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戏舟扶着摇摇晃晃的鱼戏舟躺下,鱼戏舟睁大眼睛看他,突然开始叽里咕噜唱歌。
屋内的四人都笑了。
安伯都捂着肚子笑,“他在唱什么呢,什么嗷米拉……”
他们笑,鱼戏舟也跟着笑。
柳妙手问他,“要不要喝解酒茶?”
鱼戏舟一听,头摇的像拨浪鼓,“我才不喝呢,我要睡了。”
他一说完,眼睛就合上了,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沈玉阙颇为惊讶,“说睡就睡啊。”
裴玄已走过去看了看床榻上安睡的人,“夜里他如果难受,可以来叫我们。”
柳妙手认真点头,“放心。”
因为他们都知道鱼戏舟极其看重自己的面具,所以碰都未碰一下,只是帮忙脱掉了鞋子。
几人各自洗漱后,便回到了各自的士舍,忙活了一天,有些累了,歇得很早。
月上中天,万籁俱寂,白桦书院静悄悄,有个人正偷摸着出了学舍。
谁都没有看见,月光是唯一的见证者。
鱼戏舟摇摇晃晃来到海棠林,一把摘下自己的面具,觉得热,还脱掉自己的外衣,撒欢地在海棠林跑来跑去。
他其实还没酒醒,梦游似的来到这里,他压根不知道现在的自己在做什么。
鱼戏舟呈大字躺在草地上,面色酡红出神地望着天边的圆月。
他伸手抓了抓,却抓了个空。
“月亮呢!月亮!”
他又抓了好几次,最后放弃了。
“是个不听话的月亮。”
鱼戏舟腾地一下从地上爬起来,像一股灵活的猴子,爬呀爬,爬到最高处,一把抱住海棠树。
幸而海棠林的树木都是有些年头的,树枝粗壮,否则真承受不住他。
“我好开心呀。”
他絮絮叨叨对海棠树说了很多,但都是些胡言乱语,最后请求海棠树不要告诉别人,这是他们的秘密。
鱼戏舟不知道有个人在树底下看了他很久。
雁绥君睡不着的时候,会来海棠林,没想到会再次遇见这个少年。
少年藏于海棠枝叶,只能隐隐约约看见白皙微圆的下巴。
雁绥君不知道少年怎么会在半夜爬那么高,也不害怕掉下来。
他没出声,不敢惊动少年,生怕开口,就吓着了对方。
他在树下站了许久,听着少年可爱又软和的话,嘴角的笑意就没下去过。
原来是醉了。
后半夜,树上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竟是睡着了,雁绥君无奈地笑,就这么在树下站了一夜。
东边泛起鱼肚白,鱼戏舟掀起眼皮,下意识摸了摸,手忽地摸空,瞬间就吓清醒了。
啊——!
一声尖叫,隐隐有些熟悉,雁绥君听出尖叫里的害怕。
“下不来了?”
低沉冷冽的声音传入鱼戏舟耳中,他瞬间吓得愣在原地,不敢说话。
雁绥君没听见回应,又道:“需要我帮你吗?”
鱼戏舟发觉自己面具不在,着急忙慌地说,“不用不用,你走吧,我自己能下来。”
雁绥君好不容易遇见心上人,又等了一夜,怎么会甘心就走。
鱼戏舟透过树叶,隐约见到一个人影还在原地,心里七上八下,下也不是,不下也不是。
“这位同窗,你离去吧,我……有些怕人。”
鱼戏舟又再一次拒绝。
雁绥君怔然,语气尽量温和。
“是我多事了,既如此,我便先走了,你慢慢下来。”
鱼戏舟知道对方是好意,忙道:“谢谢你,我很感谢,真的。”
雁绥君淡淡垂眸,大步离开。
鱼戏舟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觉得有些熟悉,但他想不起来。
他麻溜地树上滑下来,拔腿飞奔,幸好面具就丢在路上,鱼戏舟赶紧捡起来跑了。
殊不知,柳妙手和沈玉阙也在学舍找翻了,他们要早起去南山,一觉醒来,忽地看见对面床上空空的,不见鱼戏舟的踪影。
以为鱼戏舟是出门了,可这天也刚刚亮,鱼戏舟怎么可能这么早就出去?
沈玉阙纳闷,“一个大活人,他能去哪呢?”
突然,外面响起急促的跑步声。
浑身脏兮兮的鱼戏舟蓦地出现在两人眼前。
柳妙手和沈玉阙震惊地看着他,异口同声道:“你这是……去干嘛了?”
鱼戏舟喝醉了酒,就会梦游,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只记得一大早差点从路上掉下来的心有余悸。
“我…我也不记得了。”
柳妙手走过去把他头上的杂草拿下来,“你不会在地上睡了一晚上吧?”
鱼戏舟连连点头,“应该是,应该是。”
沈玉阙啧啧了两声,“日后可不敢再让你碰酒了。”
柳妙手深以为然。
太吓人了,还以为他喝醉了会乖乖听话,没想到直接去外面鬼混,还什么都不记得。
这非常危险。
“快去换身衣服,好好洗一洗。”
鱼戏舟低头看了眼,确实蛮脏的,颇为不好意思笑了下。
他换完衣服后,三人一起去膳堂用了早膳。
有羊肉面,鸡丝饼,还有软软的红薯糕。
“昨夜可真热闹啊,可惜只有一晚,我都还没玩够呢。”
大早上的人很多,许多人都在谈论昨夜的欢乐。
有人笑道:“赶紧收心吧,验学试就快到了。”
说到这个,不少人手里的鸡丝饼都不香了。
“真不知道这次夫子们又会出什么题。”
“希望不会很难。”
鱼戏舟是真饿了,昨晚吃了酒就没吃过其他东西,现在他的眼里只有热腾腾的羊肉面。
柳妙手已经习惯他这么没心没肺了,看他吃的很香,又去端了第二碗给他。
“慢慢吃。”
鱼戏舟埋头苦吃,将两碗面都吃得干干净净。
“你们也吃,”鱼戏舟见他们碗内都还有一半。
肩膀忽地一沉,安伯都打着哈欠,眼睛惺忪,“你们都吃完了啊?”
鱼戏舟仰着头点头,“这面可好吃了。”
安伯都一笑,“那我要尝尝。”
鱼戏舟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还没画画,“我得走了,我还没画画呢。”
裴玄已走了过来,“你今日最好别去送,听说那雁世子病倒了。”
鱼戏舟的思路和其他人不一样,别人听到肯定是不像打扰对方的,但鱼戏舟有自己的方法。
“我把画放门口,不打扰他。”
裴玄已没有反对。
他们都不会反对鱼戏舟,因为他们早已知道结果。
鱼戏舟下学后,又去了竹园,奇怪的是,这次护卫大哥就站在门口。
“我又来了,殿下身体还好……。”
雁臣不给他说完的机会,直接拿过他手中的画,冷脸关门。
鱼戏舟看着紧闭的门,抿嘴一笑,蹦蹦跳跳走了。
又送出去了!好耶!
雁臣拿着画站在屏风外面,恭敬行礼道:“公子,那个人又来送画了。”
“撕了,扔出去,”雁绥君低沉暗哑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雁臣颔首,犹豫不过一秒,就把画撕了,扔进了纸篓里。
随即就有暗卫把纸篓带走,仔细看,里面还有很多这样的画。
雁绥君从来没有看过一次,平日里都是直接让雁臣直接处理了就行,但今日也许是他心情不佳,竟开口叫雁臣撕了。
天空盘旋着几只猛禽,冠群鹰一个俯冲落在雁臣的手臂上。
雁臣把信拆了下来,见上面的印章,赶紧进去。
“公子,陛下来信。”
“拿进来。”
一进去就闻到淡淡的冷香,雁绥君随意披着外套,拿过信看完,“让影毅带着两队人马赶往益州。”
雁臣向来沉默,只听命办事,并不会多问,“是。”
过了午后就是许探雪的课了。
所有人都听的很认真,白桦书院各处都传来朗朗读书声。
突然,外面躁动起来。
曲凌神情严肃,步伐匆匆从窗外经过,将许探雪叫了出去。
“曲凌,这是怎么了?”许探雪鲜少见他如此,当即问道。
曲凌压低声音,“验学试的地点定下来了。”
许探雪觉得他大惊小怪,这不是小事,怎么这样慌张。
“在哪?”
曲凌肃着脸,“院长想让学子们全部前往益州,无论是往年入学,还是今年入学。”
“什么?”许探雪脸色惊变,“不可!绝对不可!”
曲凌道:“我也是这么说的,如今王族势微,诸侯并起,益州为大肃道路中枢,一度被争抢,若是学子们去,只怕性命不保。”
许探雪急道:“我再去劝劝院长,这事绝不行。”
曲凌叹息,“我已劝过多次,院长固执已见,绝不肯松口。”
“这简直是在胡闹!我立刻就去找院长。”
许探雪脸色铁青,脚步飞快地朝外走。
学堂内的学子们纷纷抬起头,不知道两位夫子为何争得脸红脖子粗。
他们也并不会知道,再接下来的几个月,他们将会面临什么。
鱼戏舟眨了眨眼,曲凌看向他脸色有些缓和,只是很快就消失了。
曲凌对众人说道:“尔等自习吧,勿要吵闹。”
众学子恭声应下,“是——”
此时院长所待的垂暮院已经被吵翻了天。
三十多位夫子争执不休,一半人觉得此法可行,一半人则坚决不同意。
裴院长坐在主位,威严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
“好了,都安静。”
夫子们一听他发话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闭上嘴。
“这事,是我想的不周全了,你们也不必吵。”
“若有不想去的学生或夫子,大可以不去益州。”
抱有反对意见的夫子们顿时松了一口气,就听到院长的下一句话。
“不去益州,便去离秋吧。”
众人纷纷变了脸色。
离秋苦寒,更是战乱纷飞,时不时会受边疆小国的侵扰,曾经由嵘鹰王镇守,现在嵘鹰王战死了,离秋根本没有人镇守。
院长淡淡道:“益州,离秋,二选一,若是都不愿去,便自请离开书院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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