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府衙告官

姜瑶正发愁寻不到葛家毁坏流水织布机的证据,就碰上画师徐巍跑来告诉她线索。

“我早上在茶楼里与友人饮茶,正巧听见楼下有人闲聊。我听见一个自称住在永乐坊的汉子同他相熟的卖货郎说道,昨晚他夜半醉酒归来,途径凤仙桥边,实在醉得难受,便靠在桥上的石阶旁休息。

他迷迷糊糊中,听到桥下传来一阵刺耳的声响,起初他还以为见鬼了,吓得不敢探头,后来壮着胆子悄悄看了一眼,没想到正看到一个人影对着织布机做些见不得人的歹事,末了还啐上一口。”

姜瑶赶忙追问:“那个醉酒的汉子可曾说过,他有没有看清那人影是何人?”

徐巍摇摇头:“那卖货郎也这么问他,可他却说夜深天黑,瞧不出是何人,只见人影往凤仙桥下第二间铺头里去了。”

“凤仙桥下第二间铺头……果然是隔壁葛家的人搞的鬼,我猜那贼人多半是李大雷那个浑人!”姜瑶气呼呼道。

徐巍摇头叹息:“流水织布机乃当世传奇之作,对纺织业是一件大有裨益的事,理应传给后世。没想到却因小人之妒而遭受毁损,这是可悲可叹!”

听到流水织布机得到有识之士的赞赏,姜瑶心里舒心不少:“徐先生请宽心,这织布机还没有完全毁损,李木匠巧手,只需花费些时日还是能修好的。”

徐巍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如此甚好!待它重新修缮好,能否容我画一幅精细完整的工笔画,细细描绘这流水织布机的奥妙精巧之处。如此稀世珍物,不输金银贵宝,理应流传于世。”

“自然可以,”姜瑶并不介意流水织布机的机巧之处流传出去,她大方道:“我制造它的初衷,就是希望能够它能造福百姓,使本土的纺织业更加兴旺昌隆。”

徐巍为她的慷慨言辞动容,抱拳正色道:“姜姑娘舍私利而心存大义,我替大燕百姓谢过姜姑娘。”

“徐先生谬赞了,我反倒要谢谢您跑来告诉我昨晚有人看见了搞破坏的祸首,我正愁找不到葛家搞破坏的人证呢!您知道那位醉酒的汉子如今在哪吗,我想去寻他帮我作证,我要去府衙控告葛家蓄意破坏我姜家财物,以致延误工期。”

“他是……”徐巍话到嘴边才想起来,自己似乎听漏了那人的名字,只好歉然道:“我只知那汉子与平日里走街串巷的卖货郎很是交好。兴许寻到那卖货郎,便能寻见那汉子。”

姜瑶求助地望向阿肆,她还未开口,阿肆便麻溜地站起身来,爽快应下。

连谢不言都察觉,阿肆最近似乎乖觉了不少。要放在从前,姜瑶吩咐的事,他总是百般不情愿地完成,仿佛来这儿当伙计特别屈就。

其实阿肆看着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但他却敏锐地察觉到他家主子最近似乎有些变化。

譬如,阿肆时常留意到一向面容清冷的谢不言面对姜瑶时,表情总是带着不自知的温柔,对她有着与旁人不同的包容与耐心。

阿肆心里拿不准,谢不言这算不算对姜家姑娘有意思?毕竟他自己一点儿也不懂。

但阿肆知道,谢不言看重的人,他也不可轻慢对待。

阿肆轻功提气,穿过好几个街巷,总算找到了挑着扁担的卖货郎。

卖货郎一手挑担,一手摇着拨浪鼓,正走街串巷地喊着:“鸡毛换糖嘞,针线剪刀顶针样样有诶。”

阿肆从后方追上来,拦下他:“货郎,我是姜氏布庄的伙计,你认不认识一个家住永乐坊的汉子?今早他在茶楼里说昨晚见过有人毁坏凤仙桥下的流水织布机。”

货郎是个古道热肠的汉子,见是姜氏布庄的伙计找过来,热心引路:“我知道他住哪,你随我来。”

-

晌午前,阿肆带着那个昨夜目睹葛家搞破坏的汉子,回到姜家。

“掌柜的,我把证人请来了,他叫陈典,昨晚在河西友人家中吃酒,误了时辰,所以夜半归家,没想到正撞见有人在咱们织布机这儿搞破坏。”

姜瑶朝陈典福了福身:“陈大哥,今日特意邀您过来,是想请您为我姜家做个人证。您也看到了,葛家为了不当竞争,背后使出这等下三滥的手段,蓄意破坏我姜家贵重的织布机,以致我们延误工期……恳请您随我们去府衙做个证人,一同揭发葛家的不义之举,姜家必有重谢。”

陈典也是个老实汉子,心中本就看不惯葛家这般作为,又见姜瑶言辞恳切地相求,便满口答应下来。

姜瑶让谢不言写了一纸状词,将葛府夜半派人毁坏姜家织布机一事陈情于状纸上,便信心满满地去府衙报官。

虽然眼下万事俱备,但谢不言依旧有些不放心地跟着姜瑶。

这些年,溧水镇虽然已发展成规模不小的城镇,但仍旧沿袭旧制,未设县衙,归上级县溧阳县管辖。而乡镇级别的府衙,最高长官便是里正了。

姜瑶的状词递到里正郑元面前,他看到前头所述,觉得织布机突然毁坏定然事有蹊跷,还打算出面主持正义,也好彰显一番自己刚正不阿的官声。

但看到后文,姜家的状词里写到有人证亲眼所见,这桩祸事乃是葛家人所为,郑元便觉得手里的状纸仿佛烫手的山芋一般。

郑元当即搁下状纸,唤来师爷商议此事。

师爷是个人精,提点郑元:“大人,您忘了上回溧阳县令暗示过您,这葛家可是与皇商慕容氏交好的,得罪不起。”

郑元点点头:“我自然晓得,不然那贡布的招牌也不会轻易就颁给葛家了。只是如今姜家有人证,说是昨晚亲眼所见葛家的人将姜家的流水织布机劈坏。这证据确凿,我若是睁着眼瞎办案,岂不有损我的官声?”

师爷知晓郑元一向把官声看得极重,最怕明面上落人口实。他心生一计,谄媚地献策:“大人,那人证的证词如何,还需府衙严格审理,您把他传进来单独问话探探虚实?”

姜瑶在堂下等着里正审案,听到里头通传人证,要单独审问。她心下有些不安,但也只能目送陈典被衙役带入内堂审问,而她和谢不言在外头候审。

陈典进去一刻钟了,还未出来。姜瑶焦急地看向内堂,心里拿不准此事会不会出差错。

毕竟古代的律法制度与现代不同,裁案定夺的话语权全在府衙长官一人身上。换言之,里正说谁有罪,谁便有罪。

谢不言留意到姜瑶的脸色越来越白,她的手无意识地用力绞着裙子,指尖泛白了都未察觉。

他忍不住伸手触碰她冰凉的指尖,带着暖意将她用力紧绷的手慢慢揉开。

姜瑶怔愣着回头看他,谢不言并未松开手,而是用宽大温暖的掌心握住她冰凉麻木的双手,温声唤她:“阿瑶,别担心。”

他的声音很轻,寥寥数语,却有一种无法言喻的坚定从容,让姜瑶紧绷的心神缓缓卸了下来。

姜瑶看向他的眼睛,这一次他没有回避姜瑶的视线,而是认真地回望她。

姜瑶心底忽然多了分底气,和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小小雀跃。

半个时辰过去,陈典终于出来了,只是和进去时的样子大有不同。他眼神涣散,面容颓靡,一言不发地走出府衙。

姜瑶还未来得及上前问他,里正审问了些什么,可有给葛家定罪。

却听衙役拿着结案书出来,面无表情地宣读——

“因人证否认证词,本案证据不足,就此结案。”

姜瑶虽然早有预感,却仍忍不住讶异地微微张口。

“陈大哥,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为何要否认证词?”姜瑶追上陈典,不甘心地问道。

陈典一开始如闷葫芦般不肯吭声,直到走出府衙好远,在姜瑶的百般追问下,他终于开了口。

“我一进内堂,里正便问我,夜半天黑,如何能瞧仔细了那破坏织布机的贼人便是葛家的。我如实说了,我看见那贼人往葛家院子去了。师爷又问我,确定是夜半三更时瞧见的么,我说小人不敢欺瞒。谁知那师爷大怒……”

陈典哽咽了一下,艰难复述道:“师爷说,按大燕律法,夜间一更到五更期间实行宵禁。我若是夜半三更归家,便是公然违反宵禁制度,要将我杖刑三十大板,再审此案。”

“姜掌柜,实在对不住,我上有老下有小,若是硬捱下这三十大板,半条命也没了……”

姜瑶明白是府衙有意包庇葛家,无意苛责陈典,她苦笑道:“哪里的话,是我连累了您。您先家去吧,无论如何还是多谢您,他日我送些布匹来府上道谢。”

谢不言听完陈典的话,脸色铁青。葛家猖獗,府衙昏聩,一派乌烟瘴气,得想法子肃清一番了。

-

傍晚,姜瑶总算收到一个好消息,李木匠勉强把停摆的流水织布机简易修复好了。

但是织布机的速度比先前慢了不少,水车转上两圈,才带动织布机转一轮。

姜瑶折腾了一天,尽了最大努力去解决,眼下已经能平静地接受这个结果。

简单吃过晚饭,她就一刻不停地坐在织布机前,全心投入地赶工织布。

无论明天的朝阳升起前,她能完成多少,她都尽力做下去。

-

深夜,谢不言坐在二楼阁楼里,隔窗望向桥边那个不休不眠的倔强身影。

他吹出一声哨音,不多时,一只深褐色的鹰鸮从空中落到他的臂膀上。

谢不言把写好的密信绑在鹰鸮腿上,把它抛向夜空。

鹰鸮在空中盘旋一圈,向远方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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