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怡很和善,许安繁也是好相处的性格,两人只是一起吃了顿饭,就立即就跟对方成了朋友。
“你们这个时间来还挺凑巧的,正好是我们夏季学期的期末,再晚点儿我就出去玩见不到你们了。”余怡剥着一只虾说。
陈晚用力点头表示赞同,然后道:“可惜也见不了几次。”
余怡笑了:“那明天上午我们有一门课结课,要每个小组上台表演,你们来看吗,结束之后老师会分自己烤的苹果派给大家吃。”
一提吃的陈晚就来了精神:“好啊,我们有空。”
“课后有观众投票,记得投我们组哦。”余怡叮嘱道。
第二天许安繁和陈晚遵守约定,去看余怡的结课表演,余怡到门口接她们的时候已经化好妆,换上了白色的纱裙。
陈晚夸张地“哇”了一声:“你演公主啊。”
“差不多吧,是公爵的女儿,我本来想演仙后的。”余怡说。
许安繁灵光一闪:“你演的是赫米娅?”
余怡眨了眨眼睛:“bingo。”
陈晚没听清,问许安繁:“你说她演谁?”
许安繁解释道:“赫米娅,《仲夏夜之梦》的女主角,莎翁的经典之作。”
她说完,余怡随口问:“你喜欢莎士比亚?”
许安繁摇摇头:“是我一个朋友。”
读莎士比亚的是岳照。岳照喜欢看书,会做大本的摘抄和笔记,还会把钟意的书送给她作礼物,初中有一次两个人去逛旧书店,岳照买到一套折价的莎翁戏剧集,带的零用钱不够,还是许安繁帮她买下来的。
那天天气很热,两个人轮流抱着那套书,彼此的体温和细微的汗意都留在了封面上,临别的时候岳照抽出一本给许安繁,说:“刚才我翻了,里面好几篇我都读过,这本送给你。”
年少的时候人总有微妙的好胜心,许安繁也喜欢看书,但她没有岳照读得多,也没在那个年纪翻开过莎士比亚,她暗暗感到挫败,回家之后马上就把那本书读完了,希望下次岳照提起的时候,自己也可以接得上话。
到了上课的地方,余怡伸长脖子看了看走廊对面不远处的另一间教室:“晚晚,昨天我不是跟你说庄启师哥吗,他这学期有门课就在那边上,好像也是今天结课。”
“你别说,我们昨天在图书馆碰到他了,就你给我打电话那会儿,是不是安繁。”陈晚说。
话递到许安繁嘴边,她状似无意地问:“那他也是结课之后就不在学校了吗。”
余怡想了想:“应该还在,他们博士生的课题组做项目不分什么假不假期的,而且庄启师哥经常要开学术会议。”
余怡那组上台的时候,许安繁拍下一张照片,发给了岳照:“你喜欢的仲夏夜之梦。”
岳照回复说“羡慕”。
“北市有没有这个话剧,之后我们一起去看。”许安繁说。
岳照:“不知道,我查一下,但下学期我就高三了,每周只能休半天。”
岳照:“好想快点上大学,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都想做什么?”许安繁好奇地问。
岳照说:“写小说,我想当作家。”
她说着,发了一个文档给许安繁:“这个是我最近刚写的。”
许安繁答应岳照自己晚上回去看,余怡的表演结束后正好是课间休息,她起身去洗手间,出来的时候不小心走错了方向,意识到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来到了庄启的教室附近。
那是间小教室,门还关着,大概还没下课。
许安繁走到教室后门,悄悄踮起了脚。
看清讲台上那人的时候,她的眸光晃了晃——
是庄启正在做汇报。
他今天穿了白衬衫黑长裤,站在投影屏前单手握着话筒,领口敞开一颗扣子,袖口也被挽起来,露出薄而均匀的手臂肌肉,非常正式的衣服也被他穿出了松弛感觉。
许安繁看不懂庄启PPT上复杂的模型和公式,也听不太清他在讲的东西,只能看出他的神态从容不迫,一望而知是非常熟悉这样的场合,对自己汇报的内容也了如指掌。
能想象到他是那种做什么都游刃有余的人。
忽而庄启的目光投向她所在的后窗。
许安繁呼吸一滞。
她下意识地偏了一下身体,想要逃离他的视线范围。
但庄启下一秒就移开了眼神,似乎只是自然地环视了教室一周,许安繁也不确定他有没有看到她。
只是接下来她有些不敢再往台上看,怕同他对视。
教室里都是可移动式桌椅,许安繁发现靠窗的地方有一张是空的,想来就是庄启的座位。
他桌上放着平板电脑和折叠键盘,旁边还有几页打印纸和一支钢笔。
是她昨晚在图书馆看过的那支。
许安繁觉得庄启应该很喜欢这支笔,去哪里都带着。
庄启的汇报结束,教室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连坐在第一排的教授也流露出赞许神色。
许安繁明明在这个时候就应当折返回去的,可她还是停在那里,像一只飞鸟落在不该经过的窗台。
直到教授点评完庄启的汇报,教室的前后门突然都打开,人流涌出的热气将许安繁包围,她才乍然惊醒,很快就看到庄启单肩背着包,正要迈出教室。
几步远的地方就有一排柜子,她立刻躲到了远离他的那一侧。
就在庄启将要离开时,一个女孩子从楼下走上来,大声喊了他的名字。
是他女朋友。
庄启停下脚步,女生小步快跑来到他面前,牵住他的手仰脸嗔道:“不是跟你说我来找你吗,你怎么先走了。”
庄启晃了晃手腕:“不还是被你拴住了。”
只是一句**的话,女生却理解成了别的意思,她脸色变了变,到底还是没忍住把心里话问了出来:“你烦我了?”
庄启显然懒得哄,摸了一把她的头发代替回答。
女生却牢牢攀着他不放:“庄启,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还喜欢我吗。”
她问得急切,但庄启的脸上已经浮现出了不耐烦的神色。
察觉到他的情绪,女生的眼圈渐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过了片刻,她终于忍不住说了句气话:“我明白你意思,那我们分手好了。”
周围的人已经散了,唯独剩下许安繁还躲在柜子后侧。
她本来以为庄启和女朋友很快就会走,没想到最后只剩他们三个还在这里,她大气都不敢喘,生怕被发现在听墙角。
尽管她不是主动要听的。
柜子不能把她的身体遮挡得那么严实,她尽量往后缩,可外套上的金属拉链却不小心划过了柜子表面,发出了一声杂音。
音量不是太大,许安繁在心里祈祷没人听到。
然而下一秒,正要开口的庄启就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许安繁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庄启意味深长地瞧了她几秒,而后收回目光,很利落地对面前女生说:“行。”
他的反应大约跟女生想的很不一样,她呆住了,张了张嘴要说什么,庄启已经把手从她那里抽了回去,一副两个人划清界限的模样。
女生愣愣地望着他,反应过来之后,肩膀耸动着飞快地离开了。
许安繁没空去想庄启的前女友是不是在哭,因为庄启重新似笑非笑地盯住了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主动站出来,正犹豫,庄启已经朝她走过来。
变得空旷的走廊里,许安繁分不清在她耳边鼓噪作响的,到底是他的脚步,还是自己的心跳。
躲无可躲,他停在面前的时候,许安繁只得说:“我不是故意的。”
庄启停下,一只手随意搭在柜子顶端,许安繁被他身体投下的阴影所包围。
她往后退了一步,后背贴住冰凉的墙面。
庄启挑了下眉:“又是凑巧?”
许安繁不知道要怎么告诉他,看到他不算凑巧,见证他分手才是凑巧。
只是无意里掺杂了有心,连意外都变得不那么像意外。
她硬着头皮“嗯”了声。
庄启挑了下唇角,吊儿郎当地道:“我们这么有缘分啊。”
许安繁抿了抿唇没作声,两个人站得这么近,他的手就在她的余光里,手背浮起骨骼轮廓,青筋交错,形状漂亮。
她看出庄启没生气,想想也是,不管是分手,还是分手被她这个无关紧要的外人看到,在他眼里都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许安繁稍稍偏过脸,看着刚才他前女友站过的地方。
其实她能够理解那个女孩子,庄启太受欢迎,太有吸引力,又总是一副对谁都不上心的模样,无论是谁在他身边,恐怕都很难不患得患失。
这些难言的心绪,他一定不懂。
他只需要做颗自由的流星周游宇宙,怎会留神身后焰火灼伤几万亿人。
偏偏谁见到流星,都忍不住想许愿。
哪个人又能免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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