雪碧的错位感。

“你也去食堂吗？”他问。

“嗯。”柳虞点头。

“那一起吧。”他又龇出那口亮白的牙齿。

柳虞没说什么。

食堂人很多，各个窗口前都排着队，姜樾取下餐盘和餐具递给柳虞，她象征性地等他一会，还是没多久就被源源不断进来的其他员工打散。

结账台前，柳虞扫了码，仍是憋不住环顾四周，没发现姜樾的影子，她就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

学生时代最怕单独吃饭，也怕被人看到单独吃饭，工作以后这种情况成了常态，反而觉得自在。

她买了份豆角焖面，和一杯鲜榨果汁，果汁没让放糖。

第一次买时，工作人员重复几遍会很酸，柳虞说她知道，能接受；买得多了，他们已经彻底记住她，默认不放糖。

同事里有三成戒碳水，三成减肥不吃晚饭，三成健身的只吃水煮菜，柳虞什么都不戒，饮料少加糖已经是她为之做出的最大努力。

“我找半天。”姜樾还是在对面的位置坐下。

柳虞吃面不喜欢咬断，又没法一口气全塞嘴里，听到声音，嘴上挂着几根粗面抬头，还在嚼。

姜樾被她的样子逗笑。

过一会她说：“你眼神还挺好。”

这食堂里得有上千人，警犬来了都得闻一阵。

“所以说我们有缘啊。”姜樾挽起袖子，他买的就是寻常的炒菜配白米饭。

从托盘里取出一份巴斯克蛋糕，姜樾推给柳虞。

“给你。”

“我戒糖。”

柳虞从不迟钝，非常清楚姜樾做这些都是什么意思，毕竟以前她追蔺闻，也是这样跟到食堂，想尽办法制造与他碰面的机会。最后决定会转班，也有三成想和他拉近距离的目的。

“好吧。”他收回来，放到一边。

“我有男朋友。”柳虞又说。

姜樾没想到她会这样突然点明，随后又感觉，这的确是最好的机会。

食堂很大，不容易被认识他们的同事看到，其他时候沟通还得特意找他，更容易引起误会。

“我知道。”姜樾点头。

柳虞奇怪：“你怎么知道？”

姜樾顿一下。

“听我们部门的人说的。你最近老找业务部的人聊天套近乎，我们部门有个人以为你对他有意思，后来别人告诉他你早就有男朋友，他还以为你要出轨。”说到这，他的嘴撇了撇，用她明明听得见的声音嘟囔，“也不照镜子看看自己什么德行。”

柳虞没想到还有这种缘由，蹙起眉头：“我找他聊的都是业务内容，而且你们部门也不止找了他一个。”

“男人就是爱幻想。”姜樾说。

他倒是不幻想，实干派。

柳虞心里念叨，却又因为某个容易让人想歪的字眼而感到莫名的热。客观评价，姜樾那次的表现挺不错。

她拿来果汁。

姜樾继续：“喜不喜欢和有没有男朋友又没关系。”

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那句名言，“不被爱的才是小三”。

他们这些海归的观念倒是挺开放的。

柳虞面不改色：“我的意思是，我有男朋友，暂时没有打算换，也没有多一个的需求。”

简直把他的所有话口都堵死了，姜樾的脸上浮现肉眼可见的失落。

性格上，蔺闻比他沉得住气，情绪从不会这么容易外泄——除了在柳虞面前。因为他们了解彼此，就连脑电波都能轻松对接，不靠猜，光凭感觉，柳虞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每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外面都说这里的伙食好，姜樾才吃了这么几口，却觉得都是谣言，根本就不怎么样。

他低头，小声掺委屈：“我是第一次。”

短短五个字，和直接控诉她把人吃干抹净就不认账没什么两样。

“渣女”两个字有千斤重，砸在柳虞的左肩和右肩。

“酒吧那种地方，第一次遇到个不认识的女人就能成，你也不见得把它看得有多重要。”柳虞完全不吃这套，反呛他，“少装。”

况且这事没法取证，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是第一次？那谁都可以是。

“那你为什么要跟我……”碍于场合，最后两个字姜樾没说出来，“我本来以为你喜欢我的。”

“那你对我呢，一见钟情？”柳虞反问。

她怎么能把相同的问题抛回来，姜樾说：“你还没回答我。”

“成年男女，各取所需，有什么问题？”她发现自己竟然挺有这方面的天赋，说出这种话那么自然，一点不觉得违心。

姜樾却歪起脑袋：“各取什么‘需’，你男朋友那方面不行？”

一时哽住，柳虞才发现中了他的圈套。

承认他肯定顺杆子爬，否认又无法解释她的行为。

要是别人如此纠缠，柳虞说不定都在考虑报警，可她实在是做不到对这张与蔺闻高度相似的脸恶语相向。

“随便你怎么想吧。”柳虞不想再纠缠下去，迅速吃完，拿起果汁逃离这张餐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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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5章 树袋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