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远在千里之外的秉泽,雁绥君再次收到了鱼戏舟的来信,以及雁醉的信。

他把雁醉的信放在一旁,先拿起了鱼戏舟的信。

信的开口依然是月亮殿下,安好。

雁绥君继续往后看,他看得极慢,似乎在通过这纸张去看写信的鱼戏舟,端详鱼戏舟的神态动作。

—殿下,不知你可有收到我的信,但我还是想写下,我现在在益州过得很好,和朋友们一起筹备灯笼大会,我们要做一千个灯笼,这可有点太多了…

雁绥君仿佛看见了鱼戏舟坐在他面前,微微皱起眉头,有些苦恼的模样。

他眼底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继续往下看。

—殿下,你可喜欢灯笼?我为你留了一个,是个大雁灯笼,我希望你能喜欢,近日来,我都很忙,我和朋友们为了养活自己,学着做生意,我还会做竹筒饭!虽然忙,但很充实,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絮絮叨叨又说了许多生活中的小事,说起了他的担忧,说起了他的快活,说起了他的思念。

最后,鱼戏舟轻轻落笔。

希望殿下开心,我会努力成为殿下的朋友。

雁绥君的目光幽深,盯着“朋友”二字,小心地把信折好,放入了紫檀木的匣子中。

他想要的,又何止是“朋友”

这不够,远远不够。

永远都不够。

益州郊外的山顶灯笼直到半夜都是亮着的。

顾臻拿出裴赫的信,放在严陶然面前,看向其他人,“你们先离开吧,塞红,你领着他们下山去吧。”

严陶然知道有话要谈,对手下说,“你们也下山去,报个平安。”

“是。”

鱼戏舟捂着脖子的伤,仰起头望着夜幕中的孤月,风吹云动,只能瞥见一点光。

暮义站在他身边,从刚刚到现在脸一直都是紧绷着,他回头望了眼紧闭的房间,眼神颇为复杂。

柳妙手看向唐素巧,两人相视而笑。

李念和沐安安朝山中的其他女孩挥了挥手,小跑着跟上,一同下山了。

山顶的众人,看见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林间,才各回各家。

众生百态,各有心绪,喧嚣散场,一切归于寂静。

天快明时,众人才回到别庄。

暮义上上下下打量鱼戏舟,目光含着深深的担忧,“这很危险,小舟,”他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对鱼戏舟说,“只差一点,叔叔就看不到你了。”

鱼戏舟摸着自己的脖子,也有些后怕,老实道歉,“对不起,叔叔。”

暮义倒出两颗药丸,冷着脸递给他,“把药吃了,这几天别再出门了,别让叔叔担心。”

“我…我知道了,”鱼戏舟吃下药丸,走进了别庄,见暮义还愣在原地,朝他挥了挥手。

暮义无奈一笑,也挥了挥手。

等人一走,他的脸色才彻底沉下来,招来一匹马,直接奔向大山。

他们平安回来的消息不胫而走,一时之间传遍了整个别庄。

鱼戏舟一回来就看见裴玄已和安伯都,沈玉阙三人身上都带了伤,躺在床上,房间还有浓重的药味。

“你们……”

他还没说完,安伯都就和沈玉阙直接从床上爬了起来,看起来跟没事人一样。

他们两个仔细看了看鱼戏舟和柳妙手,目光同时落在鱼戏舟的脖子上。

那处白布渗透血迹,又因是脖子这最明显之处,根本让人难以忽略。

“你脖子怎么了?”

鱼戏舟摇头,“不小心,你们…是被罚了吗?”

安伯都哎哟一声,扶着自己的屁股,“对,被罚了,快快快,扶着我。”

突然一个枕头朝他扔了过来,裴玄已艰难地坐起,呼吸粗重,“你装什么装!”

鱼戏舟不明白,神情茫然。

沈玉阙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和安兄没怎么被打,裴兄倒是真被打了。”

柳妙手诧异,“怎会如此?”

安伯都倒了一杯茶,豪饮一口,“本来说好让教谕打,后来,那茶行遇突然抢过了板子,对着玄已一顿打。”

鱼戏舟想到了那一晚,“他们关系不好吗?”

安伯都眯着眼笑了笑,“这谁知道呢。”

“说说,山上是什么情形,”沈玉阙好奇地问。

他一问,安伯都和裴玄已都起了好奇心,竖起耳朵停。

柳妙手翻箱倒柜找药,唤鱼戏舟坐下,“边上药边说吧。”

不止他们好奇,别庄的其他人也好奇,唐素巧三人也被问了许多。

最后还是众位夫子出面告诉他们,山上没有山贼,很安全,让他们不要无端揣测,更别以讹传讹。

但白桦书院的学子们知道山贼的真相,益州的百姓们却并不知道。

他们只知道山贼又下山了,还抢走了几个女学生,百姓们担惊受怕,又变回了以前,日日夜夜都怀揣着不安与恐惧,家门紧闭,不再出门。

街道两旁的灯笼上仿佛蒙上了一层一层厚厚的灰,欢声笑语在初冬的凛风被吹散。

哪怕灯亮了,街上也没有一个人。

那数十日的繁华好似只是一场梦,对于白桦学子是如此,对于益州百姓也是如此。

严陶然从山上下来的那一日,便将院长令牌交给了茶行遇,告诉他,三日后,必须让全部的学子和夫子都搬到山顶去。

手上的令牌仿佛千斤重,赤金足铁,上面烙印着白桦二字。

即便历尽无数岁月,它仍然被保存的很好。

茶行遇望着上面的斑驳痕迹,用力握紧,眼眶泛红,“祖父他……”

严陶然侧目,平静开口,“在我们抵达的那一晚,裴老过身了,”他从袖中拿出信封,“这是裴老嘱咐的,让我在他死后,交给你。”

茶行遇瞳孔一颤,慢慢接过。

消息没有刻意瞒住,将令牌交给茶行遇之后,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裴院长仙逝,茶行遇成为新院长的事。

这是严陶然授意夫子们说的,他怕茶行遇太年轻,压不住那些年轻气盛的学子。

“院长仙逝,按院规,尔等需着素服一月。”

院子内安静的一根针都能听见,所有学子都低着头,面容沉痛,呜呜咽咽哭着。

寒风萧瑟,吹落少年的眼泪,鱼戏舟摸了摸自己有些凉的脸,转头看见了死死咬紧唇瓣,满脸泪痕的裴玄已。

裴玄已在忍着,忍着不让自己哭。

鱼戏舟盯着自己的鞋尖,耳边全是被寒风扭曲的哭声,他的心莫名抽了下。

有点痛。

这种痛,熟悉,又陌生。

他还不及深想,就转瞬即逝了。

学子们顺利地从别庄搬到了山顶,虽然他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听夫子说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便不再多问,心甘情愿地住下来。

山顶的木屋都不多,他们要自己建房,只能先暂住在寨子里,寨子中的人也不会帮助他们,大多时候都是冷冷地旁观。

学子们以为是自己占了对方的地方,对待对方,倒是十分友好。

他们年轻又有活力,会学习,不怕苦,尊重人,渐渐也和寨子们的人相处融洽。

除此之外,学子们每日都会下山做生意,顺便告知益州百姓,郊外那座大山其实根本就没有山贼。

一人听到,便会有第二人知道,百姓口口相传,没到几天就将这些事传遍了益州。

他们心中犹疑不断,想到这些年郡守派出去剿匪的士兵,想到了被抓走了女孩。

但他们没有怀疑白桦书院的学子,这可是白桦书院啊!

而且他们的学生真的平安无事回来了。

山贼之说,究竟是谁在撒谎?

郡守因为这几句话被架在了火上烤,他不安地在房间转来转去,突然门被人用力推开。

看清了来人,他扑通一声,直接跪在了地上。

“大人!”

男人带着黑袍和面具,有意遮住了阵容,声线也做了伪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男人走到张忠守面前,用力朝他胸膛踹了一脚,“迟迟交不出货也就罢了,连白桦书院的学生都除不掉。”

张忠守战战兢兢低着头,额头上全是冒出的冷汗,“小人…小人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每天晚上,别庄都有人来回巡逻,他就是想放火,估计也烧不死那些人。

黑袍男人冷笑一声,“那金窟的下落呢?”

张忠守脸色一白,头死死抵住地面,“小人已经找遍了益州,至今未曾寻到!”

话音刚落,一个梅花小瓷瓶就落在了他头旁边。

“主子说了,看在你效忠多年的份上,留你全尸。”

男人语气阴冷的如同蛇信子,张忠守心中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语气颤抖着问,“我的家人妻女……”

男人嗤笑一声,“主子不忍心你一人孤零零地走,已命人先送她们下去了。”

张忠守两眼一黑,几近窒息,心中只觉得悲愤以及可笑。

十二年!整整十二年!

到头来竟会是这般下场,因果循坏,这恶果终究还是报复在他身上了。

张忠守打开瓷瓶,心如死灰地饮下,他剧烈地抽搐了两下,便没了知觉。

男人拿起墙上挂着剑,一间密道出现在他眼前,他扛起张守忠的尸体,大步流星,从密道离开。

天气凉了,烫面卖得很好,鱼戏舟他们的摊位几乎围满了人。

左观言慢条斯理地吃着面条,没有在意一旁安伯都快要杀死他的目光。

“这是本店赠送的小礼物,希望客官喜欢,”鱼戏舟提着竹篮给每个人送礼物。

左观言看着手里只有巴掌大的蓝布小牛,颇为新奇,“上次来你们送的还是灯笼,怎么今日就换成了玩偶?”

鱼戏舟一愣,旋即道:“这不是玩偶,是草药包吗,闻着可安神,随身带着还能驱虫。”

放在鼻尖闻了闻,确实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

左观言问,“是你做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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