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越泽慢悠悠浅抿一口雨前茶，略偏过头，视线从二楼的屏风后往一楼打量。

沉香阁一楼大堂里竖排摆放着三列展柜，展柜皆是上等槐木制成，表面涂饰着金漆和朱笔绘制的孔雀图，富丽堂皇中带着沉香国浓郁的异域风情。

展柜上陈列着三等品类的布帛，皆来自于沉香国虞氏的织绣坊，由商船从水路运来。这几日沉香阁开业不久，又优惠颇多，自然有不少人或是好奇或是冲着捡便宜的心态来店内采买挑选合意的布料。宽敞亮丽的一楼大堂内熙攘热闹。

只不过大多数平民百姓只买得起物美价廉的二三等布料，至于一等的锦绣绫罗，一匹布一两金的价格让人望而生畏，只有少许富商大户的下人前来采买。所以多数人都挤在最右侧的三等布帛展柜前，而左侧的展柜前只是偶有人路过瞧上一眼。

虞越泽收回视线，略带烦躁地搁下茶碗，在桌上磕出一声闷响。管事的心中一惊，愈发恭谨地望向虞越泽 ，后悔方才说话唐突了。

虞越泽抬手揉了揉眉心，他心知管事的其实在委婉提醒他，沉香阁在溧水镇开业以来的利润并不丰厚。他这两日夜看得出来，多数溧水镇的百姓还是冲着他开业时的优惠来的，店内卖出的三等布帛最多，看似热闹非凡实则并未有多少利润。

若是算上店内华贵不菲的装饰和日常的焚香，甚至还要亏一笔银子。

虞越泽是个精明利己的商人，他舍得如此砸钱也是为了给沉香阁今后在大燕的起势铺路，如今赚口碑比赚银子更重要。他淡淡嘱咐管事，暂时不必管店内的亏损，密切留意隔壁姜氏布庄的布价，要确保同等品类的布帛始终比姜家的低十文钱。

虞氏财力雄厚，这点银子亏三年都够。但姜家家底微薄，显然没法如他这般一掷千金。

虞越泽很想看看，姜瑶会用什么法子拆招。

不得不承认，谢不言口中的那句“手下败将”的确刺激到他了。虞越泽一向是沉香国门阀世家的贵公子，是众星拱月的佼佼者，还从未输给过一个女子。

最初虞越泽视之为奇耻大辱，但姜瑶的才华巧思又令他不自觉深深叹服，也让他起了谋夺之心。

得到姜瑶，还可以得到藕布的织布秘技，可谓一石二鸟，这才是虞越泽留在溧水镇的真正盘算。

虞越泽挥手屏退管事，一人独坐品茗。窗外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莺声婉转。

他探出身子往下望去，姜瑶正坐在凤仙桥边的流水织布机旁织布，不时侧首露出梨涡浅笑，同身旁的谢不言有说有笑。

虽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但从两人的肢体动作来看，似乎比从前更加亲近自然了，没有往日刻意保持距离的忸怩感。

虞越泽盯了半晌，眸色深沉，愈发觉得谢不言如眼中钉拦路虎，总在破坏他的好事。

若是在沉香国，还没有人敢这般挑衅虞越泽，就算真有不长眼的人捣乱了他的盘算，他也可以毫不犹豫地拔了这枚钉子。

但这是在大燕，别人的底盘，虞越泽的外族势力自然是干预有限。加上慕容烨叮嘱他千万低调行商，以免节外生枝。虞越泽此时即便恨毒了谢不言，也不敢毫无顾忌地乱来。

只能智取，想法子绕开谢不言这块铁板，把姜瑶摘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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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瑶把稻草人偶做出来后，画了几款男女常见的成衣款式，裁剪了衣料在稻草人偶上固定好做标记，再让老爹姜源一一缝合起来。

最先做出来一件月白色斜襟宽袖长袍，因为稻草人偶是按照谢不言的身材做的，衣裳便给他来试穿。

谢不言拿了衣裳回阁楼上换，姜瑶和老爹在院中有些忐忑地等待着最终上身的效果。虽然刚才拿在手中看挑不出毛病，但衣裳合不合身还得上身试穿才知道好坏。

谢不言换衣裳其实挺快，不到半盏茶的时间，姜瑶却觉得无比漫长。她在院子里走了几个来回，晃得姜源心里也七上八下的，担心搞砸了女儿的盘算。

一转身，谢不言从阁楼上踱步而下，长身玉立，月白色长袍纤秾合度，更衬得身材挺拔修长，带着与生俱来的贵气。胸腹和腰背处皆是恰好合适，衣料自然平滑垂下，没有因为过紧或过松而不平整。

姜瑶看着谢不言缓缓行来，把这一身普通的衣裳穿得贵不可言，真真是上好的衣架子。

“阿瑶觉得如何……合适吗？”谢不言转了一圈，叫她看清衣裳细节。

“何止是合适，简直是完美。到时你便穿着这身衣裳往门口一站，定有许多人想买你这身衣裳。”

谢不言不可置信地笑笑，并不认为自己能吸引多少人来买，若果真如姜瑶所言，那也是冲着她的好手艺来的。

姜瑶再让老爹缝了几身衣裳，套在稻草人偶上，搬到布庄门口立着。

街边的行人远远看到姜氏布庄门口立着两个穿着衣裳的稻草人，不少人好奇地走上前来观摩。

“掌柜的，你这是什么名堂啊？改卖稻草人了？”

“我猜肯定是卖衣裳的，哪有卖稻草人的。”

姜瑶笑着上前介绍：“这是新制的成衣，用的是本店质量上佳的软棉布。凡在本店采买布料一匹以上的，都可以免费量体裁衣。采买一匹以下的散布，可以优惠十文钱量体裁衣。”

有客人朝店里瞅了一眼，没瞧见老裁缝，有些不放心道：“你们姜家一直都是织布贩布，何时会做起裁缝了。手艺到底如何，不会糟蹋了新买的布匹吧？”

姜瑶闻言，不急不恼地笑吟吟解释：“阿叔您担心得在理，咱们姜家确实是溧水贩布的老字号了，但这裁缝的手艺我阿爹也是熟的，不信你瞧。”

姜瑶指了指谢不言身上穿着的长袍，继续道：“这身衣裳与门口稻草人偶上的一样，皆是量体裁衣，衣裳自然合身垂顺。”

众人抬眼去看谢不言，仔细比对他身上的月白斜襟宽袖长袍，无论颜色样式图案都与稻草人偶身上的那件一样。

但不同之处是，这身衣裳穿在谢不言身上，衬得人丰神俊朗，挺秀如竹，众人一下子竟看呆了。

一个年轻后生指着谢不言身上的长袍，对姜瑶道：“掌柜的，我也想要一件一样的长袍，能定做吗？”

姜瑶唇边漾出一抹笑容：“当然没问题，您在这边选好布匹，过来量体裁衣，三日后便可来取。”