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发布会以一片雷鸣般的掌声为结尾,散场时,林饶远远的望见了何洲的背影,挺拔如松,正安静地伫立在人群当中。
不管有没有在人潮中的那片刻思忖,他都会选择继续把这场荒诞的失忆戏码演下去。
于是林饶转身,向另一个出口走去。
两道身影,像两只远航的孤帆,中间隔着一片灰色的海,背道而驰,越走越远。
何洲回头,看见林饶的背影,想开口,却看见宋邵琪从人群中冒出来,又和林饶谈笑风生,两人仿若十年好友,无比自然地寒暄,林饶脸上浮现清浅笑意。
这是林饶离开后又回来,他从未得到过的。
他得到的只有嫌恶,疏离,以及遗忘。
何洲抿了抿唇,刚才在台上神采奕奕的人现在好像枯萎的一株野草,萎靡不振。
握紧拳头,又再次松开。
他转身,向外走去。
驱车往齐安宁所在的医院赶去。
今天是20号,他该拿检查报告和药的日子。
到达医院停车场,何洲并没有着急下车,点燃一根烟,一点猩红在他修长的指间蔓延,烟雾攀升,笼罩了那张在暗处也依旧棱角分明的脸,暗影交错,却只显得他更加立体。
何洲静静地吸了一口烟,然后吐出。
在那些缭绕的烟雾里,他好像看见了林饶。
一眨眼,又是幻觉。
把烟掐灭,右手抚上心口的位置,有一枚戒指,他和林饶的对戒。
其实他一直都带在身上,七年多了,没有一天忘记。
他没有告诉以前的林饶,也更不会告诉现在已经忘记他的林饶,他不会在乎的。
进入齐安宁的会诊室,何洲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齐安宁说:
“小洲,我看报告,你最近的病情并没有恶化也没有好转,属于持平状态。”
“但是情绪波动波动很大。”
“病,不是这样养的。”
“原因,告诉我吧。”
“嗯,因为他回来了。”
何洲低着头,把玩着手中的戒指。
“谁?” 齐安宁发出疑问。
“林饶。” 何洲答。
“哦,病根。” 齐安宁简洁地总结。
何洲心里觉得有些好笑,但是他没说话,就静静地听着医生分析他的病情,该吃什么药,该吃多少。
为什么不说话呢?
因为齐安宁说的是事实。
事实就是林饶一天不回到他身边,他的病情就一天控制不了一点,林饶每天不爱他一点,他的生命流失地就越快。
他离不开林饶。
还是像以前那样,齐安宁叽里呱啦的念,何洲心不在焉的听,拿了药,何洲数了数。
嗯,比以前少了一种,是个好兆头。
他转身走出会诊室,就对上了宋邵琪打量的目光。
宋邵琪看见何洲从精神科出来,说不惊讶是假的,但这位何总为什么会从这个地方出来呢?
他想这是一个更大的问题。
所以他刚刚偷偷拍了照,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用不到,以后就说不定了。
毕竟,他有一些必须要完成的事情。
何洲皱眉:“不巧,我并不是很想遇见你。”
他将拿药的手藏在黑色风衣外套下,另一只手插兜,面无表情吐出几个字,然后继续往前走。
“不想遇见吗?那就明天见咯,何总。”
宋邵琪嗤笑出声,但脸上的笑在转身的瞬间一秒收回。
何洲,你还能狂多久。
不屑、嘲讽夹杂着极大的恨意,在宋邵琪那张斯文的脸上显得格外违和,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宋邵琪也不例外。
从第一次见面起,何洲就能从宋邵琪身上感受到敌意,甚至恶意。
但是他不屑于想通。
他的世界早就被划分为两类——林饶和其他。
早在之前,他颓废的时候,虞允文就已经和他谈过了。
虞允文说:“ 阿洲,你现在真的很狼狈,一点都不像何总了。”
“ 那位林先生已经离开了,如果他现在还在国内,就算他不想让你找到,凭你何总的身份,不可能找不到。但是你找了一个月了,没有一点蛛丝马迹,你这么聪明,还不懂吗。”
虞允文平静的声音在空荡的屋子里穿梭着,何洲呆愣地听着,双目无神,他想回答,但是他出不了声,连续的烟酒,嗓子已经罢工。
他又听到虞允文问:
“阿洲,你现在这个样子,林饶看不到的,就算他看到了也不会心软。”
“你总是太高傲,把林饶对你的爱当作附属品。因为你太高傲,所以你察觉不到自己的真正心意。”
“你当初对林饶的别有用心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变作真正的爱了。”
“你太高傲,所以在那五年里,你总以一个上位者的姿态俯看林饶。”
“但你又隐瞒你的身份地位,为什么呢。”
“ 是不想让他参与你真正的生活,还是因为你去了解过他,知道他的身世太可怜,不想给他二次伤害?”
“你敢说你不爱他吗。就算你对我们说,他只是你拿来给何家添堵的工具,但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他吗,不会吧,如果你不喜欢,不可能主动去追人的。”
“何家给你带来的创伤,痛,但是对于你来说,早就已经不是什么大事。”
“你足够强大。”
“况且,你已经从何家脱离了,你没有必要去给他们添堵。”
“ 何洲,是我说的这样吧。”
“你和林饶在一起,如果只是想要达到给何家添堵的目的,不出半年,你就会舍弃。但是这是五年,不是五天,也不是五个月,五年,不是一个单纯想要利用别人的人,能花的起的时间。”
“ 况且,根本不存在'添堵'这回事。”
“ 那又这样说吧,如果存在着这一回事,林饶的单纯,是你选择要把他作为工具的第一理由,但是你可是大名鼎鼎的何总,找一个工具,花点钱的事,你又为什么要花时间追林饶,去了解他的一切?”
“你早就爱上林饶了,只是你不想承认,我不知道你们的初遇是怎么样,但我唯一可以确认的事是,你绝对是动心的,你爱他。”
“ 这一点,谁都没有理由反驳,包括你。”
“我不觉得像你这样会未雨绸缪洞察人心的人会察觉不出自己的心意,搞砸这一切的人是谁,是说出所谓'真相'的贺思明吗,并不是,是你自己。”
“ 一切的根源就在于你不断的否定自己爱他,你放不下你那点可悲的'上位者'的自尊,与其在这借酒消愁,你不如好好想想,林饶对你来说,究竟有多重要。”
“ 承认自己爱一个人,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虞允文温温柔柔的嗓音却如一记重锤,把何洲砸的头破血流,理智的弦在一瞬间断裂。
何洲不止问过自己一次,林饶走后,为什么他会那么难过,心空缺出一大块,又为什么在那五年里,光提起林饶,他的心就止不住的沸腾。
答案就在不言之中,早在初遇的那一刻,何洲就已经把林饶刻进了心底。
一见钟情这样烂俗的预言,终究应验了。
思绪暂停,何洲已经在车内发了十多分钟的呆了。他真的觉得自己蠢的要死,有时间怀疑自己对林饶的感情,不如多否定几份员工的方案。
开车回到蓝景湾,林饶和他的家。
洗漱完后,他便去书房编辑东西了。
明了的心意,哪怕面对遗忘,
也会使人生出巨大的勇气,
刻在血肉里的爱意,会纵横驰骋,
到达那个人所在的海角天涯。
允文姐汪汪队立大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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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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