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序到御室后直接走了进去，但他没想到不悔道长和凌尘道长也在，而且一个个正襟危坐，面色严肃，搞得跟三方会审似的，弄得他都有点忐忑了，因此进门的时候微微停顿了一下。
白微把谢序一瞬间的停顿看在了眼里，微微皱起了眉。
谢序学着其他修士那样，先向不悔道长和凌尘道长鞠躬问好，然后转向坐在最中间的白微，“掌门，不知道突然叫我来是因为何事？”待得时间一长，谢序发现自己已经逐渐被同化地开始使用天婺峰的说话方式了，什么何时啊，何事啦，就是比口头语正式了一些，完全不影响日常交流。
“有个事需要和你确定一下。凌尘道长，麻烦你了。”
在找人去叫谢序的时候，不悔提出来再用知故向谢序确定一下。凌尘这回没有表达异议，一个是想证明自己没有问题。另一方面，也是再给谢序一个机会，如果真的是自己法器的问题，他便认了，他可不想白白冤枉了一个弟子。
谢序不知道他们是要确定什么，就见凌尘道长手里拿着拂尘向他走了过来，“小子，接着他。”
谢序听话地双手接过拂尘，茫然地看着掌门和两位道长。只见他们紧紧盯着自己手中的法器，像是要盯出朵花来。
过了大约一分钟，凌尘从谢序的手上一下子拿走了知故，转身对白微和不悔说：“我说什么来着，这个小子就是不对劲！”
谢序仍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到周围凝重的气氛 ，“怎么了？这法器有什么问题吗？”
白微缓缓望向他，“不是法器有问题，是你有问题，知故在你手上，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
凌尘道长的法器，我拿着没有反应，不是很正常的吗？这玩意的灵力一看就比我还高，我一个连灵力都没有的人，使不了啊。
见三个人都在等自己答话，谢序试探地说道：“因为我，灵阶不够？”
白微摇摇头，“凡是灵阶在八级及以下者，知故都会有反应，包括没有灵力的人。”
谢序无辜地说：“那为什么在我身上没有反应？”
“你在问谁，这种事你难道最应该问的不是你自己吗？”凌尘厉声问道。
可是我也不知道啊，那就是法器不灵了呗。
这话谢序没敢说，他轻声说道：“我，我也不太清楚啊。”
凌尘一听这话，快速走到谢序面前，“你不许装傻，我问你，你是不是和魔界的人有瓜葛？”
法器没有反应与他和魔界之间的人有瓜葛之间有什么必然联系吗？他都不知道还有魔界的存在，上哪和他有瓜葛啊？
“冤枉啊凌尘道长，我都不知道魔界的人长什么样。再说了，我一个天婺峰的修士，怎么会和魔界的人牵扯上啊？”
“有你也不会轻易承认的！那你回答我，为什么知故在你手上没有反应？”
又来了，你们三个人是要轮番问一遍还是怎么着。谢序无奈，婉转地表达了自己想法，“它作为凌尘道长的法器，在我手上没有反应，应该也说得过去吧。”
不悔在一旁，看见谢序从进来开始就一脸茫然的样子，似乎明白了什么，“捣蛋鬼，你不会忘了知故是用来做什么的吧？”
谢序疑惑地看向不悔道长，“它，不就是个法器吗？还能有什么作用？”
凌尘见谢序这副模样，也有些不确定他是不是在装傻了。所有人都知道知故能探知过往，谢序要是再在这种问题上装傻，那就不是装傻，那是真傻！
“你，你什么情况，脑子出问题了？”
凌尘的语气如常，像是单纯地关心谢序的脑子健康。谢序也知道凌尘道长应该没有别的意思，这个世界的脑子有问题就是指脑子有问题，而不等同于智障，但听起来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可能吧，”没有问题也得被你们问出问题，一个个跟打哑谜似的，“所以这个法器到底有什么作用，他在我手上没有反应能说明什么问题吗？”
白微回答了他的问题，“知故之所以名为知故，是因为能知晓人的过往，从出生到现在，都能被他感知。在你手上没有反应，说明它没能感知到你的过去，这似乎，不太符合常理。”
没有感知到他的过往？这什么意思，他的过去无法被感知到可以理解，那原主的过往呢，虽然他不记得，但怎么也得留着吧。
“不可能吧，是不是法器出了什么问题啊？”
怎么都怀疑他的法器有问题？凌尘快被气懵了，“我这法器在过品灵的时候从来没有出过差错，为何在你身上就有问题？上午在不悔门口的时候就没有反应，刚刚依然没有反应，只能是你有问题！你赶紧老实交代，是不是有人替你掩藏了过去？”
谁能替他隐藏啊？？谢序有苦难言，忽然想到了系统，他这几天过得太安逸，都把这号人物给忘了。他发动连环十八催，终于把人给叫了出来。
“什么情况啊大哥，为什么我身上没有过去的经历，现在被法器检验出来了，人让我解释，我怎么解释啊？”
系统沉默了一会，才回答：“倒是把这个忘了。按理说，进入系统后，穿书者就不再保留原主的记忆，所以一律删除，没有过去的经历是正常的。”
“我没问你正常不正常，而是该怎么解决？一个人没有过去正常吗，我又不是从石头缝蹦出来一下子长这么大的，现在他们怀疑我和魔界的人勾结，是被魔界的人给抹去了过往，你得给个解决方案啊！不然我今天非得魂飞魄散不可！”虽然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他和突然从石头缝蹦出来的没差，但原主在啊，这太坑人了吧。还给他安了个和魔界勾结这么大的罪名，他今天要是不给出个合理的说法，估计得直接命丧天婺峰。
“我没有解决方案。除非一开始穿书的时候没有删除记忆，否则再也无法找回。”
谢序听到这话都想当场跪下了，这什么破系统，能不能干点人事啊！这话说得比当初徐成峰宣布方案属于张思哲时都让人绝望，他今天就要和后山那些灵獒的胃酸见面了吗？
“一点反应都没有吗，你已经来了半个多月，总该有这段时间的过去吧。”
可能于心有愧，系统多和他说了一句。
对啊！如果那法器真的灵验，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问题出在了哪……时间！它看到的过去在时间上应该是有限制的，不然不会毫无反应。
凌尘见谢序站在那半天不说话，刚要问他是不是被他猜中没话说了，就见他唰地抬起头，“时间是不是有限的？”
“什么？”凌尘没听懂。
“法器，就是知故，它能看到所有过去吗，一天不差？”
凌尘面色有点不自然，“这倒是不能，但一个月以外发生的事它都能看到，你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他推算的没错，他穿过来的前一天恰好是原主过品灵，既然凌尘道长说过品灵的时候会使用知故，原主虽然没过，但醒来后也没人说他和魔界有牵扯，这就说明那个时候原主是没有问题的，最起码和魔界没有瓜葛，那他只要证明近一个月他没有和魔界有联系不就行了？他可真是个大聪明。
就是得拖延几天，而且还得解释为什么之前的记忆不在。因为过往是从他穿过来的那天断掉的，他就得用那天发生的事来解释，那天发生了什么事呢？发生了……
啊，好像他偷窥宁留卿洗澡就是那天吧。他现在恍惚想起来，他醒过来的时候看见了留卿阁，还在那做了半天来着。他和宁留卿的房间隔了前后十几圈，无缘无故他不可能跑到那去，应该就是去偷窥的，然后就被他打晕了，所以自己才来到了这。
这个理由不错，真是拿得出手呢。
才怪！这件事就是他谢序人生一大耻辱，好不容易过去了，他现在又要旧事重提吗，虽然这件事已经人尽皆知，但正主从来没有正式承认过，他现在一说，那不就是间接承认他喜欢男的了吗？这不就是要他在脑子出问题和忠诚出轨之间选择出柜！不，他，谢序，作为21世纪的直男，绝不能为了生死这种小事，毁坏自己的人格！
谢序吸吸鼻子，像是下一秒就要哭出来，其他三位还不明白状况，谢序就已经进入了影帝模式，“不瞒掌门和两位道长，大约半个月之前的某一天，我醒来竟然发现自己记忆全无，看周围的一切都非常陌生，甚至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我十分恐慌，出门后跌跌撞撞，幸好有好心的同门将一切告诉了我。原来，我之前思慕宁师兄良久，但因为不懂事用错了方式，一时起了色心，竟然去偷看宁师兄洗澡！结果被他打晕，醒来后，就一切什么都记得了。我不知道这和我没有过往有没有关系，但我真的没有和魔界勾结。如若不信，一个月之后可再行查证，证明我的清白！”
一番话说得感人肺腑，字字泣血，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不晓得他们三个信不信，谢序自己都快信了。
“什么，你竟然偷看留卿洗澡？他是个男人，你怎么，你怎么……？”凌尘指着他的手哆嗦半天也没说出来谢序怎么了，最后一甩袖子，“你这个顽劣之徒！”
重点是在这个吗？
对比之下，不悔和白微听到后就镇定多了，白微是因为已经事先知道并消化了事实，不悔嘛，他觉得这捣蛋鬼真有意思。
“之前，那你现在不思慕啦？”
谢序连忙摆手，“不了不了，我与宁师兄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哪敢再打扰他？”就宁留卿那张嘴，光说话就能气死他。之前他觉得宁留卿长得俊美，原主要真是同性恋，爱慕宁留卿简直正常不过，没信白尚说他是去暗杀宁留卿的说辞，以为是宁留卿拉不下脸编的借口说给别人听的。但他现在相信了，就宁留卿那副德行，别说宿主了，他都想暗杀！
“我觉得你还行啊，虽然捣蛋了点，但性子活泼，与留卿那种冷淡的性子挺相配！”
……这是在拉郎吗？老头你还挺开放？
被这小插曲一搅和，刚刚凝重的氛围缓和了不少，凌尘道长也不再追问，不知道是真的信了谢序的台词，还是被震撼地说不出话了。
“哪，老顽固，这捣蛋鬼多半是失忆了。失忆之人，知故还能知道他的过去吗？”不悔问道。
凌尘不确定，他之前还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我不知道。”
“哎，那就给这孩子一个机会，等一个月之后再看。别的不说，这世间能隐藏部分过往，又留下一部分的仙术，我还没有听过呢。”说得像是独孤求败一样。
凌尘显然还在犹豫，“你就不怕是这孩子拖延时间，另有目的？”
不悔还没有说话，谢序就保证，“我可以发誓，如果我真的和魔界有勾结，或是将来有一天做了有损天婺峰的事，我就五雷轰顶不得好死。那一天若是真的到来，我任凭掌门和两位道长处置，是杀是剐，绝无怨言！”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要真有那一天，我就把你关起来，天天挠你痒痒！走啦走啦，坐得我都累了。”
不悔拽上谢序一条胳膊就要走，谢序不知道这算不算消除了自己怀疑，一边被拉着走一边还往回看，不悔嘟嘟囔囔，“别看啦，没你事了。话说，你真的不喜欢宁留卿了吗，多好的孩子啊！”
……
白微等人走了，问凌尘，“你怎么看？”
凌尘摇摇头，“我是不信被打之后就会失忆这套说辞的，但这个谢序，真的和以前太不一样了。”谢序说那番话的表情实在太过决绝，凌尘想怀疑都难。
白微笑了一声，“我倒是觉得，现在这个更像是谢序。不用多虑凌尘，魔界自从那场大战之后元气大伤，短时间内不会来找麻烦的，有咱们在，魔界做不了什么。你要是实在担心，就像谢序说的那样，等一个月过了再看知故的反应，我始终认为，谢序不会做出那种事的。”
凌尘真是想不通，“你们怎么一个个都相信他，那他之前投毒的事怎么说？”
“只要是人，都会有一时之失，你明白的。”
凌尘沉默了下来，不再反驳。
谢序一直陪着不悔道长回了他居住的地方，一路上他都在问谢序“真的不能和宁留卿在一起吗”，谢序一开始还坚决否认，并表达了现在他只想早日把灵阶提上去，不近男色的决心。后来才回过味来，这老头就是在故意打趣他，索性不再回应，任凭老头在一旁自娱自乐。
将不悔道长送到门前，谢序打算离开，不悔却在此时叫住了他。“我始终相信，世间一切皆有因有果。你是个好孩子，希望你能在这一直快乐地生活下去。”
谢序定住了。那一刻，谢序觉得站在他面前的不悔道长像是换了一个人，他看透了自己假装和善的表面，连同更换了的灵魂。可是一转眼，不悔道长又恢复了那副笑嘻嘻的模样，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走进屋内，耳边只剩下草鞋啪嗒啪嗒的声音。
他愣怔几秒后才回了神。这句话实在太令人寻味，让他不由得猜想不悔道长是不是看穿了现在的自己，知道现在的谢序已经换了一个人。
可是不悔道长又没有明说。谢序怀疑可能只是自己想多了，灵魂移换这种事在这个世界也不是寻常的事，更别说自己是来自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现代社会。
就算被看穿了没有什么大不了，他相信老头会替他保守秘密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